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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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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儿顾不得给她放枕头,伸手拦截女子的手。
温柔的像哄孩子似地“你那里有伤口,不要碰。”
睡梦中的女子听到,泉水一样温清脆地声音,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看到好看的猎人,眼含笑意,赤果果地跪趴在自己的身边,托着自己的头。
目光向下移。
嗯,脸腾一下就红了。
刚刚还在苍白沉睡的女子,脸上焕发容光。湿漉漉的眼睛,神采飞扬。
虎妞儿在愣着,痴痴看啊。
俩个人都不动,对视着。
女子的脑袋动了动,或许是想找个更舒适的姿势。
虎妞儿这才回魂,羞赧起来。
浑身熟透了。
拿出衣服:“你先穿上衣服,我的还在衣服在溪边。”。裸奔去溪边穿衣。
回来时,女子已经从树屋出来,坐在榕树枝干上。
单薄的身体只松松垮垮的,穿了麻布袍子。
并没有穿裤子和薄袄子。
修长的小腿,白皙的脚丫,垂在外面;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看着天真又烂漫。
虎妞儿看着她晾挂着的虎皮感兴趣,内心骄傲了起来,认真地说:
“这是昨天下午猎的虎,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做一件披风吧。”虎妞儿面对这个纤细出尘的女子,不自觉地画起了大饼。
见女子回过头,看向自己,虎妞儿接着说:
“你这样穿是不行的,林子里天气变化很快。别看现在看着太阳很好,一会儿说不定就,刮起风,下起雨来。”
说话间,攀爬到树上,坐在女子身侧,伸手帮她系好腰间的布条。
“我叫虎妞儿,是个猎人,家住在山脚下的白溪村,这里是我找到的树屋,这树屋还是三年前发现的,当时就像住在这里,父亲不让....你也是来深林里躲兵灾的吗?家住哪里...”
女子看向虎妞儿,想到了叽叽喳喳的鸟,不会停歇。
“你好吵。”
声音婉转动听,拖着的尾音,像是带着笑。
虎妞儿憨憨的挠了挠头,吐了舌头。
“云飞,我叫云飞。”女子抬头看着团团滚滚的白云,心里觉得自己起的这个名字,真是太喜欢了。
虎妞儿听了很惊喜,
“芸绯,真是好名字。”虎妞儿觉得,漂亮的姑娘起的名字都好讲究。
而且,芸绯直接对自己报了小字,让人觉得更加亲近。
女子的小字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一般都是姓氏加排行,就像云大娘,云家的第一个姑娘,叫云大娘,她的妹妹叫云二娘。
虽然她们两家已经很亲近了,但虎妞儿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云大娘的名字。
“我的名字就叫虎妞儿,家父姓齐,只有我一个孩子,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名字,可以和云大娘那样叫我“齐小娘”。”
山脚下的百姓,对虎很恐惧,忌讳说“虎”字。提到老虎,都会拿“大虫”、“老猫”代替。
虎妞儿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威风,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但是村里人不喜欢。
“我很喜欢你的名字。”芸绯侧身对着虎妞儿。
“我是一个妖怪。”
“那个自己出生的水潭边,应该算是自己的家了吧。”芸绯在仔细思考。
“你不能说自己是妖怪,你长得很好看,应该是妖精”虎妞儿咯咯的笑,并没有被吓到。
虎妞儿看着芸绯,注意到了眉间的图案。感觉有点残缺,并不像一个完整的图腾。
“你眉心的胎记,好奇特。”
刚刚在昏暗的树屋里,没有留意到。现在,感觉这印记似曾相识,也许在那里见过。
“我不知道”,芸绯摸了摸眉心,
“我感觉,现在头很痛。”
“我在溪流里面发现了你,拉你出来时,不小心滑倒了”。虎妞儿自责,
“是我把你给摔了,还流了血,你千万,碰到那上伤口。”
虎妞儿没好意思提,自己正在洗澡,芸绯漂过来,她们俩个都赤身裸 体的细节。
“你是这么漂在水里的?”
芸绯认真的回想,自己被漩涡吸进水底,头晕目眩,十分无助,心想要是自己是个人类就好了,之后就晕死了过去。
她有点不想告诉虎妞儿自己这么弱,连个漩涡都打不过。
就信口开河了起来:
“我在溪边玩耍,一只穿山甲在喝水,巨雕要叼走穿山甲,自己为了保护穿山甲,就和巨雕搏斗也起来。把巨雕赶走,自己也晕倒在溪水里。”
多么幼稚又明显的谎话,但是虎妞儿就是对此深信不疑。
“你真厉害!”虎妞儿赞叹,
“巨雕很凶猛,甚至老虎都不一定能打过这种猛禽”
“你真是太厉害了!”
虎妞儿又开始滔滔不绝。
微风拂过,虎妞儿打了个冷颤,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过西南了。大腿一拍,
“哎呀,忘了,今天要回去看父亲的。”
又转头问“你饿不饿?我有肉干。”
思维转折一定过度都没有,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进去树屋,拿上一个小包裹,又爬上树。很自豪的说:
“老虎肉呢~~~”尾音拖得很长。
“你快尝一尝。”她觉得芸绯这么厉害,自己也不能太差呀。
“我前天猎了一只虎,这个就是它的肉,那是它的皮”。
自豪得指着挂在树上的虎皮。
见芸绯并没有回话,也没有接她手里得肉干。
虎妞儿灰心了起来,觉得打了一只老虎,在妖精眼里,也许并不是一件多么厉害的事。
芸绯看着虎妞儿手里的肉干,没有回话,也没有吃的原因是:
她在想,“自己是棵草啊,草能吃肉吗,草应该吃素吧?.......”
在对自己能不能吃肉的问题上纠结,并没有注意到虎妞儿的失落。
“但是,这肉干看起来好美味啊,以前都没有吃过肉,现在不试试,怎么知道以后不能吃。”芸绯心里有了决定。
“看着很美味呀。”
轻飘飘的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肉干条的一端,翘着兰花指,反了一个花手,肉干就来到了嘴角。
苍天可鉴,刚刚出世三天的小草,并没有学过唱戏,更见都没见过那唱戏的旦角儿,但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地起了花旦范儿。
轻启小口,咬一点小肉尖尖。
呃,尴了个尬!一口没有咬动,老虎肉太硬了!
小草儿不服输,挺了挺身子,挪了挪屁股,咬牙切齿,终于把肉咬断了。
在嘴里嚼啊嚼,第一次吃到肉,原来肉这么香。
“好吃,但是比我吃过的鳄鱼肉,差远了,太干了。”
偷偷心想:“鳄鱼应该是能吃的吧?”
虎妞儿听了,羞涩的挠了挠头,
“确实不好吃,我的手艺,和我爹比差远了,我炖的太柴了,不好嚼动。”
“我明天下山,给你带一些我爹卤的肉。那可是真的好吃。”
看看天色“太阳过西南了,你家在哪?远不远啊?”虎妞儿认真的说着。
太阳过西南,也就是大约申正前后,是虎妞儿心里最重要的时间节点,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到这个时间必须立刻下山。
动身晚了,就在天黑之前,回不到家了。
“确实,是该回家了,那我能带走一点,你的肉吗?我觉得我的朋友会喜欢吃。”
芸绯又补充说道:“她牙口好,石头都能咬烂。”
“好,好,都拿走。”虎妞儿已经把他父亲忘到九霄云外了。
虎妞儿把包裹,打了一个接,递给芸绯。
“等一等,我变成小鸟,你帮我把肉干系到腿上。”她可不想,用嘴把肉干叼回去,那样子太丑了。
说着,芸绯变化成了一只白头鹰,站在了刚刚屁股坐着的地方。
昂首挺胸,给虎妞儿一个侧脸。
静静等着,虎妞儿把肉系在自己的鹰爪上。
并不是,芸绯不想给虎妞儿正脸,是她觉得:
一个威风的鹰,就是要气宇轩昂的目视前方。
天可怜见,芸绯平时并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人。只有在猎人面前,她就忍不住的,想做作一下。
等虎妞儿把包裹系好,芸绯低头扑扑膀子,很有风度的行了一礼,就飞走了。
“原来是个鹰妖精啊。怪不得能打败巨雕。”虎妞儿崇拜赞叹,
“真漂亮啊!”
“那她认不认识,深林里面的老虎呢。”虎妞儿想到了那一只救自己的奇怪老虎。
“那个老虎会不会也是一个妖呢?”虎妞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哪有什么动物会做表情!
刚刚芸绯变得白头鹰就会行礼,那个会回眸一笑的老虎,十有八九,也是一个妖精。
“虎精救了自己的命。”嗯,真是不可思议。
“回头,问问芸绯知不知道森林里面有虎精。”
“哎呀,忘了约个时间再见面了。”
想到芸绯是只老鹰,肯定是天南海北的自由飞翔。
估计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虎妞儿后悔得跳脚。
“但愿,以后还能见到芸绯。”
虎妞儿看着芸绯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芸绯回到自认为是家的池潭边,认真巡视了一圈。
惊喜得发现,被羚羊群糟践的草丛、青苔,都已恢复。
“咱们植物就是有力量!”
芸绯,坐在了树上,开心的吃起了肉干。
她一点也不觉得,虎妞儿做的肉不好吃。
反而,越嚼越觉得有趣味。
“虎妞儿~”“虎~妞儿~”“虎妞~儿~”“虎~妞~儿~”,
芸绯变换节奏,变换声调,一遍遍的叫着虎妞儿的名字。
彷佛配着虎妞儿的名字,嘴里嚼的肉会更香。
虽然身体依旧很疲乏,但是芸绯还是乐此不疲的嚼着肉。
从昨晚开始先是,在盐碱地里失水,又被太阳晒到焦黄,泡在溪水里漂流,被漩涡转晕.......
好在,最后并没有死掉,被虎妞儿捡回家。
现在能开开心心吃着老虎肉。对,就是前天那个——把自己吓得半死的——老虎的肉!
“对,就是因为是仇人的肉,才会觉得这么香!”芸绯傲娇,
“才不是因为自己以前没有吃过肉!”芸绯十分肯定的,握起小拳头,敲一下树干。
看着太阳,马上要消失在山后面,芸绯赶忙把包裹,挂在树上。
十分老实的回到了,自己的窝——那个她出世的石头旁。
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好像已经找到了变化规律。
最后一道阳光,消失在森林中。
虎妞儿回到树屋睡觉,
芸绯变回小草,
黑漆漆的森林,只有啮齿动物悄悄的奔跑,又倒霉得被猫头鹰逮到。
白溪村,齐允礼一瘸一拐的从白溪村回到山坳的家中。
刚刚在族长田运祥家里面开会。
他们约定明日辰时,在村口的大树集合。
一起走到圩田镇,然后租马车到桑木县报道。
大家都很乐观,觉得那个脾气好的军爷,许诺20来天能回来,就肯定能回来。军爷犯不上拿这件事说谎。
今天,齐允礼过得很疲惫,虽然他也没做啥重活。
一大早,他顾不得去树屋和虎妞儿告别,见最后一面。
就先蒸了一锅馒头,总计12个。
想着虎妞儿也快回来了,留4个给虎妞儿,今天吃4个,自己明日带走4个在路上吃。
反正到了军营就有饭了。
他突然笑了,自己鲜衣怒马少年时,肯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认真盘算几个馒头。
至于年轻健全的田立业,换成了他这瘸子齐允礼,他也努力在运作。
写了一份陈情表,午后去李家村里正家,希望能得到里正李恒昌的签章背书。
他写得大致就是:自己的侄儿,体弱多病,消沉懒惰不是当兵的料。
而自己,虽然残疾,以前也是有胆识的猎人,做皮革的手艺活不错,还会写字,比侄子更加适合.......
质朴恳切,毫无文采。
齐允礼认为:征丁,自古就是是人数到齐,就行了。要不然,南北朝时期,女英雄花木兰,怎能替父充军呢?
只要来到军营,大家凭运气活命。收编的官爷才不会关心来的是谁呢。
假如,收编的官爷非常苛刻,判自己个罔顾军法,私自顶替的罪名,将自己收押那也无所谓了。
战事吃紧,官府也不会为这么个小事情,发送公文,让大营县的官府来为难云大娘母子。
齐允礼擦了擦亡妻的牌位,
“你肯定会理解我的吧?”
“这次肯定是回不来了。希望早日奈何桥上见。”
“只是苦了,虎妞儿,没有了爹娘。”
“唉,当初在京城,我们夫妻,效仿孟尝君养门客三千,让别人替自己去死。没想到,十年后的我也成了这‘慷慨悲歌之士’,替他人充军服役。”
也只有那些憨厚老实的山里百姓,才会相信二十多天能回来的话。如果20多天回来,就不叫兵役了,那是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