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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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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管这么多,莹莹,你也别哭了,带伯母去白大夫那里瞧瞧伤,那狗东西出手没轻没重的,若打出内伤来就糟了。”
兰莹母女俩性格都比较柔弱,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即便知晓兰叔是个烂人,却也不敢反抗,生生挨着。
只有兰莹弟弟兰大柱在家时,兰叔才不敢乱来,这个家勉强能消停些。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你……唉……胖虎,过来帮忙。”
看到兰莹这样子,孙婵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拿她没办法。
兰莹之所以会这样,与兰婶有非常大的关系,从小到大,每当兰莹坚强一点,有了点奋起的意识,就会被兰婶各种负能量的话打压下来。
比如,姑娘本是赔钱货,不受待见,你得忍让些,别像阿婵那样脾气冲,将来可能会找不到婆家,阿婵可以不在意,她娘有本事,她家有银子是独户,你却不一样。
比如,你爹虽然混了些,可他到底是你爹,没了他,家不成家,你是个姑娘,要学会温柔体贴,将来去了婆家,对自己的夫君也是如此,家里的男人就是天,要伺候体贴公婆、夫君。
再比如,弟弟就是你将来的娘家依靠,若是没有你弟弟,将来在婆家受欺负就没人帮你,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做活,和娘一起挣银子给你弟弟读书,他有出息,你脸上也有光,别人也不敢小瞧了你去……
十几年来,诸如此类的话,连孙婵这个好友都听了无数遍,更何况住在一起的兰莹了,定然无时无刻被灌输此等思想。
每回听到这些话,孙婵总忍不住怼几句,最后发现根本说不通,直接被气回家了。
去你娘的忍让,去他娘的本该如此!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也可以很厉害,也能顶一片天,并不比那些男子差,就好比她娘亲孙云娘。
孙婵从小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想法与兰家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可偏偏整个镇她与兰莹关系最好,她也心疼兰莹。
于是,兰莹十几年来都是在两种不同的观念下挣扎成长,越发看不清前路,也越发经不住事了。
“没……没关系,这伤过两日就好了,何必费那钱?”兰婶一听孙婵提议去看大夫,急忙摆手拒绝,“你叔他有分寸,不会真打伤了我。”
今日因为家中事没法出摊,一文钱没挣,前些天挣到的也全部被没用的丈夫抢走了。
兰婶心中难过,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无端生出其他没必要的花销出来。
“什么叫有分寸?把您打成这样叫有分寸?不去看,若是真有什么内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婵气不打一处来,有时候她真想敲开兰婶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婶,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莹莹考虑,有你这么做娘的吗?您……唔……”
孙婵脾气一上来,可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有些话张嘴就来。
胖虎见状赶忙捂住孙婵的嘴,将她往屋外拖,兰莹也赶忙跟出去了。
三人一直走到外面,孙婵才重获自由,当即狠狠瞪了胖虎一眼,没好气道:“你到底跟谁一伙?我还没说完呢,你捂我嘴作甚?”
胖虎心虚没敢接话,兰莹心里也内疚,只是家中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清楚了。
想了想,兰莹还是低声劝孙婵,道:“阿婵,对不起,是我没用,你跟胖虎先回家,我......我安抚好我娘再去找你解释,对不起。”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低下了头。
“什么?你又赶我走?你你你......哼,每次都这样,好心当成驴肝肺,懒得理你们,谁要听你解释,我才不听。”
孙婵一把推开挡路的胖虎跑开了,胖虎见状,尴尬地朝兰莹笑笑,也努力迈开腿去追孙婵了。
兰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名好友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满目落寞神情。
永安镇的初夏时节算不上热,偶有微风徐徐吹向门面,撩动她垂落下来的发丝,十五岁的姑娘青春靓丽,不负“豆腐西施”之名,只是身上洗的发白又满是补丁的衣裙让她自惭形秽。
兰莹收回目光,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转身回了里院。
而另一边,孙婵气呼呼离开兰家,一路不停,直接跑回自家酒铺。
胖虎不放心,远远跟在后面,他知晓孙婵生气时不喜欢别人在身边碍眼,便看着她进门之后也转身回家了,打算等人气消再上门求原谅。
孙婵并不知道胖虎的想法,回到酒铺与忙碌的孙云娘打招呼之后也是一声不吭,自己生闷气。
“哟,谁惹咱们俩婵哥生气了?”孙云娘刚写完东西,抬眸看了一眼女儿,随口问一句,紧接着继续道:“出门时不是高高兴兴吗?整的回来就这般模样,谁惹你了?”
孙婵闻言没理会,从柜台底下翻出肉干,塞一块进嘴里,发泄般乱嚼一通。
“怎么,你又去豆腐铺了?”
“嗯。”
孙婵冷哼,随后应了一声,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什么脾性孙云娘清楚,也甚是无奈,想了想,她才温声说道:“娘与你说了多少遍了,莫要去管别人的家事。”
“莹莹是个好姑娘,你与她关系好娘也支持,只不过关系再好都得有个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同环境下造就的人在面对同一个问题之时,也会有不同的选择与看法。”
“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冲动,热心没错,嫉恶如仇也没错,错就错在失了分寸,自己那般想问题便理所当然的强加于别人身上,试图改变别人,此乃大忌。”
“可是......可是我都是为了她们好......”
孙云娘这番话孙婵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过她是个倔强的姑娘,总不肯承认自己错了,每次听完总忍不住想反驳。
这种情况下,换作以往,孙云娘定然不理会太多,差不多就算了。
她觉得孩子还小,没必要过于拘着,可今日她却是不这么想了。
待孙婵反驳第一句之后,她立马板起脸来,定定盯着孙婵,直盯得孙婵心里发毛,堪堪闭上嘴。
母女俩就这么僵持半晌,孙云娘才叹道:“你觉得你是为了别人好,但是对方也是这么想吗?”
“再者,娘让你每日学一个时辰针线活也是为了你好,让你读书识字也是为了你好,可是在你心中,真的也觉得好吗?”
孙婵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什么也不说,低着头安安静静继续听下去。
“你别想嘴硬,你若是觉得好,便不会整日在外面溜达,避之不及了。”
猜中了女儿的小心思孙云娘也只是嗤笑一声,盯着孙婵发顶,无声叹息。
“娘,我错了。”
母女俩不知僵持了多久,终是孙婵让步。
她确实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也没有做绣活的天赋,她不想为难自己,所以选择了逃避,今日经娘亲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臊得慌。
“娘,照您的说法,我就相当于逼着莹莹做她不擅长之事,您说她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兰莹怎么想孙云娘无从得知,也没那闲工夫去猜小姑娘心中的想法,确定女儿想通了,她便彻底失去耐心,起身挥了挥手,指着里院门口,不耐烦道:“行了,那副样子给谁看,没事就去酒窖弄点竹叶青上来,铺子里的卖完了,想那么多作甚,我看你就是闲的。”
“哦,知道了。”孙婵一看娘亲反应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了,她也不强求,乖乖提桶去打竹叶青。
孙婵回家一个多时辰之后,兰莹满心忐忑来到了孙记酒铺门口,她抬头看了看招牌,搓着衣角不敢进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孙云娘从铺子里走出来,准备出门采买粮食酿造新酒,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兰莹躲闪的目光,经生出几分心酸来。
她叹了一口气,将马鞭随手扔到车板上,抬脚朝兰莹走过去,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莹莹是过来找阿婵的吗?她在酒窖里,婶婶要出门买东西,你自己进去去找她吧!”
听了孙云娘的话,兰莹才抬起头,怯生生问道:“婶婶,我……我可以自己进去吗?”
孙云娘点点头,理所应当地回道:“那是自然,好孩子,你自己进去吧!来婶婶家不必拘谨,怎么开心怎么来,去吧去吧!”
“嗯。”
兰莹得到应允,瞬间绽放一个纯真甜美的笑容,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不过总算是有了鲜活气。
孙云娘看到很是满意,也不再管两个孩子后续怎么和好,反正她们之间的相处,有其特定的方式,不需要她操心。
兰莹目送孙云娘马车离去,才忐忑地走进酒铺,入目是一排排大大小小的酒坛子,飘香四溢,源源不断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从小到大她没少来,所以也知道孙家的酒窖在哪个位置,她顿了顿,便直接过去了。
刚走到里院门口,门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孙婵直接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心中底气不足,见到孙婵的瞬间,兰莹直接就慌了,眼神闪躲,不敢与孙婵对视。
“阿……阿婵……”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孙婵没给兰莹磕磕巴巴说话的机会,叹道:“哎呀,好了好了,你别紧张,我没有生气。”
“我当时也是太着急了才那样,并不是故意凶你,莹莹你也莫要怪我好不好?”
“这桶酒重死了,莹莹大美人,你赶紧给我搭把手。”
孙婵说了软话,又开始耍宝,逗得兰莹噗嗤笑出声,二人一起抬着酒到架子旁,又倒进酒坛中,忙活完,也算是和好了。
随即,姐妹两个一起看铺子,等孙云娘买好东西回来,再一起出门直奔沈家找沈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