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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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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娘的死讯隔日传遍了整个阳平侯府,平日里庄娘仗着自己是夫人公孙蓉身边的亲信,趾高气扬,对手下人更是毫不留情,但凡一点小事不顺着她的心意,非打即骂,因此众人听到她的死讯没有悲伤惋惜,反而个个窃喜。
只道是老天有眼收走了这个祸害。
这府中,要说唯一对庄娘的死有些许难过的也只有公孙蓉了。
庄娘是从闺房陪伴公孙蓉至今的人,多少有些旧情,原本将她扔入池中冻一冻,只是小惩大诫,可没想到会害了她的性命。
公孙蓉无处纾解悲伤的情绪,虽说这主意是江溱溱出的,可她一想到江溱溱那副怕事唯唯诺诺的样子,便无法将她与庄娘的死联系到一起,只能将这件事归结于意外,最后遭殃的便只能是被遣去池边照看的仆人。
江溱溱一大早心情甚好,嘴里哼着谷蕊听不懂的曲,姿态懒散,坐在铜镜前,谷蕊正帮她梳妆打扮,镜子里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江溱溱左看看右看看,鼻梁高挺精致,杏眸含春,柳眉弯弯,稚气未脱,虽称不上绝世容颜,但甚是耐看,且越看越有韵味。
“小姐,我今早听说,庄姑姑没了,人捞起来的时候身子都冻得直直的,嘴唇发乌,那模样我光是听他们说都觉得瘆得慌。”
江溱溱把玩着手里的线球,说道:“这就叫作恶有恶报。”
谷蕊点头道:“我还听说夫人因为庄姑姑落水的事迁怒于昨夜里在池边照看的人。”
江溱溱顿住,问:“如何迁怒?”
“有人看到夫人身边的仆从将那人从柴房抬出来,好像是。”谷蕊垂着头,大抵因为同是奴身,对其遭遇甚是悲惜,“被活活打死了。”
江溱溱手一抖,线球滚落在地,她只想着如何替原主报仇却忘了这个年代视人命如草芥,而她的举动间接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江溱溱咬着下唇,攥紧拳头,内心万般复杂,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自己只有更加强大才有能力保护别人。
她更不愿变得同那些人一样,仗着身份随意残害性命。
既然看不惯,那就改变这一切。
“小姐,好了,是时候去给夫人请安了。”
江溱溱整理好心情,系好大氅,深吸一口气,悄悄抹掉眼角划过的一滴泪,与谷蕊一同去往正堂。
江溱溱前脚刚到,江听荷后脚就来了,今日她的脸色更显苍白,别人只认为是受了风寒,可江溱溱知道她是因为庄娘的死讯。
正堂死气沉沉,公孙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待了片刻便回房歇息了。
江溱溱没心情继续待下去,起身正准备回庭院,被江听荷拦住。
江溱溱压了压情绪,笑道:“三姐姐是有事要说吗?”
话毕,“啪”的一声猛地响起,正堂内的众人都愣住了。
江听荷竟然扇了江溱溱一巴掌。
“江云芩,要不是你提出让阿娘将庄姑姑扔去池中,庄姑姑又怎么会死,你实在是歹毒至极!”
江溱溱整个人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但想了想此时的处境,她忍了又忍。
她歹毒?真是可笑,她做的这些根本及不上那个老媪做的十分之一。
谷蕊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挡在江溱溱身前:“三小姐,这事跟我们小姐没有关系。”
下一秒,江听荷便给了谷蕊一个耳光,她气急败坏,咬着牙道:“贱婢,让你说话了吗?”
这还不够,江听荷正欲再扇她一耳光,被江溱溱一把拦下。
“你打我就算了,打我身边的人做什么?”
江听荷没想到一贯忍气吞声的江溱溱竟会替一个丫鬟说话,她甩开江溱溱的手:“我想打便打了,你能耐我何,一个贱婢而已,你还真当个宝。”
江溱溱把谷蕊护在身后,沉声道:“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江听荷只觉得今日的江溱溱有些不一样,正欲教训,被公孙蓉的贴身婢女惜岚打断。
“三小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江听荷放下一句狠话:“今日你说的话我定会告知阿娘,到时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硬气。”
江听荷走后,谷蕊连忙看了眼江溱溱的伤势:“小姐,你的脸都肿了,我们赶紧回去,谷蕊给你上药。”
江溱溱也不叫疼,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死死盯着江听荷离开的方向。
*
当晚,江听荷的院内传出惨烈般的叫声,惊动了所有人,公孙蓉赶到的时候便看见江听荷被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床脚的荷包嘴里嘟囔着:“是,是庄姑姑,是庄姑姑,她回来找我了。”
这一吓直接把江听荷吓得连烧了好几晚,急得公孙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而那个荷包,便是江溱溱从庄娘身上顺走的。
原本江溱溱没有吓江听荷的打算,谁让她非得上赶着找不痛快。
江听荷这一病就是半月,身子刚好利索就赶上了宁正王府川萝郡主的生辰宴。
阳平侯江宏驻守塞岭郡,家中大小事都是公孙蓉操持,参加生辰宴便也由公孙蓉带家眷前往。
原本公孙蓉未打算带江溱溱去寿筵,可江听荷大病初愈,她担心出什么差错,便带江溱溱一同前往只为照顾江听荷。
途中,江溱溱和江听荷同乘一辆马车,江听荷大病初愈,气焰少了些许,但言语确是句句带刺。
“这次要不是我身体抱恙,阿娘才不会让你一同前往,此次去宁正王府可别给江家丢脸。”
江溱溱懒得听,掀开帘悠闲自在地看着窗外。
江听荷见人不回话,瞬间恼了,正要发难于她,突然,马车剧烈摇晃起来,车顶似是有人,外面传来打斗声,江听荷惊慌失措缩在一边,反观江溱溱,神色镇定许多。
外面的动静停了,江溱溱欲下车看看发生何事,江听荷见状,喊道:“你不要命了。”
江溱溱用鄙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下了车。
前方,公孙蓉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神色慌张跑过来,喊着江听荷的乳名:“泠泠,泠泠。”
江听荷兴许是听见了,这才从马车内钻出来,一把推开前方的江溱溱:“阿娘。”
江溱溱被推得往前踉跄一下,在江听荷身后白了她一眼,目光继而转向她们身后一群身着青黑色衣袍的人,他们手中压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些人正朝一位样貌俱佳的少年行礼,少年身着深紫色衣袍,墨发高高束起,脸颊瘦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锐利,明明看上去是跟她相差无几的年纪,却因拒人千里的压迫感平添些许成熟气息。
少年看过来,下了马往她们这边走来,冲公孙蓉躬了躬身,话语间与他冷冽的面容并不相符:“手下办案,没想惊动夫人,见谅。”
公孙蓉瞧了眼少年腰间的白玉,又看向那群青黑色衣袍的人,她猜出少年的身份,心下一惊,连忙垂头行礼:“阁下莫不是应抚司沈聿沈少卿。”
少年点头:“正是。”
公孙蓉惶恐不安,连道:“妾身今日途经此前往宁正王府参加川萝郡主的生辰宴,不想打扰沈少卿办案,望少卿见谅。”
有人跑过来,在沈聿身旁低声提醒道:“这位是阳平侯府的公孙夫人。”
“阳平侯府?”沈聿蹙起眉,嘴里念叨着,目光却停留在江听荷身上。
公孙蓉忙道:“这位是小女江听荷,快,见过少卿大人。”
江听荷屈膝行礼,面露羞涩:“听荷见过少卿大人。”
沈聿直接越过江听荷,注意到了垂头默默踢着地上石子的江溱溱,问道:“这位是?”
“这位也是府中小女,江云芩。”
“江云芩”这三个字一出,沈聿神色突变,剑眉舒展开,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把着她的肩,欣喜道:“你就是江云芩?”
江溱溱被抓得缩成一团,肩上传来些许疼意。
看公孙蓉这样子,面前这人定是很不好惹,那些拿着刀的人还都是他的下属,江溱溱此刻想的是能避则避。
“我,我是。”
刚刚上前朝沈聿递话的那人突然喊道:“大人!”
沈聿这才觉察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说了声“抱歉”,便放开了江溱溱。
公孙蓉瞧见这幅场景,脸上着实不太好看,一旁的江听荷更是气鼓鼓地看着江溱溱。
“少卿大人可是认识小女?”公孙蓉试探道。
沈聿:“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公孙蓉见时辰不早,便道:“那少卿大人,没什么事妾身就先行离开了。”
沈聿点头,眼神落在江溱溱身上。
江溱溱屈身行了礼,转身上了马车,江听荷迈着碎步走过来,依依不舍朝沈聿行礼,跟着上了车。
江听荷一上马车想起沈聿刚刚的行为,便开始对江溱溱恶言相向:“我劝你不要妄想打沈少卿的主意,你啊,见识浅薄,知道应抚司吗,那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应抚司少卿沈聿,杀人不眨眼的沈少卿。”
江溱溱十分无奈。
刚刚那位沈少卿的架势,到底是谁打谁的主意!
而江听荷口中的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少卿大人此时正坐在马背上教训着手下人。
“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道理懂不懂!杀人犯法的知不知道!”
应抚司众人内心一度非常崩溃。
这还是曾经那个在要犯哭着喊着骂他动用死刑犯法时,放下“老子就是法”这般狠话的冷面少卿吗?
确实,他不是。
半月前,沈聿落水,醒来便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古言小说里,成了心狠手辣的应抚司少卿,他知晓书中全部剧情,作为男主的他,更需要尽快促成与女主的见面。
而书中女主,正是阳平侯府的千金,江云芩。
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会如此激动。
只是他记得书中与江云芩的初次相遇并不是在这里,并且江云芩也未曾参加川萝郡主的生辰宴。
沈聿看着阳平侯府马车离去的方向,突然道:“你们先将人带回去,我还有事要处理。”
手下人正欲说话,沈聿转身强调:“记住!别用私刑!”
“是,是,是。”
一群人话音刚落,沈聿便扬长而去。
只是他们发现少卿大人去的方向,不正是刚刚阳平侯府的马车离开的那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