《柔川》狮子的太阳

132、归去浮山

　　又过了数日，檀抚仙尊才带着未浅两人回来，还不曾走近，便听得檀抚仙尊言辞激愤地在骂人，未浅和她师弟跟小鸡啄米一样只知道点头，不敢反驳半句。

　　原以为是未浅两人哪里惹了檀抚仙尊不快，照寒想着浮山与泊伏山之间的关系，正打算上前劝解，谁知檀抚仙尊见了他们便拔足狂奔过来，看得一众凡人目瞪口呆，直道这么大年纪了竟还如此灵活，叫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都要无地自容了。

　　独孤北北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还不待他抬起头来，檀抚仙尊的骂声已经来到他头上：“胆子肥了你们！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人都敢惹？！生怕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吧？”

　　照寒与渠凡皆是莫名，再看未浅两人一脸菜色，只怕是被一路骂过来的，檀抚仙尊越骂越是后怕，声音也随之而涨：“另外那两个呢？在哪里躲着？看我骂不死他们。”

　　渠凡连忙与照寒一起一左一右架了檀抚仙尊往楼上厢房里去，免得他说得激动了，再扯出些不必要的事来。

　　独孤北北三人也赶忙跟上去，他暂时放下了之前在葛府里因则危而起的争执，打算问个究竟，未浅两眼呆滞地正要回答，檀抚仙尊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仗着自己天赋好，有点实力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恶——”

　　这声音明显是被强行藏匿了，独孤北北听得圣主和他一起挨骂，顿时将莫名其妙抛到了脑后，上赶着挨骂去了。

　　“那可是积攒了近万年的恶祟啊，他的势力已经侵占了一个凡人国度，几乎要渗透到整个凡间，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两个入道才多久的弟子就敢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硬闯他的老巢？！”

　　“没死是你们命大，真要出了点什么问题，等浮山和九荒仙境的仙尊们赶到你们连渣都不会剩下。这是没出事，若是引得他以这数百万凡人性命为祭，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啊？！”

　　“一个两个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打了两场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知不知道这两场大战里死了多少人间仙又废了多少人间仙？你们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檀抚仙尊一口气不带歇地将柔川和玉渊骂得晕头转向，两人见他实在气得狠了，没敢打断他。

　　玉渊大约听出了一点门道，这个葛洪不是个一般的邪祟，他盘踞在凡间已有近万年之久，所积攒的实力也远远超过他们，在情况不明时贸然出手的确不是明智的选择，檀抚仙尊骂的倒也不错。

　　照寒扶了檀抚仙尊坐下，他一张脸气得通红，连白发和白胡子都有炸毛的趋势。

　　因他今日骂谁谁都好好的听着，他自己倒骂不下去了，将众人挨个瞪过，抿了一口渠凡递上来的茶，这才顺了气。

　　玉渊拜道：“谢檀抚仙尊教诲，弟子知错了。”

　　未浅师姐弟和独孤北北也连忙拜谢，唯有柔川道：“所以在仙尊你们历练的时候这葛洪就在了，但一直到如今你们也没发觉他的存在。”

　　檀抚仙尊骂是骂痛快了，这下子被柔川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噎死，又见几个小辈目光灼灼地来看他，脸上挂不住，登时咳了个惊天动地，好好一口茶全给呛出来了。

　　“你——你——”他指着柔川说不出话来，玉渊悄悄捏了捏柔川的手，柔川才道：“弟子知错，仙尊勿怪。”

　　檀抚仙尊这回是真说不话来了，她这是觉得自己莽撞闯了葛洪的老巢错了呢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当众让师长挂不住脸？

　　檀抚仙尊这口气顺的时间有点长，好一会儿才道：“这葛洪，你师尊也曾和他打过交道。”

　　他说话是看向柔川，说的应该就是寻隐仙尊了。

　　“当初葛洪可不知收敛，在天武国都作乱，搅得凡间不得安宁，仙门几次三番派人围剿都未成功。那时候你师尊入道也不算久，单枪匹马地去寻葛洪，差点陷在了天武国都里，后来虽打败了他，却也让他逃出生天，溜了一缕真神，再寻不见。”

　　“他许是吃了耀武扬威的亏，后来便一直小心翼翼积蓄力量，一直隐匿到如今。”檀抚仙尊顺了顺炸毛的白胡子，接着道：“这里离浮山这样近，他这是记恨着你师尊，还想着报仇呢。”

　　柔川道：“师尊入道不久就和葛洪交过手？”

　　檀抚仙尊拽着白胡子的手一紧，道：“她虽是一个人去的，可后来打葛洪的时候，却是汇集了当时在天武国都里的所有人间仙共同出力，打前锋的接应的治疗的围困的，那可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争。”他瞪着柔川：“你以为跟你一样，一点后手不留，两个人手牵手进去送死啊？”

　　柔川闭上嘴，还是不刺激他了，免得又招来一场骂。

　　檀抚仙尊见终于按下了柔川，便语重心长地道：“修仙不是易事，你们是无数个凡人里才有一个的幸运儿，不该如此不将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哪怕不顾及自己，也该想想师门和师长，真折在这里了，就实在太可惜了。”

　　几人低下头，认下冒失的过错。

　　檀抚仙尊又道：“不过总算结果是好的。葛洪被封印，只待百年之后自行消散，你们为凡间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隐患，且没有惊扰凡人，理应让神谕殿知会众仙门知晓。”

　　照寒这才得空问一句：“仙尊，葛洪留下的诅咒可曾解决？”

　　檀抚仙尊冷哼一声：“自然都解决了。”又道：“好在你们及时发觉了不对，葛洪的诅咒尚未深入人心，否则我也回天乏术，这些都一并告知神谕殿，对这次受到诅咒的凡城要多加关注。”

　　“好了。”檀抚仙尊将胡子一扔，打发照寒和渠凡离开：“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们几个我带回去。”

　　独孤北北唰一下蹿到渠凡身后，他怀疑他也在檀抚仙尊的‘几个’里。

　　檀抚仙尊刮了他一眼，默许他继续跟着照寒和渠凡，转而携了柔川玉渊还有未浅师姐弟直往浮山去了。

　　才进入浮山，几人的灵力就开始恢复，没一会儿柔川就跑了，玉渊跟着她一块冲进了浮山圣宫，气得檀抚仙尊大骂不止，未浅连忙拉着师弟告辞，檀抚仙尊清了清说了一路已经有些哑的嗓子，道：“去罢，路上小心些。”

　　等这师姐弟二人落荒而逃，檀抚仙尊又冲着高处的浮山圣宫大喊：“每日来天回宫一趟，否则我让观无拎着打骨鞭来拿人！咳咳。”这一声喊得大了点，扯得他喉咙疼。

　　浮山圣宫上没有回应，柔川已经拿回了大方剑，才进圣宫便唤则危出来。

　　半天不见他有反应，顿时心神奇怪，从前可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沉睡的时候，只要柔川喊他，他还是会出来。

　　柔川敲了敲剑，“别装死。”

　　大方剑里没有丝毫回应，反倒是大方剑身亮了亮，柔川威胁道：“我进去或者你出来，你想清楚。”

　　则危闭着眼睛钻了出来，早知道一开始就装沉睡了，现在想装都装不了。

　　柔川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总算还好好在着。

　　玉渊将柔川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看着她围着则危一圈圈转着，每转一圈则危便缩小一点，到后来直接缩成了一团，只得睁开了眼睛。

　　“我错了。”则危的认错速度比他们快太多。

　　柔川道：“没说你错了。”

　　则危更萎靡了，认为他没错那就是认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他跟那些受到控制的凡人不一样，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捅了她一刀，直接改变了原本的战局，不用想也知道，在把他们都送走之后，他们这一场仗打得有多艰难。

　　“有哪里不舒服吗？”柔川终于不再围着则危转圈，停在他背后问他。

　　则危低垂着的头左右摇了摇，忽而感受到一股力量在他后脑的位置拉扯，蜷缩的身体徒然打开，似乎有什么藏在他身体里的东西被发现了，两股力量在他身体上拉扯，疼得他抓狂地大喊起来。

　　“圣主！浮山圣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则危觉得自己要疼散了，他是捅了她一刀，但那个时候他已经被遮蔽了心神，恶意被放大，那不能完全算是他的本意。

　　在则危的喊叫中，一缕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灰线从他后脑处被拽出，盘旋在柔川掌心上，则危又垂下头来，疼痛的余威让他有些止不住抽搐。

　　察觉到危机的灰线左冲右突想要突破限制，却屡屡撞壁，柔川用力一抓，那灰线便消散不见。

　　远处的凡间里，那个叫做右城的城池下传来一声被封印的怒吼，不甘又惶恐，但是已经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城西边一座山忽然倒塌，压在了山下的葛府之上，右城的百姓听到动静走出来看，见被埋掉的只有大商人葛洪的府邸，不由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