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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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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是尧州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天,大街小巷满满当当都是人,买卖的闲逛的挤在一块儿,好不热闹。永安巷的巷口聚集了许多人,一个个抱着胳膊交头接耳,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人群之中,只见一个衣着极为华丽的肥子正一手捂着脸流着哈喇子傻笑,在他面前站着个青衣少年,手捏着拳头眉头轻蹙看着肥子。少年额上渗出细汗,脸上血色不佳有些惨白,不知身上不爽还是被那肥子的“调戏”给气着了。
少年一袭青衣,身形略显单薄,眉目也是十分柔和,一看就是个好性子的人。他本是在此处摆画摊换银子的,不知怎么就被路过的肥子一眼看中,竟如好色之徒调戏少女般骚扰他。少年自是不从,肥子一再烦扰就推搡起来,不经意间被肥子踢翻了画摊。原本在桌上尚未挂起的画飘了一地,肥子的脚在上面碾了几下便支离破碎,少年一整日的心血便毁了干净。少年看着心疼不已,顿时恼了冲上前,对着肥子就是一巴掌。
围观的人不认识青衣少年,却都知道挨打的肥子,看着肥子吃亏心中纷纷叫好。肥子名叫赵荣,是闽阳侯府的世子,平日做尽了欺霸乡民的恶事,却又因着家世逍遥法外,让尧州城的百姓们恨得牙痒。这青衣少年大概是外乡人,教训肥子让他吃亏,肥子追究起来又和大伙儿无关,这般的好事着实让他们欢乐。
“有辣味,我喜欢。”赵荣搓了一把脸,冲着青衣少年邪魅地笑着。一张圆饼似的脸因为笑更扁了几分,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赵荣的手从脸上挪开,那个巴掌竟是没在脸上留下痕迹。青衣少年盯着赵荣的脸楞了,只不信方才那一巴掌会那般无力。
赵荣伸出猪蹄似的手渐渐向他靠近,少年颇为嫌恶地横着退了一步,却在看见赵荣的猪手试想明白了——原来这个娇贵的公子哥,有着一张比猪皮还厚的皮。想到此处,少年不禁莞尔,将那赵荣的无礼忘了一半。赵荣见少年笑了,当他改变了心思,更是乐得眉毛都散了开来。
闽阳侯府的侍卫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看着少主子傻乐的样子,两人面面相觑无法言语。赵荣瞧见了侍卫,底气更加厚了几分,面上也带了骄傲自得的神色,仿佛青衣少年看见两个侯府侍卫就会知道他的身份,而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会好好从了他。
“英雄盖世的闽阳侯竟有猪头般的儿子,这真是一个极有意思的笑话。”青衣少年瞥了眼两个侍卫倒是笑了笑,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说起了讽刺的话。这一句话将周围着实看戏的人吓得哆嗦。闽阳侯在尧州城的势力不可谓不大,全城兵马由他节制不说,就连州府都得听他调派。虽然赵荣无恶不作,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却也没有人敢这么当街嘲讽闽阳侯。
赵荣再笨,这么明显的辱骂总是能听得明白,一张坏笑的脸霎时就僵住,扭曲得更像猪头了。身边的两个侍卫手按住剑柄,对着青衣少年怒目而视,只等少主子一声令下就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给剁成肉沫。此时四周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后退几步,站得远远的等着看一场好戏。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说我,你不要命了吗?”赵荣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少年,却丝毫感觉不到摄人的霸气,完全没有其父在战场上瞪眼吓退敌军的威严。
青衣少年不为所动,只依旧淡淡笑着,手中那根狼毫笔在他指间悠然转着,仿佛是嘲笑赵荣一般。一阵裹着热气的风扫来,卷起地上惨不忍睹的画纸,在赵荣和青衣少年之间盘旋,颇有高手对决之前的僵持气氛。
“你笑什么?虽然本公子看上了你,却也不稀罕你这般的姿色。现在你若不乖乖从了本公子,本公子立刻就叫侍卫废了你。”赵荣抖着脸颊上的两坨肉,逼近几步指着青衣少年好好威胁。青衣少年虽不是倾城绝世,但也算得上是“美人”一个,赵荣舍不得因为一句话就将他送去见阎王。
两个侍卫似乎已经不耐烦了,齐齐拔出剑来指着青衣少年。青衣少年扬眉浅笑,手上的狼毫笔停止转动,笔尖正对着赵荣鼻子,寻找奔出的时机。飞舞的画纸一张一张落了地,两人之间再无阻隔之时,少年手中的笔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侍卫挥剑去砍笔,却被那笔震开,一支细弱的笔沿着原途飞去,侍卫却捂着握剑的手发抖。
这般的功力过于骇人,两个侍卫对望一眼面色煞白——若是这少年对小主子不利,他们只能提头去见侯爷了。好在那笔只在赵荣鼻头轻轻一撞,画出两个点来就掉到了地上。赵荣抽了抽鼻子,只觉得有点黏糊,并没有酸涩的感觉,心中还在好奇着,少年却得意地笑起来。
侍卫往赵荣脸上一看,顿时变得傻愣愣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赵荣的鼻子上两点,压在了又扁又平的鼻子中间,正好将赵荣打扮得如同猪八戒。青衣少年抚掌大笑,指着赵荣的脸道:“不错,这样就名副其实了。以后小侯爷做猪群的主子,也就像模像样了。”
两个侍卫面色青了,颤着手对少年怒目而视。这般骂他们侯府侍卫是猪,又挑拨他们主仆关系,其心可诛。只无奈少年功夫高得吓人,他们也不敢真动手和他干一架。赵荣摸了把鼻子,只见一手乌黑,顿时涨红了脸,气指着少年怒不可遏。
少年双手环胸,悠然自在,却是永不妥协的狂傲,赵荣恼得狠狠踢了侍卫一腿子,喝道:“把这小子给我绑回府里去。”言毕甩手气哄哄朝着永安巷底走去。侍卫瞅瞅少年,又看着小主子远去的背影,吞了几口口水之后,跺着脚追着赵荣去了。
青衣少年摇了摇头,看着赵荣远去的背影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才缓下脸色矮身收拾一地的狼籍,触及狼毫之时又是若有所思。思虑间,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义父?”少年抬头一看,竟生生愣住,连眼神里都带了几分恐慌,当发觉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加了几分力道,更是双膝屈了跪在硬石地上。
柳明重喘着粗气一句话也不说,明显是恼极怒极而又隐忍不发。少年垂首抿唇,也是愧疚不已的模样,不过带着几分委屈惹人怜。风越卷越猛,碎画纸四处乱飞,不时地拍打在两人身上。少年怯怯抬起头,小声道:“义父,醉儿不是故意去招惹小侯爷的。”
“原来你知道他是小侯爷?”柳明重竟是恼火得笑了,手上一用力将沈醉甩在了地上。若说不知者无罪,那么明知故犯就要罪加一等。沈醉闲庄子里闷,柳明重便同意他外出散心,却没想到懂事的他竟会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
沈醉撑着坐在地上,仰脸咬着唇低低辩解:“醉儿也是看见侯府的侍卫才知道小侯爷身份的,可那时已经没办法收手了。再说……醉儿也没伤着小侯爷。”
“没伤着就成了?你可知,那般羞辱他要比伤他更严重?”柳明重扬起巴掌,却抖着手打不下去。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谁都知道,他哪里是怪沈醉与小侯爷起冲突?他只是气聪明的孩子一时糊涂,用了错误的方法。
沈醉又低下头,不再为自己找借口了。行人来往,总有些人怀着好奇心往这边看几眼。柳明重叹了口气,狠狠拂袖道:“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