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样才算爱》舒雅

2、第 2 章

　　战连胜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早晨转醒的。金发碧眼的护士发现了，露出迷人的职业微笑和他说“早上好”。他张张嘴，但是发出的声音太微弱，护士弯下身，贴近他的嘴，才听见他重复说：“我的手机。”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暂时他不可以使用手机，但是机敏的护士小姐微笑着说：“等我把医生请来给你检查一下。然后他来决定你是否可以用手机，好吗？”

　　站连胜又闭上眼睛。医生检查过后，认为一切指标正常，微笑着鼓励他。他也一派和气，只是坚持要自己的手机。

　　最后护士小姐帮他把手机消毒，拿了进来，嘱咐说：“只许给最爱的人打一个电话。”

　　他其实不是要打电话。开了机，上面不出所料，有一条语音短信提醒。于是立刻觉得四肢百骸的麻木痛苦都仿佛一下子减轻了。那个人会不会已经暴跳如雷，在电话里大骂他？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没和他讲。

　　进入语音信箱服务，输入了一堆密码，才听到里面的声音：“阿胜，是我。生日快乐！”说话的人沉默了，隔了五秒钟，才又说，声音有些不同，好像哑着嗓子：“你，你他妈的给我活着回来！”又过了一会儿：“生日礼物还放在那里，你自己去取吧。阿胜，我累了。这一切有意义吗？你要喜欢，我就把任翔送给你，或者被恒佳兼并，都是一样。我们一起回加拿大好不好？或者你别回来了，你在那里等着我好不好？阿胜。。。”

　　检测的仪器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医生护士跑进来。看见病人不知什么原因引起呼吸困难。。。

　　三天后，他已经能时而坐起来，看看窗外的景色。护士发现这个俊美的华裔病人总是脸上一派和气，可是却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有一年，贺柏寒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对水晶袖口，里面真正的乾坤是：每个袖口上刻了微雕的字，不用放大镜，根本看不出。等他拿了放大镜看到，忍了半天，终于无声笑出来。上面竟然刻了：“胸有激雷，面若平湖。”乍看上去，好似褒奖。结果最让他忍无可忍的是，在保险箱里，有他留的一张卡片，上面行云流水地写着：“批注-闷骚。”

　　贺柏寒一直觉得他太过闷骚。明明心里装着一肚子事，一肚子话，脸上却从来什么都看不出来。那时候他逗战连胜，叫他“小曹操”。

　　两个人在温哥华读大学，一起买了一辆车，经常半夜把车开到海边看星星。贺柏寒就在车里从他身后搂着他，喃喃地在他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战连胜多数时候完全被他在耳边吹气搞得意乱情迷，虽然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但其实多半什么都没听进去。

　　后来，后来什么都变了。他们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对待对方公司，绝不手下留情。都是同行，可是所有什么行业大会，论坛，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碰到。外界都以为他们俩是因为犯了“文人相轻”的毛病，殊不知是因为怕。怕什么？怕见到了，会忍不住，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声咳嗽，一个不小心吐露的字眼儿，泄露了心事，被旁人知道。

　　两个人都是搞IT应用产业的，可是唯一的语音联系，却是假借别人的名义租了个小公司的服务器。程序是很久以前战连胜写的。贺柏寒也承认他写程序比他要严谨，但是，他又说：太缺乏活泼性。

　　他不同意，反问：“你写程序怎么写出‘活泼性’的？”

　　贺柏寒摇头：“闷得要死，也就是实用而已，一点儿创意都没有。”

　　战连胜彼时还要质疑，嘴已经被他严严地堵上。最后，密码是贺柏寒设的，自从贺柏寒告诉他要结婚的消息，两人已经有十四个月没有联系过。他只发了个短信：“是‘小白’的号码。”

　　小白就是他们共同买的那辆敞篷奔驰。密码是小白的车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