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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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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米糕左手一只玉兔模样的花灯,右手拿着糖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好漂亮!”周围好几个异口同声,米糕寻着视线望去,数不胜数的祁天灯飞到空中,所有人都驻步观赏这一美景。
十里长街不夜天,流光溢彩。琵琶声悠扬,一曲终结余音袅袅,恋人情意绵绵,友人勾肩搭背,家人相顾欢笑,即使陌不相识,也在此刻共度美好。
米糕扭过头,正想说起,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刹那间笑脸变得落寞,原来这人间的喧嚣吵闹都不属于她。景色褪去,声音消失,眼前似乎只有一片黑。
滂沱大雨落下,锦绣变作褴褛,抓着的花灯和糖人是半块馊馍。米糕倒在地上,任凭雨珠拍打,她不疼,她已经习惯了,这便是她的生活。
“米糕,米糕……”
耳畔的呼唤声渐渐大过了雨声,米糕隐约可见一把油纸伞,雨和泪混杂,朦胧的视线无法辨认来者。他为她遮住天,原来世间漆黑,也不值得在乎。
雨未停,梦方醒。
猛地睁开眼,米糕跟一只快掉到她脸上的扁蛛对视半晌,伸手捏死。屋内明亮,时辰应该不早了。心里装着太多事,辗转难眠,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米糕傻傻地想,昨晚的梦,她到底在梦什么,她又梦到谁?对于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庞,心中似是已有答案。
“他该不会真有一把粉伞吧。”米糕轻笑,闭着眼自言自语,“玄晷,我应该让你知道的,那句话并非我真心。”
他满身谜团,米糕对他也的确算不上了解,但是这些都比不过最重要的。跟玄晷相处的这段日子,喜怒哀乐,她都无法忘却,过往的漫长岁月里,米糕从未体会,她只有孤独作伴。
惨白的月亮落下,日轮升起,心间的愁云散去,雨也停止。米糕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梨花飞”,好像有什么从屋顶滚落的动静。她想清楚了,想得不能再清楚,米糕现在就只想做一件事。
那就是——
去给玄晷买把粉色的伞。
屋顶,梨花飞滚了两圈,正打算跳下去。刚走两步,抬手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肉垫,一惊,赶紧找了间空着的客房恢复人身,真是差点出事。
屋内的米糕托着腮,她想要的粉伞肯定没地方卖,得找专门的人定制,就目前看来,梨花飞肯定指望不上。看来只能掏出她的棺材本了,米糕咬咬牙,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棺材本,被她埋在老瘸子的旧墓旁边。
“米姑娘。”叩叩两下敲门声。
米糕喊了一声“就来”,小跑着过去给梨花飞开门,接着重蹈昨日的覆辙。两人坐在屋里相顾无言,好不容易开口还是同时讲话,互相推来推去。
为什么他俩一面对面就尴尬,明明刚认识时挺好的。米糕挠挠头,可能她心里把梨花飞当前辈,把玄晷当同辈,所以跟前者单独相处多少会带点拘谨。
两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米糕鼓起勇气,说:“前辈,你知道从哪开始调查断指的事吗?我能做什么?”
梨花飞原先想着见完米糕就去找玄晷,他的人脉多,查起来也方便。可是如果让她独自留在客栈,梨花飞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决定带米糕上路。
他很清楚玄晷的脾气,真生气就是真生气,除非主动给你台阶下。这个关头还去招惹的话,只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冷酷无情。
为了他和小米糕的人身安全着想,梨花飞觉得还是等大爷自个儿消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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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米糕在京城小巷绕来绕去,终于,梨花飞在一扇红门前停下,只见他伸手慢慢推开。入目,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年轻女子正静坐在院中,悠闲品茶,丝毫没有被梨花飞的突然造访惊扰。
“姑姑。”梨花飞喊道。
米糕有些吃惊,梨花飞竟是侠客世家,连姑姑都这般女侠气息。就是长得也太年轻了,即使梨花飞管她叫姑,旁人眼里看来还是梨花飞比较像叔。
绪雪停下手头的动作,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梨花飞跟前,揪着他耳朵骂:“臭小子!又跑去祸害谁家姑娘,到底还要犯几次错才知道收敛?!”
梨花飞疼得嗷嗷叫,解释他俩不是那种关系,然而绪雪哪听得进去。米糕全程都是一副痴呆的模样,默默看着梨花飞被他姑姑从屋里揍到屋外,最后说清楚的时候给梨花飞都委屈哭了。
“每次都这样……”胡子拉碴的男人边吸鼻子,边蹲在墙角画圈圈。
真是怪对不住的。绪雪承认她就是急性子,每次话听一半就撸袖子开干。刚才听梨花飞讲完前因后果,觉得这叫米糕的小姑娘确实可怜,正想牵起她的手,吓得米糕直接退出去五米远。
“哎呀。”其实绪雪也想改掉这个坏毛病,只可惜三百多年都没能有结果,搞得晚辈里除了玄晷都很怕她。
身后就是墙,米糕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紧闭双眼等待发落。不疼,没挨揍。绪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米糕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姑姑是微笑着的,看起来温婉又明丽。
“姑娘无需害怕,在下绪雪,是梨花飞的姑姑,也是玄晷的师父。”
突然听到玄晷的名字,米糕还愣了愣,师父也就是说玄晷的本领都是她传授的,竟然见到了高手中的高高手!米糕觉得今天算是彻底开眼了,原来武林高手在揪耳朵的时候都那么厉害。
“晚辈见过绪前辈。”米糕恭敬行礼。
绪雪点点头,二话没说挽住米糕的胳膊。哼,玄晷也是个臭小子,根本不来看她,成天闷得要死,现如今被她逮到一个玩伴,坚决不能放过。
见绪雪对米糕很满意,梨花飞总算是松了口气。有姑姑照顾她,米糕安全肯定安全,就是别的方面不能保证,毕竟他这位姑姑就算活成了三百来岁的老妖怪,心性还是跟三岁小孩似的。
希望人没事。梨花飞跳上墙头,最后看一眼米糕,毅然离去。
“呃。”被绪雪抱了半天,米糕一头雾水,对方倒是乐呵呵的,“前辈,能跟我去个地方吗?我有点事想办。”
绪雪笑眯眯着说“没问题”。
两人来到米糕埋银两的地方,明明地点和标记都是对的,就是不见她放进去的钱箱。米糕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难道她的棺材本被别人挖走了?缺钱买棺材是吧!!米糕气得捶地,站起来跟一旁等了许久的绪雪道歉。
“前辈久等。真不好意思,我埋起来的东西好像被人偷走了。”
“咦,是何物?”绪雪皱眉。
米糕不太敢说是自己攒来买棺材的钱,但是跟前辈撒谎又不好,犹豫再三还是实话实话,道:“一些银两,以前我无依无靠,怕哪天死去被扔到乱葬岗,便在此地埋了钱箱,留作安葬的费用。”
可怜的米糕,小小年纪就需要考虑这些。绪雪倍感心疼,觉得自己的母性光辉在闪耀,狠狠把米糕抱在怀里。
“说吧,十万两黄金够不够?”
十万两?!还是黄金!这要是用来下葬,整座山头都得是她的墓吧。米糕被吓得够呛,冲着绪雪直摇头。她只是想请人做一把伞,再贵也贵不到哪去。
“万分感谢前辈的好意,我的确急需用钱。望您能借我五两银子,多出来的部分我即刻返还,必定于月底还清。”
钱不钱的,绪雪根本不在乎,她有的是这些身外之物。看着米糕从她手中小心接过银两,绪雪还是很担心。
“米糕姑娘,钱不重要啊,你比较重要。所以就先别记着还钱了,现在很多事都不方便。”说完,又抱住对方。
她比较重要吗?米糕低下头,如果换做曾经的自己,白给的十万两黄金绝不可能放过。米糕想,果然人终究还是会变的,可是这样算变得更好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