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穷秋时悟

1、梦境

　　“啪!”的一声，高堂之上的人怒目圆瞪，面目狰狞，紧紧盯着眼前被打之人。
　　他不会管自己刚收回的，打人打到微微颤抖的手掌，亦不会管眼前被打之人生生挨那一巴掌的红肿了一半的脸，只是他还未倒下，像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不，已是在逼他退位了。
　　当着大堂里两百多名同族的面，逼他让出族长之位！
　　不过最惨的还是凌暂，迷迷糊糊到了许珩身体里，又恰巧似的赶上这么个''好时候'',所以方才那一巴掌，竟是他生生受着了。
　　但若是为了许珩，嗯，也不是不可以。
　　他无法控制自己现在这副躯体，又或者，他的灵魂根本不在许珩体内，只是意识可以共享罢了？
　　“你！好啊！好啊！既然你如此觊觎我这位置，吾让你便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气气的径直略过了许珩，在众目睽睽下黯然退场……
　　也是，毕竟没有人能在被别人逼着退位的时候还可以谈笑风生的。
　　凌暂脑子嗡了一声，此情此景？
　　他在人族历史上看到过，还颇为有名——第十三任人族族长许珩，逼旧登新……
　　有关这段历史的书现已不复存在，而毁掉它的，也是许珩，凌暂遇到的许珩。
　　已数不清那是他的第几世了。
　　凌暂沉默着，他也只能沉默，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已发生过的，成为了许珩心里的一根刺。
　　待那人走后，许珩被打得偏过去的头才缓缓纠回正位，很平静的，连呼吸都没有紊乱一分。
　　大厅里的所有人也都静默的看着，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族长最信任的那个人，反而是那个逼他退位的人。
　　良久，或许是众人站得腿都麻了的时候，许珩才悠悠转过身来面对他人，而后倒退几步径直坐下——那个他背弃信义，才坐上的高位。
　　“想必方才大家也都听见了，前任族长说，这位子，他让！还有什么异议吗？”
　　大厅依旧鸦雀无声。
　　“既如此，如今，吾便是你们的新一任族长！”许珩一掷声，众人纷纷下跪。
　　“恭迎新族长登位，德高仁厚，千秋长存！”
　　　“恭迎新族长登位，德高仁厚，千秋长存！”
　　“恭迎新族长登位，德高仁厚，千秋长存！”
　　……
　　许珩听着这响亮的“口号”笑了，德高仁厚？配吗？
　　而凌暂却是感知到他的心酸，许珩……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啊……
　　——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头也痛得厉害，身子仿佛置身于虚空，令人喘不过气。
　　再一睁眼，面前云雾缭绕，仙气充沛，宫殿富丽堂皇，立于九霄之上，此为天庭。
　　人族第十三代族长于登位后七年去世。
　　凌暂脑海里忽的蹦出这句话，那也就是说……
　　“就这么点事，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这就是你说的‘自己的道’？”这是很不耐烦的语气。
　　凌暂循着许珩的视觉看过去，才发现前方不远还有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不过身形却是飘渺，已然虚得看不清了。
　　相传以前有天道，喜负手而立，后消失隐迹不知“死活”。
　　许珩冷笑一声，眸中出奇的平静，“那又如何？天道造物，遵循公平，世间万物，各有各道，不该被缚。”
　　天道闻此淡淡的叹了口气，可语气却未减半分，“你既知造万物，就应明白万物于我皆有责任。你……”
　　天道口中话还未说完就被许珩所打断，“不要打你的感情牌！”
　　“……”
　　“该做的事我都做了，别再给我下辈子了，算我求你。”许珩仰头轻叹，天道沉默不语。
　　他也没有再废话，也不在意天道的不回语，连头都懒得再动一下，就此，闭上眼睛，往后一倒。
　　这是在天庭啊！
　　他不要命了？
　　也对，他确实不稀罕了。
　　凌暂不怕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即使会粉身碎骨。
　　他此刻虽是虚幻，但依旧用力的抱住了许珩，与他一同下坠。
　　咦？有眼泪？
　　太好了，没有下辈子了，再也……没有我了。
　　这是风吗？好舒服，好自由，真好啊……
　　……
　　凌暂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来自许珩最后的话语。他眼框突然有点湿润，是啊，直到这最后一刻，他都没有说过自己很累，以前，所有人都看着他。
　　在这之后，自己也是如此。
　　很是该死啊。
　　凌暂也未多言语，只是把许珩抱得更紧了些，即使许珩，感受不到。
　　寻死来讲，凌暂自己自然不惧，但到了快落地时，怀中的人，是许珩啊！是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看着那一幕，自己垫在他的身下也是于事无补的。
　　他惊了一身冷汗，大喊了一声，“阿珩！”
　　——
　　他募地坐起来身，大口喘着气，刚一睁眼，就被白茫茫的一片刺得又把眼睛闭上。
　　“醒了？我的天，我等了好久了。”一道女性的声音。
　　凌暂不明所以，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
　　“这是白空洞，以往都没有这种情况，你刚才的梦可做得久啊！”
　　“白空洞？未曾听说，不过……你的目的是什么？”
　　“好！不愧是‘鬼命’，很爽快嘛！”语气突然极速拐弯，“我要说的，你未必接受得了哦。”
　　“洗耳恭听。”
　　“你是假的，看过话本子吗？你如同那书中所述的主人公一样，不过一个按剧本走的‘行尸走肉’罢了。凌……暂，嗯，就这些。”
　　他嗤笑一声，不信。
　　“许珩，字净雨，神族智者，于……很久以前进入新界，再未出来。至于你……失忆了。”
　　“你怕是不知那两千年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吧？现如今进入新界是只能靠魂魄对吧？与你的直觉不同是吧？”
　　她像倒豆子似的一通说辞。
　　他且听着并浅笑着，半眯着眼，周围真的太白了，白到刺眼，而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过来一样，全然不见说话者的身影。
　　“你知道我为何被称作‘鬼命’吗？”凌暂突然问。
　　被提问者显然一愣，“啊？这，这个嘛，因为第三次神魔大战时你以一己之力使神族损失多数兵将，惩戒所有参与到这次大战中的魔族人，光是你杀的，无论神魔，皆以数百万计。至此，’鬼命‘的称号流传开来……呃！”
　　话音刚落，她突然遭一击重创，瞬间飞出数米，然后被重重打在白得发光的墙上，又猛的跌落在地，嘴里咳出一大口血，连同墙体也随之破碎，
　　她捂住胸口，重重的哈气，空气中瞬间充斥着浓浓的铁锈味。
　　妈的，他怎么找到她的位置的！
　　“名字？”凌暂还是半眯着眼，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嘴角带血的白色不知名生物走近了问到。
　　“妖……妖妖……”
　　真的，真的，太痛了！为什么她是有知觉的，实验出了问题吗？
　　妖妖皱着眉艰难地抬了下头，看着已走到她面前的凌暂。
　　真的，实在是，不愧是‘鬼命’啊……
　　“妖妖？还真是从来没有什么人在我面前嬉皮笑脸过呢。不过这环境，真的很让我不舒服。”他故意加重了“不”这个字，语速放慢却又有力，居高临下地看着妖妖，眉一挑，周围便换了颜色——令人感到窒息的深灰色。
　　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可以无视规则？！这白空洞为什么说换就换了？！
　　妖妖在心里咆哮，面上被痛苦所替代，倒不是害怕，因为真的太痛了，痛得太真实了！
　　一切都没有按照应该要有的来，自她进来，没有机器的语音播报说系统妖妖正式进入妄想舱十三号，望心愿得解；没有限制住主角的力量，这是为了保护玩家安全所特意规定的，以及玩家的知觉，她应该是感受不到痛楚的才对；白空洞是一个安全区域，甚至限制了主角的行动，而她面前这个，毫无影响！还改变了白空洞的颜色！
　　史无前例的，即使是机器出了故障也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她直感到一阵惧怕，对不可控，不了解因素的慌乱感像野草一样在心底蔓延……
　　身子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凌暂却突然悠闲自在起来了，先是舒展舒展了四肢，又是四处望一望瞧一瞧，最后盘腿坐在了妖妖前面十米远的地方，开口就让她震惊。
　　“我相信你的话。”
　　what？！什么？！
　　搞了半天你相信我的话？！
　　那你对我下此毒手又是在干嘛！
　　体现你的威风吗我服了！
　　妖妖心里再次咆哮，重复着以上文字，要不是她实在痛到没有力气，这些话就该凌暂听到了。
　　她表示真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垂下头来继续无语着，凌暂开始解释起来。
　　“并非我想如此，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的真假。但是你确实太蠢了，靠个障眼法和把声音四处扩散就能把自己隐藏起来？”
　　那是bug！谁知道你的能力没有被压制啊喂！
　　“还有，你还很弱，受了我轻微的一击，现在还起不来，怕痛？”
　　轻微？你说轻微？！还有，我一个二十三世纪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艺创公司创始人，你指望我接受过特训与鞭打吗？！
　　“不过嘛，你掌握的信息多，且留你一命罢，”凌暂不知何时又蹲在了妖妖面前，看着那个小小一只还长了双翅膀的酷似精灵模样的妖妖，喂了颗丹药，补充说：“保你命的玩意儿。”
　　妖妖内心已经平静了：就算是要我命的玩意儿我也拒绝不了啊。
　　不过，她的身体确是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不过片刻，她已经能蹦跶了。
　　凌暂看着，还不忘插句嘴：“我鲜少会带这种药，你是捡着便宜了。”
　　“你确定？这不是你为许珩特意备着的药？已成习惯了吧？”
　　凌暂微笑不语，妖妖猛打寒颤。
　　算了算了，可不想再被他打一次了。
　　“行了，如何出去？”凌暂严肃。
　　“简单！”妖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瞬，两瞬，所谓白空洞消失不见，妖妖亦是，凌暂只觉轻飘飘，再落地时已在外面。
　　他记得妖妖最后说了句话——面前之人便是你要找寻之人，我突有事，勿唤。
　　呵。
　　不过他一抬头便见一双眼睛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