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风花千古劫》陶陶寻壑

54、第八章 觅玄珠（4）

　　上官心心总算略微安心，如此考量倒不是她多孤傲崇高，主要是墨封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做有损自己的事情的，他不可能完全信任由她来取宝塔，与其彼此猜忌，倒不如赌一把，赌自己做到这一步，墨封不会失信于人。

　　法阵反噬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准确描述，好似被数不清的毒虫毒蚁一点一点啃噬血肉筋骨，无法比拟的疼痛顺着每一寸血肉筋骨蔓延到全身，然后凝结成更加无法比拟的疼痛袭击心脉。

　　疼到最后上官心心连呼吸都逐渐止住，昏死过去，继而疼醒；再昏死过去，再继而疼醒，如此反复，足足半个多时辰后，琉璃宝塔上的法阵终于被墨封的灵力全部驱散。

　　那时墨封的灵力也已消耗大半，琉璃宝塔飞向他掌心时，三道银光猛地自塔底飞出，那是法阵的最后一道反噬——噬骨银针。

　　倚坐在神树下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上官心心，已经没有足够能力彻底避开噬骨银针，只能拼尽最后一丝丝残余力气，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心口的位置，硬生生任细如发丝的三根银针没入肩膀，那时，她连哼都哼不出一声。

　　又过了差不多半刻钟的工夫，上官心心的身上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然而灵力却一丝半点儿也施展不出来了。

　　墨封打开琉璃宝塔时神情一怔，倒不是里面空空如也让他吃惊，而是因为里面的上古玄珠并非一颗，竟是两颗，闪烁着璀璨的金属光芒，属实出人意料。

　　墨封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一身白衣几乎被血色浸透的上官心心，神色间也没有半分波澜，只是慢悠悠走到她身前，将手里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递给她：“上古玄珠是两颗，这一颗给你。”

　　上官心心抬起眼睫瞧了瞧他手里的珠子，惨白面庞瞬间绽开粲然的浅笑，费力地抬起右手取过他手里的上古玄珠，然后小心翼翼用手帕包好收入衣袖深处。

　　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缓缓自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刀来，刚在自己左侧肩膀上比划了一下，不禁蹙了蹙眉，抬头看了一眼，仍旧立在她身前默默看着她的墨封，哑声道：“可否回避一下？”

　　不取出噬骨银针便无法施展灵力，然而噬骨银针细如发丝肉眼几乎无法看到，也无法用手指拔|出，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将皮肉割开，然后探进血肉摸索找出银针，但总不能在墨封眼皮底下做这件事吧。

　　可是令她想不到是墨封闻言不但没有避开，反倒单膝蹲在她面前，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静静道：“我可以帮你。”

　　上官心心绝美的眸子里陡然结了一层寒冰，冷声道：“不必。”话音未落，突然整个身子动弹不得，继而传来墨封的一声冷笑：“我偏要帮你。”

　　眼看着墨封将她左肩上的衣物撕开，露出雪白的肩膀，她瞬间震怒：“墨封，你敢碰我一下，我一定杀了你！”

　　然而如今的她武力尽失，犹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一句狠话又能有几分震慑力，更何况面对人，还是冷血狠戾心思诡谲的墨封。

　　墨封像似完全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修长手指贴着她的雪白肩膀缓缓抚过，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直至手指连续触到三根纤细如发的针尾，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然后俯下|身子，将薄唇紧紧贴在发现针尾部分的雪白肌|肤上。

　　便在那一刻，上官心心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不过刹那工夫，墨封猛地抬头口中吐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波澜不惊地扫了上官心心一眼，低声呢喃一句：“晕了也好。”然后继续方才的动作，很快，剩余两根银针皆被他拔除，而上官心心雪白细腻的肩膀依旧雪白细腻，一丝伤痕都看不到。

　　四周仙乐袅袅，芳香扑鼻，坐在神树下闭目调息的墨封猛然睁开双眼，迅速侧身躲避，却仍旧未能避开迅猛如电的剑光。

　　一道利剑插|入肩窝，长剑即刻拔|出，鲜血四溅，然后接着迅速出击，剑剑皆奔墨封心口而去，不过很快出剑之人便力竭，缓缓停下了攻势。

　　墨封立在山石上，默默瞧着下方手拄长剑不住喘|息的上官心心，漫不经心说道：“想不到上官姑娘也会恩将仇报。”

　　上官心心半跪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滔天的杀气，厉声道：“我说过不用你帮我！更何况若论恩将仇报，我又怎能比得过你们这些混蛋！”言罢，还想出招，方要催动灵力，便又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墨封不怒反笑：“上官姑娘还是留些力气恢复灵力比较好，否则稍后空桑迷阵关闭，恐怕上官姑娘承受不住空桑渊的极冷天气。”

　　上官心心冷笑一声：“玄华魔君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丝善心？”

　　墨封抬手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慢条斯理回道：“刚刚。”

　　袅袅盘旋在仙府中的仙乐戛然消失，两人猛地警觉，知道空桑迷阵即将关闭，忙凝神静待，只见周遭一切景物都逐渐化作光斑，无数的光斑汇成耀眼光束，猛然炸裂消散，一阵刺目的光芒过后，寒风呼啸而来，整个世界恍若瞬间化作冰窟。

　　再次睁开双眼的上官心心发现自己正处在冰封的空桑峰崖顶，崖下便是深不见底无波无澜的空桑渊。

　　而不远处分别立着一袭白衣的轩辕一扬和一袭红衣的楚梦。

　　“心心——”

　　“兄长——”

　　两人纷纷闪身而来，轩辕一扬一把将上官心心搂进怀里，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不住自责呢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把你弄丢了，怎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上官心心只是嫣然浅笑，自衣袖里摸出那颗上古玄珠递给他，清清甜甜笑道：“一扬，我拿到玄珠了！斩冰有救了！”

　　轩辕一扬的星目里渐渐腾起一片雾气，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颤抖的唇紧贴着她额角，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边楚梦见墨封肩窝处淋漓滴落鲜血，满目焦灼地问：“兄长，你受伤了？”然后急忙摸出药瓶扯开墨封肩窝处破损的衣物，拔|出瓶塞就欲上药，却在看到伤口形状时愣了一下，喃喃问：“怎么是剑伤？”转而扫了一眼上官心心：“是她伤兄长的？”

　　墨封不置可否，取过她手里的药瓶自己给伤口处撒了一些药粉，眼见楚梦就欲拔剑，墨封抬手止住：“罢了，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上官心心耳朵里，羞怒之情腾腾升起，忍不住怒不可遏地望了墨封一眼。

　　墨封适时抬眸，不知想到什么，狭长眼眸里闪过一道异样光彩，慢悠悠道：“上官姑娘不会因方才之事想让我负责吧？最好还是不要抱有此种心思，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对你负责。”

　　轩辕一扬身子一僵，一脸震怒地望向墨封，下意识便欲出手，怀里的上官心心却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空桑峰山脚下的破庙里，篝火燃烧得噼里啪啦乱响，沉睡在轩辕一扬怀里的上官心心突然变得不安起来，额上冷汗涔涔滚落，猛地睁开双眼，怒喊一声：“墨封，我一定要杀了你！”

　　入目是轩辕一扬情绪翻涌的凛冽眼眸，她愣了愣，苍白的唇颤了颤还未说出一个字，泪水已顺着眼角潸潸滑落。

　　“我、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轩辕一扬整个人都笼着毁天灭地的骇人戾气，森寒地吐出字句，起身便走。

　　上官心心慌得一塌糊涂，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扯住他的衣袖，然而盛怒下的他并未发觉，霍然起身时将她带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慌乱中死死扯住他的衣摆，嘶声哭道：“一扬，你听我解释，求求你，听我解释……”

　　轩辕一扬听到她的哭声猛然愣住，乌云密布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清明，急忙回身将她扶进怀里紧紧抱住，抖着嗓音安抚她：“心心乖，不哭，我听你解释，你别急，我听你解释。”

　　上官心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是着急越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轩辕一扬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下情绪，整理好思绪缓缓解释给他听。

　　“最后一关，为了拿到琉璃宝塔内的上古玄珠，我跟墨封必须一人施展灵力取宝塔，一人承受法阵反噬。你知道墨封的性情，他不会信任我去取宝塔，所以我只能选择由我来承受法阵的反噬。”
　　轩辕一扬听到这里更紧地抱紧她，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心疼和自责。

　　“法阵的最后一道反噬是噬骨银针，那时我已经没有能力躲避，只能任由噬骨银针刺进肩膀，中针以后无法施展灵力，我原本想用短刀割开皮肉取针，不曾想墨封竟封了我的穴道，然后……”

　　上官心心说到这里猛地闭上双眼，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滚滚滑落，哽咽又哽咽，方睁开泪水斑驳的眼眸，小心翼翼触着他的视线：“然后……帮我将银针吸咬了出来……”

　　轩辕一扬一瞬不瞬凝着她，听到这里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声音发颤地低叹一声：“吓死我了！”
　　上官心心却一下子哭得更厉害，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轩辕一扬紧紧抱着她，又是心疼自责，又有些哭笑不得，柔声劝慰道：“傻瓜，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虽然不希望他用那样的方式救你，但是我更不希望你活生生割开自己的皮肉取针。我是小心眼儿，可那也是因事而定的，我没那么迂腐，心心，你不能那样想我，我会难过的。”

　　上官心心哽咽着哭道：“我知道，可是……”

　　轩辕一扬抬手温柔擦去她不住流淌的眼泪：“乖，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墨封就是在故意气我们，看我们难受他心里就特别舒服，难道你希望他得逞不成？”

　　上官心心只是哭：“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看到我们好好的，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轩辕一扬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又吻，宠溺地道：“乖，找到机会，我一定帮你出气！”

　　他的语气虽然是在哄她，但是他的眸子里却带着十足的认真，她到底不希望因为她闹得整个江湖风风雨雨，便抹了抹眼泪，笑着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软声道：“一扬，我不想被人骂是惑世妖女。”
　　他更紧地搂住她，柔声道：“放心，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