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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横竖皇帝不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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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国拿沈映茯充数,倒也没亏待她。
走的时候还留给了她几套华美的衣裙并上一些珠钗美饰,让她面见皇后的时候不至于穿的上不得台面。
她一身月白色交襟齐腰百褶锦缎裙,发髻用浅红缎带扎了个简单的样式,脂粉未施,只拿樱桃红的唇脂稍稍点了点丰润的唇瓣,让她气色看起来更好。
凤仪宫离揽月阁稍远,等去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月过柳梢,皎皎而明。
到了地儿,那太监进去通报。
凤仪宫装点威严,富丽堂皇大有气势。
沈映茯静静地在宫外候着,佯装略有点紧张之色,杏绒切实比她更焦躁一点,生怕今晚沈映茯被皇后为难,而对方又在宫里无所依靠,更是会落入艰难度日的境地。
沈映茯心里已经有数了,自知皇后今晚不会让她好过。
别看她是个现代人,没有经历过宫斗什么的,但也知一个女人要为难一个女人时,那必定是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她是羌国进贡来给大启皇帝的小老婆,虽然现下未成,但皇后作为正妻心里必定也不自在。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那太监才出来,唤沈映茯进去,而杏绒却是被他皮笑肉不笑地拦在了宫外,只能在门口等着沈映茯出来。
杏绒暗暗在心里压下气愤,面上仍要表现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给沈映茯招麻烦。
沈映茯心里冷哼一声,给了杏绒一个安抚的笑,便跟着那太监进去了。
皇后一身明黄凤袍,在昏黄的烛光下,金银绣线莹润着微弱的光芒,甚是奢华。
沈映茯只进门的时候觑了一眼这个皇帝的正妻,对方二十四五的年岁,倒是生的芙蓉姿色,端庄明艳,也当得上一句牡丹国色。
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光闪烁,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但也仅仅只是片刻,见她望过去,便又露出一脸喜色,目光甚是柔软。
沈映茯学了些规矩,虽然不想跪人,此刻也不得不在初次面见当朝皇后的时候,行下跪的大礼。
“奴婢沈映茯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对自己此刻的身份非常有自知自明,她只是一个邻国进贡的身份低微的贡品,凡事都要忍耐一头。
皇后在此刻也没为难她,让她起了身,又赐了座。
沈映茯装作万分感激地谢过,小心翼翼地坐到雕花小凳子上,乖巧地低垂着眉眼。
皇后吩咐身边的嬷嬷上茶。
她笑着起身走到沈映茯身边,微微曲身执起沈映茯的双手,将人拉了起来,目光凝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
“让本宫瞧瞧羌国进贡来什么样儿的美人。”
沈映茯垂眸望地,又似忍不住抬眸看向皇后,懵懂的眼因为直视皇后露出惶然,眸子闪烁,犹如惊兔。
皇后非常受用沈映茯对她的惧怕和惶恐。
但仔细一番看下来,皇后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好,她却还是佯装镇定,拿出了一番正宫的气势。
即使在宫中见惯了各色美人,皇后还是要赞叹沈映茯一句“好一个美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于她来说并非虚名,甚至她还有一股独有的气质。
这让她想起了沈映茯是羌国进贡的福星的传闻。
一时间,皇后心里已经嫉妒翻涌,但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柔和,仿佛对沈映茯多加欣赏,喜欢的不行。
然而她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定然不能让皇帝见到沈映茯,就算面前的这个异国女人容貌不俗有万千勾人的本事,她也要让对方成为第二个出塞昭君。
若是沈映茯入了后宫,必定要引发一场血雨腥风,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所有的苗头她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心中有计较后,皇后便赞道:“确实美貌,我见犹怜,虽然现下陛下打发你去了奉天楼,但总有机会得见君颜,荣获恩宠,本宫是看好你的,也希望你将来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沈映茯不睬皇后的睁眼瞎话,倒也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微微曲身谢过皇后。
正好嬷嬷泡了茶过来。
皇后心念一起,朝迎面而来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自己放开沈映茯的手,便往上位走去。
那嬷嬷读懂了皇后的暗示,走近沈映茯时,假意撞到沈映茯的肩膀,沈映茯被撞的踉跄一下,接着茶盅便脱手摔在地上,吧嗒碎裂成几瓣,茶汤也一并洒在地上,还沾湿了皇后凤袍的边角。
皇后这个贴身伺候的杜嬷嬷立刻跪了下去,满脸惊慌失色地求饶。
“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沈姑娘突然撞过来,才摔碎了陛下亲赐的粉彩芙蓉蝴蝶白瓷盅,还脏污了娘娘的凤袍!”
沈映茯听到杜嬷嬷这话,瞳孔缩紧,心中顿时滋生怒意,心中冷笑一声后却又不得不赶紧跪了下来,为自己求情。
她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这样碰瓷。
“皇后恕罪,奴婢并未撞到杜嬷嬷,请皇后明察!”她赶紧求饶。
皇后却已怒意上脸,厉声跟她道:“本宫亲眼见到你撞到了杜嬷嬷,你还想抵赖?”
沈映茯低垂的眼眸眯了眯,却是不再说话。
杏绒与她说皇后不喜欢有人反驳她,所以遇到事尽量伏低做小,这样就算是被为难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然而现在皇后是铁了心要将这个罪名压在她身上,这寝宫里里外外都是皇后的人,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杏绒给她的信息能应付皇后八分,然而皇后直接给她搞出十二分的祸来。
不过沈映茯虽然担忧自己安危,但也想赌一把,她现在还有羌国进贡美人这一层身份,皇后此刻应该也不会太过拿乔她,至少性命无虞。
果然,只听皇后叹息一声。
沈映茯微微抬眼望去,与皇后居高临下的目光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神好像那个被欺负却又无可奈何的受害女郎,一时间沈映茯心情复杂。
皇后扶额,复又挥了挥宽大的袖袍,冷淡道:“一个茶盅罢了,沈姑娘初来宫中不懂规矩,此次之事本宫便不追究,但你初见本宫便如此不敬凤威,在这宫中又能安虞几时。”
沈映茯垂首不语,面露惊慌。
这倒是取悦了皇后。
“你且退下罢,安分做好你的测女,你既是福星,便不要玷污了此名,破坏大启和羌国的交好。”
沈映茯觉得皇后给自己戴的帽子太高了,甚至让她一边摇摇欲坠一边觉得好笑。
“奴婢遵旨!”
她弯着腰恭敬地退出了皇后的寝宫。
那太监又把沈映茯送出了凤仪宫,待得行至门口时,还朗声假装提醒沈映茯道:“沈姑娘,咱们皇后素来和善惯了,才包容你的过错,你毕竟是羌国来的贡女,大启的礼仪不周也是情有可原,但深宫不讲人情良心的地方多的是,你可好自为之,不没了你福星之名。”
沈映茯还不得不颔首低眉地应了,甚至还不得不说一声谢谢。
那太监趾高气昂地转身回了凤仪宫复命,留下沈映茯主仆二人在萧索的宫道上身形单薄地立着。
杏绒聪慧,又在宫中扎根不浅,已经琢磨出了几分事情的真相,心中自然是气愤难当,但也只能忍下,可脸色终究还是有些不好看。
“沈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沈映茯颔首,这皇后宫外多的是打探消息的耳目,确实不便在此处交谈。
路上,沈映茯却也问起:“你可知粉彩芙蓉蝴蝶白瓷盅值多少银两?”
杏绒露出惊讶的神色:“沈姐姐,你可别说你打碎了皇后娘娘的粉彩芙蓉蝴蝶白瓷盅?”
沈映茯颔首,却是道:“不是我打碎了,却又是我打碎的。”
杏绒已经懂了沈映茯什么意思,心下更是愤愤难平,却是又作评价:“粉彩芙蓉蝴蝶白瓷盅出产稀少,难得皇后娘娘仁慈能拿来招待沈姐姐。”
沈映茯笑笑:“皇后娘娘乃宫中女眷正主,自然有这般气势和排场,于她眼中不过是个喝茶的东西,只可惜我没有福分。”
杏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觉得今后沈映茯的日子怕是要艰难起来。
回了揽月阁,杏绒简单地把事情给慕禾说了,慕禾同样气愤难当,但是宫中诬陷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却是偏偏被他们的新主子遇到了。
慕禾安慰了沈映茯一番,又问她以后该怎么行事。
沈映茯只道:“我一介测女,自然是做好分内之事,奉天楼是个好去处,你们也跟着我安心修行罢。”
杏绒和慕禾颔首,慕禾又道:“总有一天我们揽月阁也要扬眉吐气!”
沈映茯被他逗笑了,又问起今晚的情况。
慕禾说念昭仪宫里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过来过,其余并未有什么动静。
沈映茯颔首,又跟杏绒问起这念昭仪的信息来。
说起念昭仪要先说起皇后。
皇后出身世家王家,唤做王姝,父亲王居官至从二品左仆射,辖六部,而念昭仪胡念笙的父亲胡庸恰好是王居的副手,从二品右仆射。
念昭仪是皇后阵营的。
沈映茯感慨,这皇后一派对她出手还真是快。
三个人又谈了一些话,便准备着安歇。
才一晚上的时间,关于沈映茯不尊礼仪的流言便传了起来,有些话语更是传的沸沸扬扬,说她终究是蛮国进贡的女人,不识礼数可不是有根有源。
但沈映茯暂时没空管,一大清早便由杏绒引路,将她带去了奉天楼。
奉天楼位居北方,在整个皇宫北边的一角,其地清幽,甚少有人聚众前来,离沈映茯的揽月阁倒是不远。
奉天楼由一栋三层四角飞檐的主楼阁和四五间或一层或两层的小楼组成,其碧瓦朱甍,雕梁画栋,气势宏伟更兼庄重威严。
主楼面前的庭院两边各置一石缸淡红古莲,往前而去引清渠池水,围绕八卦庭心迟迟流动,有回廊承接庭心八卦,到此处又分择两侧过道,过了八卦又合二为一,直通楼门。
一楼为祭祀供奉祈福之地,二楼为研究星象术数之地,三楼则为观星楼。
杏绒给沈映茯提过,奉天楼人不多,只有大祭司和他的两名弟子并上一些侍候的太监宫女,之后便再要加上沈映茯一个。
沈映茯听闻此消息时,顿时琢磨不清皇帝的打算,不过估计试探她是否为羌国细作的可能性大些。
她身负福星之名,若无真才实学,那皇帝便有理由随意处置,并且质问羌国。
横竖皇帝不亏。
得知沈映茯要来,大祭司宿星便派了大弟子周元前来阁楼外接她。
初见沈映茯,周元也不免被她的仪态气质所惊讶,他跟随大祭司修行多年,早已过了沉迷皮囊色相的虚妄,如今倒因为沈映茯而显得修行不足,多少有些愧意。
沈映茯只见面前是个彬彬有礼的年轻男子,相貌端庄,温润和煦。
微微寒暄,他将沈映茯引进主楼,去了二楼。
此刻大祭司正在研究昨夜观测下来的星象。
沈映茯以为但凡在这种玄学部门工作的,无不鹤发童颜,清冷矜贵,但奉天楼的大祭司并非如此,他确实鹤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头子。
沈映茯觉得,她熬个十几年估计能把人熬走,然后自己取而代之其职。
大祭司工作起来便很专注,一丁点没注意到沈映茯的到来,此刻正在与同样专注的二弟子白冽推测星象的示意。
周元知道这种时候断断不能打断师父,便小心示意沈映茯多加等候,倒是杏绒第一次进奉天楼内部,甚是稀奇,正左顾右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