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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为你,千千万万遍(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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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捆绑n次撞伤n次咬伤n次后,她终于让自己在半年后带着满身伤痕走出了戒毒所。
兰开车来接她。
她看到这个美丽的妈妈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精明果敢的女商人神气,有的只是一个憔悴的母亲的神色。甚至再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这个憔悴母亲的疲倦。盖不住的还有她眼角嘴角的细纹。
才半年而已。
怎么就这么经受不住呢?
这真的是那个连“舅舅”那般心计的人都留不住的女人吗?怎的心智如此脆弱?
接着,她意外怀孕了。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让兰几乎站立不住。
兰当机立断带着她去医院做人流。
她在里间撕裂地惨叫。兰等在外面焦灼如焚,不停地喷着舒缓喷雾。
兰有严重的气喘和轻微的心脏病。
她最后一声尖利的惨叫传来,她晕倒在手术台上。兰晕倒在门外。
当兰醒来被告知她的女儿再也不能怀孕时,兰再度晕厥。
兰显然已经精神衰弱了,但是她打起精神照顾比她更虚弱的女儿。
她的女儿需要她的照顾。
可是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她这个妈妈是怎么做的?她有照顾到爱护到这个单薄无依的女儿吗。为什么她可怜的女儿命运如此多舛!
是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兰坐在病床前,细细地打量着昏睡中的她。
她更瘦了。脸颊陷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在她苍白的脸上,嘴角干裂毫无血色。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拆线,那是在戒毒所撞的。
兰的视线一分一分地在她脸上游走,每到一处都是心痛。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她整个人仿佛已经和这张洁白的病床融为了一体,都是苍白的,无力的。
兰只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只是感觉得到。因为她的鼻翼仿佛都没有动。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她的脸变得透明。
兰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血管,血液在缓缓地流着。
——这里面流淌着的也有她的血液啊。
这一刻,血与血的感召彻底唤醒了兰能量巨大的母爱。
这一刻,是神圣的。
兰有些激动地就那么盯着她的脸,看着属于她的血液静静地流……
缓缓地,慢慢地,流得那么慢那么……迟疑?
迟疑?兰看着病床上毫无生命迹象的她,心里慌起来。
兰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有些心焦地叫:“央儿,央儿……”
她挣扎着睁开眼,弱弱地问:“妈妈,怎么了?”
她只是在睡觉。兰神经质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央儿,你睡吧。”
她听话地慢慢阖上双眼。
兰立刻又神经质地心颤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吗。
她只是睡觉而已。没事的。
再次出院,已经是第二个冬天了。
她还是有事。
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医生说,建议做情绪康复。
那一年。一年里,她的行李从家搬到诊疗中心,又从诊疗中心搬回家,然后又搬去诊疗中心,又回家。
周而复始。熬干了她的身体和健康。
也熬干了兰的眼泪和意志。
兰开始间歇性的精神恍惚,每天吃大把的镇静剂和安眠药。
“诊疗中心就像个监狱,妈妈……”她拉着来探视的兰的手,“我已经好了,我好想去外面,好想跟你回家。我绝对不闹了。”她认真地举着两根手指发誓。
兰总是不忍,一次次地签字领她回去,最后只得一次次无奈地“绑”她回来。
是的。她总是不经意间就发作起来。闹得天翻地覆。
强抢小孩的零食……无缘无故殴打店员……用酒瓶砸路边的车子……红灯的时候在路上乱跑乱撞……
但是最严重的一次,她伤害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她洗澡,一个小时还没出来。兰去看她。然后尖叫。
就如同电影里面伤痛欲绝的女主角,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一只手高高地吊起……
滴滴答答,浴缸里溅起一朵朵漂亮至极的花,就真的如水滴滴下,啪的一声,一滴滴下,啪的一声,又是一滴……
这声音听在兰的耳朵里,比惊天暴雷还要竦人。
可惜这不是水滴,这是她的血。比水滴更沉。
比水滴更美。啪,啪。啪!一滴滴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清脆悦耳——她高高吊起的手腕上蜿蜒着一条狰狞的血痕。它森然地张着大嘴,傲然地与呆愣的兰对峙着,忽地!一口下去——迅猛地咬住了兰的心脏。
就这样——
——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