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风花千古劫》陶陶寻壑

62、第十一章 天魔宗（2）

　　上官心心在一个精致华美的房间里醒来，入目是雕刻着繁盛莲花图案的床顶，似乎有风吹进来，薄纱帷幔如梦似幻般轻轻飘拂。

　　她抬手拂开薄纱帷幔，更清晰地看到整个房间里的装饰，到处珠光宝气，恰似锦天绣地，奢侈华贵至极。连静静躺在梳妆台上的梳子都是碧玉雕成的，并且镶着金边，她的目力极好，甚至可以看清梳子上的镂空雕花，仍旧是极精致的莲花图案。

　　立在房间中心的碧玉镂空莲花纹香炉里盘旋着袅袅青烟，一种无法辨识的清幽香气散在周遭空气里。

　　她又环顾四周，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饰品都属莲花意象，案几、屏风、窗棂、花瓶、宫灯……甚至连晶莹剔透的珊瑚摆件都是莲花的形状。

　　难道自己已身处天魔宗？

　　她昏迷前见到的人应该是轩辕一扬，他真的会把她带回天魔宗吗？

　　她缓缓撑起身子，想要起身瞧瞧，守在外间的侍女闻声探过头来，忙喜滋滋轻手轻脚跑进来，连声道：“姑娘醒了，可是要下床吗？姑娘伤得太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将靠枕放到床头，扶着她小心翼翼靠在床头上。

　　上官心心轻声问：“此处是天魔宗吗？”

　　侍女急忙回答：“正是。”

　　上官心心只觉得一颗心瞬间剧烈跳动起来，敛了敛神，又问：“一扬……呃……宗主他在吗？”

　　“宗主三日前便出发征战犬戎国了。”

　　“三日？”

　　“是。姑娘已经昏睡整整五日了。”

　　上官心心锁眉沉思。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消片刻，一名娴静婉丽身着樱草色长裙的女子，端着翡翠托盘走了进来。

　　侍女施礼道：“妙时姑娘。”

　　妙时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只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将托盘上莹润的白玉碗端到上官心心面前，语气轻缓沉静：“姑娘，先把药喝了吧。”

　　上官心心接过白玉碗，下意识轻嗅了嗅，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毒，其次是药里放了很多灵草，珍贵异常。

　　妙时道：“姑娘灵力受损严重，此药有修复元气，增强灵力的功效，姑娘无须多虑。”

　　上官心心一口气喝了药，接过侍女递来的一杯芳香四溢的清露饮了一口。

　　妙时又递来一个雕工精美的小玉瓶：“宗主让我转告姑娘，养灵丹可以填补姑娘每日对灵力的正常需求，待姑娘灵力复原，随时都可离开。”

　　上官心心接过小玉瓶，垂眸淡淡道了声：“多谢姑娘。”

　　妙时坐在床边拉过上官心心手腕诊了诊脉，娴静的面庞上也不见什么特别的神情，少顷，收回手指，到翡翠托盘上取来各种伤药：“姑娘身上几处抓痕颇深，处理不好会留下疤痕，让我帮姑娘再处理一下吧。”

　　上官心心点了点头：“好，有劳了。”

　　状态好一些之后，上官心心出门随便走了走，方知怪不得此处到处都是莲花意象，原来此处名曰荷风苑，是众多宫殿中一个颇为寂静的院落，但是伺候在这个院落里的侍女却不少，足足十二个，导致住了许多天仍旧认不清谁是谁。

　　上官心心起初很是纳闷，平常这里似乎没有人住，要这么多侍女做什么？后来在一个名唤烟儿的侍女口中得知，她们大多是她来了之后才被安排到此处的，原本这个空院子只有两名侍女守着。

　　闻听此言，她心底不禁隐隐泛出一丝甜意来。

　　即使在天魔宗住了一个多月，上官心心仍旧没有逛遍整个宗门，一是整个天魔宗过于庞大，像似镶嵌在整座高耸而广博的猗天苏门山上；二是自己毕竟来自外族，刚到此处不久就到处乱跑属实不妥。更何况，天魔宗遍布禁制，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动禁制引发机关，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更不好了。

　　即使如此，她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富丽堂皇，巍峨宏大，天魔宗便是这样的存在，她一度觉得恐怕鼎盛时期的天宫也不过如此吧。

　　魔界的季节与凡间差不多，此时凡间正值盛夏，魔界亦是盛夏的模样，到处花草繁盛。

　　这一日，上官心心从妙时处讨来一盆烟罗草，准备放在荷风苑里养着。

　　妙时是天魔宗魔医阁的医女，皆为医者，闲来无事，她经常到魔医阁与之切磋医术，不出数日，两人便熟稔起来。妙时沉静少言，医术高明，又聪敏谨慎，从不过问她的身世来历，闲谈也大都与医术有关，她很是喜欢妙时的性子。

　　端着一盆如兰叶般翠绿的烟罗草路过议事大殿时，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在混沌冰墙裂缝处，跟轩辕一扬一同出现的黑紫锦衣男子。

　　上官心心早在妙时口中得知，这个人是如今的轩辕一扬最信赖的天魔将军振海，几乎不离轩辕一扬左右，难不成他回来了？

　　上官心心忙将花盆放到台阶上，缓步迎上去，学着魔界之人的样子手掌胸前交叉，大拇指相抵，微微屈身施了一礼，道：“天魔将军。”

　　振海急忙停下脚步，目光低垂，回礼道：“姑娘不必多礼，叫属下振海便好。”

　　上官心心开门见山，问道：“敢问将军，宗主可是回来了？”

　　振海肃然道：“宗主未归，属下只是回来替宗主办些事情。”

　　上官心心眸光暗了暗，又问：“宗主……可好？”

　　振海回道：“宗主安好，姑娘不必忧心。姑娘可是有话命属下转告宗主？”

　　上官心心眼帘微垂，默默摇了摇头。

　　振海道：“姑娘若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上官心心温声道：“将军请便。”

　　振海躬身后退几步便消失了。

　　等待漫长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荷风苑的荷花谢光了，荷叶枯败了，终于传来了天魔宗宗主凯旋的消息。

　　议事大殿前的广场宽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烟青色玉石铺就，不知灌注了什么术法，炽烈的阳光映在上面竟然一点儿都不刺眼。

　　天魔宗的殿宇皆是宏伟华丽的风格，没有一点点灰暗的气息，但却拥有着一种奇特的气势，使身处其间者产生莫名的惊怖畏惧，那种穿透一切的震慑力，无声无息遍布在每一寸空气里，冲击着灵魂，震撼着意识。

　　广场上噤若寒蝉地立着数百名魔界各大首领，有长老、族长、国师、护法等等，皆低眉顺目等待天魔宗宗主凯旋。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袭雪白衣裙立在一群白胡子长老身后的清绝美人，恍若一朵沉寂深渊中兀自傲然盛放的冰雪青莲，惊世冷艳。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在这种场合上出现，她只是太思念他了，思念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不由自主来到此处等待他的归来，哪怕只是躲在这个角落里远远看他一眼，已足够。

　　辰时三刻，蔚蓝的天幕恍若被一股巨力从中撕开，现出一个水波荡漾的巨大空间，一道巍峨如山的金甲身影当先出现，紧随其后是两名身材高大的银甲长枪身影，再随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黑甲魔军，如一片巨大黑云悬在天际，队列整齐划一降落时，声势浩大到乾坤震荡。

　　然而上官心心却恍若根本看不到那些，她的眼中只有那道她朝思暮想的身影，一身金甲，威如战神。

　　那道身影目光冷厉地扫过广场上的众人，最后在她身上缓缓定住，在众人“恭迎宗主凯旋”的山呼声中，那道身影径直朝上官心心飞去，立在她身前时，一身金甲霎时消失，恢复成玄丹山现身的装束，墨色锦衣，金冠玉带，冷峻绝伦。

　　她从来不知，他穿黑色竟然也如此好看，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他，莫名的委屈辛酸一股脑涌上心头，泪水瞬间充盈眼底，扑簌簌滚落下来。

　　轩辕一扬愣了一下，嗓音带着隐约的幽凉：“我又没死，哭什么？”

　　上官心心闻言泪珠落得愈发汹涌，虽然不出哭声，整个身子却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轩辕一扬剑眉蹙了蹙，似有些困惑无奈，掌心翻转，手心里现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赤色珠子：“送你个好玩的东西，能不能不哭了？”

　　上官心心抽噎了几下，抬手抹了抹面上的泪珠，自他手心取过珠子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触目惊心的赤色光泽像水波般流转，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瘆人，然后哽咽着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轩辕一扬漫不经心道：“穷奇的眼珠。”

　　上官心心手指一抖，赤色珠子径直向地面落去，却在即将砸落地面时被一缕墨色光泽卷起，随即珠子再次落回轩辕一扬手里，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如此胆小？”

　　上官心心只觉得心底生寒，轻声问：“为何要挖了它的眼珠？”

　　“惹我生气了。”轩辕一扬应付似的回了一句，又道：“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上官心心下意识问道：“你让我回哪里去？”

　　轩辕一扬朝大殿方向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回头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你想回哪里去？”

　　上官心心只是默默望着他，没有说什么，他不以为意笑了笑，转身化作一道墨色光泽，消失在大殿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