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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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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章嘴里得知的,算是一个较为清晰的前因后果了。
只是许遂行万万没有想到,面上和善客气的贺家老爷原来是如此心狠手辣。
虽说许遂行知道三妻四妾在民间十分常见,也知道这些娶妻娶妾的人家会给诞下子女分嫡庶、嫡庶之分也让不少孩子在家中难行,可怎么都没想到,有人会用庶女的命去抵嫡女的债与自己的面子。
那明明也是自己的孩子啊!
真是,人心险恶。
想到这,许遂行寒毛直竖,身处炎炎夏日却像沉入寒冷冰窖。
他一路往前走,路过贺府时一眼都没往这间与塔头村格格不入的府宅看去,只闷头往前行,走到村尾一方油绿稻田,才觉得舒心不少。
在稻田前深深呼吸,放松下身心后,许遂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没喊上段山柏,转过头想去寻,就看见那个比自己高上半个脑袋的身影站在后头,手里牵着那两匹险些忘掉的马。
他闷头走了一路,段山柏悄悄跟了一路。
见许遂行转过来,段山柏原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与无奈,“我没想到这事居然是这样的……”
“若不是有心打听,谁会知道,怪不得你。”许遂行轻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就想扭头走人,你的银子我也不想要了……我甚至有些后悔答应你来做这件事。”
“那我们走吧。”段山柏决定得干脆。
“不。”许遂行却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放任贺秋眉将他们一家给折腾到死,可我没法让一个善良的姑娘因为这群恶人沦为一介恶鬼,也不忍看她因为这些‘豺狗’惹了满身戾气,导致来世轮入牲畜道或沦个每世不得好死的结果。”
许遂行回身,转向那片油绿稻田时神色认真,往远方遥望,目光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长河。
悠然长河碧连天,青青绿树河边绕,红鲤水中觅,谁曾想绿水之下,冤屈沉溺。
“我既然决定来了,又因机缘巧合了解到其间种种,那我就不会坐视不理。”许遂行面上看似冷静,“只是我现下还沉不下思绪,无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贺家那些人,等我心绪沉下,我们再回贺家,再走下一步。”
段山柏视线没有移动,他凌厉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心疼,他想抬手做些什么,最后还是隐忍着放下,只轻声一应:“嗯。”
***
辰时五刻烈阳已高挂日中,稻田边没有遮阳地,许遂行与段山柏便到不远林子里晃了晃,免得燥热将心情整得更糟。
早饭吃得少,接近午就打算往贺府回,用些午饭,等到夜里再行动。
其实许遂行是打算在外头再走片刻的,可塔头村里的人都是自给自足,实在要买东西才会往镇子上去买,就别说有卖烹饪好的食物了。
他原来是可以吃块饼充饥,可掏了锦袋才发现,他昨夜经不起段山柏的诱惑,那块胡麻饼给他吃了大半,剩下那一些给在锦袋里“睡觉”的雀儿给偷吃干净了。
这一时间不知该怪自己定力太弱,要怪段山柏当时吃得太香,还是怪雀儿待在锦袋里不是睡觉而是偷吃。
敲着贺家大门时,贺家小厮恰好开了门,一副准备要出门的模样。许遂行没在意他要去哪,那小厮见着他们却面露喜色,“小的正得了老爷的意要去寻二位道长呢!”
俩人同时露出疑色。
小厮继续道:“我家老爷说昨夜未给二位道长备上饭,今日中午一定要我们好好布置一场,这会不是做好了,正要寻二位回来一同用饭!”
许遂行恍然大悟,道了句多谢,就让小厮到前头引路。
外院到饭厅的路不远,这一路小厮却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还意图从他们口中问出这一早他们可是到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去问了什么事。
许遂行并不上套,当时就往后头两个牵着马走的小厮瞥一眼,说他与段山柏不过是去领自己停在村口的马,顺道在村子里走了两圈,看了看塔头村有何风俗文明,刘姐那边的事儿是一点没透露出。
小厮问得无果,将人领到饭厅与自家老爷招呼,摆上碗碟便退身离去。
贺家大约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贺老爷一碗饭吃得慢,又是和他们了解了一通水鬼现状。
许遂行拿着筷子,碗里的饭没动几口,“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贺老爷同我们说的这些,其余的我们还需晚上行动,再去探查。”
“那可需要帮忙?我府上年轻力壮的家仆不少,若是有什么要干的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许遂行摇摇头,直言道:“贺府中人还是好好在府里待着,如平日一般歇息即可。旁的我还不怕什么,我只怕不懂抓鬼门道的人来捣乱。”
“那不会那不会。”贺老爷兴许是怕对方会因自己派出人来帮忙而罢工,急忙摆摆手,“怎么做全由道长安排,我们的人一定不会捣乱!”
许遂行点着头移开目光,不去看这位表里不一的贺老爷,低头看向前方饭菜时无意向一边段山柏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对方正大快朵颐地啃着半根排骨,吃得满嘴是油,碗旁骨碟还放着另外半根。
他的吃相不丑,介于引诱旁人与饿死鬼之间,许遂行看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许遂行见他一嘴的油,没忍住问:“你很饿吗?”
段山柏顿住,“还成吧,这个排骨挺好吃的,九云道长你也来一根!”
说罢,他就要给许遂行夹一根排骨。
“不用。”许遂行眼疾手快挡住他的动作,转手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入碗,“你自己吃。”
段山柏便不强求,排骨转头进了自己的碗,原先吃着的那根也很快只剩下骨头。
见此,贺老爷忽然向外边候着的仆从示意:“道长很喜欢这个排骨,快,从厨房拿多点来!”
许遂行没有替段山柏打理他因为吃惹出的热情,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和蔬菜,听着段山柏与贺家老爷不断推辞不必再上排骨的话,自己慢条斯理伸出筷子,去夹那道小葱豆腐。
但豆腐太嫩,许遂行一两筷子不仅没把豆腐夹起来,豆腐被一分为二,边边角角还散在了盘中,与一些切成碎末的葱混合在一起。
他正皱着眉想和小厮要个勺子,就见一双筷子稳稳将半块豆腐夹起,送入他的碗中,没反应回来,另外半块也进了他的碗,豆腐上沾的葱花也被迅速挑走。
许遂行愕然抬眼,段山柏还在与贺老爷推辞,好像没做过方才给他夹菜的事。
这人夹菜和挑走葱花的动作怎么做得这样自然?就像从前就做过许多次一样。
许遂行心中有疑,却一句话也没说,他看着碗里白嫩的豆腐,将两块豆腐挑到一旁,吃下一口白米。
片刻后,他听着俩人还在推脱,筷子就悄悄往豆腐边上挪了挪,戳下一小块来,伴着饭入口。
***
同前一天一样,晚饭上许遂行提出了不用准备的要求,只另外要了几个馒头,分了一半给段山柏,告诉对方比昨夜早半个时辰出门,后来一下午都是闭门不出的状态,段山柏便知道他又是去养神。
戌时四刻俩人准时出门,一路往北边大河走,悄悄走入他们早上待过的林子中。
林子不算远,离河不过十来步。
贺秋眉那年是戌时什么时候被沉入河中,刘姐当时没记清,这个时间很模糊。但照昨夜贺秋眉到达贺家的时间来看,许遂行猜了个大概,这才带着段山柏提前半个时辰蛰伏在靠近河流的林子当中。
“你身为逍遥阁弟子,结界术学过吧?”藏匿之际,许遂行悄声发问。
段山柏点头应:“学过。”
“我们昨日动静不大,她大概会将我们认为是以往到贺府的假道士,今晚一定还会出现。晚些贺秋眉出来后,你就往河道边上立下一个尽量宽大的结界阻拦,别让她回水里。”许遂行指着河流,手指比着河道边划了个半圈,“等把她挡在岸上,我再出击,用点睛之术唤回她的神识。神识回归,度化便容易了。”
段山柏点头答应,眼下就是耐着性子,等着贺秋眉出现了。
从前许遂行修行时最重要是讲究一个静字,如今要在这山林中静静等上几刻种,于他而言并不难。他不时往段山柏那看去几眼,他原以为这个“修为不佳”的家伙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会静不下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看他了。
贺秋眉大概是有了些防备,她出现的时间并不准时,现下比昨夜晚了半个时辰都没见着河水有何动静。
正当许遂行思索贺秋眉是否会警惕到闭门不出时,许遂行看到原本寂静的河中心荡出一阵水波。
河水不算清澈,但也不至于浑浊到什么也看不清,他紧紧盯着波纹中心,好似看到一个黑影从里面慢慢往前、往上移动,就好像水底有一条通往河岸的阶梯,有人从下面一点点往上走,一直走上岸。
许遂行下意识往后伸了手,一把抓住身后段山柏的手,轻声提醒:“上来了。”
“嗯。”段山柏的声音也随着他的语气变轻,视线却从河水移到许遂行抓着自己的手上,那道视线像是黏在这不放了,直到许遂行反应过来放开,再次提醒他,他才面向河岸,看向那个刚从水里出来的女子。
段山柏盯着她的脚步,心里数着步数,看着水鬼与河岸的距离有了一段距离,双掌倏然上下交叠,一声清脆响声,双手随之左右开离,一道几近透明的结界把水鬼上岸点做了起始点,往左右两侧迅速扩开,霎时间罩住了大半片河岸。
岸上女鬼骤然反应,往没远处未被罩住的长河狂奔,却在往前冲刺的同时迎面遇上一个肤白胜雪的模糊人影,她或许还在分别对方是男是女,对方却已经伸出一指,落下时用力点在她的额间。
贺秋眉想往后逃脱,可那根手指就像死死黏在了额头上一般,同时一股暖意从额心流入,她逐渐看清前方是何人。
这是唤回她神识的点睛之术。
女鬼脸上的浮肿渐渐消下,眼神逐渐清明,她带着额头上的手指,茫然地左右张望,在看到身旁那条长河时稍顿须臾,不知想起了什么。
许遂行原以为会此番会顺利度化贺秋眉,可当他感受到指尖递进的灵力不再向前,便知道事有不妙。
还未想好对策,贺秋眉已然扭过头来与他对视,许遂行看到,那双眼睛里含有无尽悲恸与不甘。
随即,一道刺眼白光,笼罩了整个塔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