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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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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驿毕竟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年,术后康复治疗必不可免,依然还需要在医院待上很多日子,一家三口暂时在住院部安了家。
年关将近,晏酌原本的计划并没完全得以实施。
他没能带江佑回家住,而是跟江佑一起住在了楼下病房。
“今天小年夜,你不回家过吗?”
江佑和晏酌从父亲们的病房里出来,小声道,“你不用天天陪着我,这样你家人该觉得我不懂事了。”
“不会的”,晏酌笑了笑,“就是我妈让我留在这儿的,你不用担心。”
“…倪阿姨?她…”
晏酌:“嗯,这段时间你父亲们的事情最重要,我就没跟你说,其实当时酒店晚宴前我父亲那通电话的事情,我妈知道了后,觉得非常抱歉,已经狠狠教育过我父亲了,说等日后再见面,一定当面赔罪。”
江佑被几个字眼撞得有些懵,“教育?赔罪?”
“嗯,怎么了?”
江佑吸了口气问,“你们家…是倪阿姨说了算?”
晏酌挑眉,“这一点,这么不明显吗?”
江佑轻笑了声,不由得回忆起当日晏酌父亲的语气和气场,他实在是有些难以相信对方低头由人呵斥的样子。
“其实,你父亲说的一些话也不无道理,我当时有心结没完全解开,受了些影响,但早就释怀了”,江佑摇了摇头,拉着人往旁边的房间去,“倒也不必逼着你父亲给我道歉。”
“这个嘛,我管不着,毕竟我们家我妈说了算”,晏酌抬脚踢上门,把人轻轻往墙上推,低头问,“当时的心结,那现在呢?解了么?”
江佑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抬起指尖,在自己左心口处的衣物上轻佻的划来划去。
他没忍住偏头,然后抬眸笑问,“我要是说没解,你现下是不是要当场帮我?”
晏酌分神瞥了眼窗外已经变得漆黑的天色,认同道,“不错的主意。”
“晚饭时间快到了,别浪”,江佑拍开他的撩拨,双臂抱胸,好整以暇的反问了句,“你刚才说,你们家你妈说了算?那以后要是万一我和你妈妈有意见分歧,你会听谁的话?”
晏酌没犹豫,回道,“你。”
“我有了你,我们就是一个家”,晏酌低头去寻他的唇,亲了下,贴着道,“而我们家,你做主。”
两唇轻轻厮磨半晌,江佑气息微乱,悄悄退后,喘息道,“明天,带我回家吧。”
晏酌一愣,“…回家?”
“嗯,回你家。”
四目相对,晏酌笑了。
一周前。
江驿坐在轮椅上,从刚改装好的落地窗处远眺。
半晌,他才开口对已经站了很久的人说,“你家里,好似对江佑不太满意?”
晏酌一窒。
与面对江佑时的刻意温和不同,此刻的江驿,虽称不上容光焕发,但骨子里透出来的逼人气势不容忽视。
而晏酌之所以感到紧张和如临大敌,不仅仅是因为江驿语气不善的态度,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江佑很重要的家人。
“我父亲确实对江佑说过一些不当的言论”,晏酌解释道,“但现在已经解决了,我也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江驿:“我不要你的保证,我也不是来给自己的儿子强撑腰的,他不需要。”
晏酌怔然一笑,反应过来,“是,他不需要。”
他足够强大。
无论是面对自己的父亲,还是面对命运,都不曾弯腰低头。
江驿稍稍侧目,简单明了道,“我只说一点,江佑心里有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如果想更进一步,需要他先开口,无论是你,还是你晏家,都不允许主动催促。”
晏酌抿唇回,“我明白您的意思,但…”
他忍了忍,后面的话又没说出口。
他本想说,推进关系这种事,应该是alpha来做,方显珍重之意。
但这话要是说出来,怕是有性别歧视的嫌疑,晏酌顿住了。
江驿轻笑一声,何其敏锐的猜透他未尽的意思,说道,“既然心意相通,那谁先迈步就都一样,不必介怀,只是,我要求你等他先开口,想必原因你也知道。”
晏酌:“…是”
江佑从一开始知道自己寿命不多,就没想过戏剧性的跟自己分开。
可现实并不是童话故事,一句完美结束语就能暂停美好。
生活继续,不同于寻常omega的种种迹象渗透进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难免叫人神伤,这无法避免,难藏难防。
其实,何止江佑心里有结,他自己也不能完全释怀。
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但自从开始了药浴疗程,事情和心境都稍有变化。
死局迎来破解的希望,而他们一起拼命努力,想要抓住那个机会。
可这表象之下,是越陷越深的执念,晏酌明白,如果他们对恢复正常太过苛求,不仅会影响药效,更会生出很多浪费彼此相伴时间的杂念。
所以,江驿的要求,不仅是要江佑完全彻底的挣脱出来看清楚明白,也是要他一起反思。
晏酌呼了口气,郑重点头应下。
管他二十天还是二十年,只要人在一起,心在一处,就够了。
——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中雪。
晏酌把车在院子里停好,用口罩围巾给江佑全脸围得严严实实,力求一丝寒风都透不进去。
江佑眨眨眼,闷声道,“行了,没几步路不就进屋了么?”
晏酌却执着,“乖,听我的没错。”
全副武装完,车门才被解锁,江佑推开下去,往后备箱走,那儿放了很多带给长辈们的礼物。
但他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前面的大门处一下冲出来很多人,伞都没打,径直就迎了下来。
而为首跑得最快,也最为激动的那个,江佑曾远望过一眼。
是晏酌的爷爷。
“小佑是吧?是小佑吗?诶呀,爷爷可算是见到你了啊!”
一群人虽然带着和善的气场,笑容满面眉目露喜,但猛然逼近,仍旧让江佑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回头,想寻找从另一侧下车的晏酌。
但他的胳膊突然被一拉,连带着刚偏了没几度的身子又回了原位。
“真俊呐!小佑,你比照片儿上还要好看!爷爷欢喜的很呐!乖孩子,这一路过来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啊?晏酌那小子车开得稳不稳?这几天有照顾好你吗?…”
“包的不错,应该是冻不着了”,宋念悠然晃下台阶,猫到后备箱碰了下晏酌的胳膊,“给你嫂子带礼物了么?”
晏酌提了一手东西说,“一套护肤品。”
“啧,礼不够重啊”,宋念指了下人群中央的江佑说,“今儿这情报可是当年你嫂子站在雪地里被他们拉着说话冻了一个多小时才换来的,你一盒护肤品就给打发了?”
晏酌嗤了声,“哥,不是我说你,那事儿完全怪你,但凡你从中间打个岔,嫂子就不至于回去感冒发烧一个多星期。”
“打岔?”
宋念听着不远处七嘴八舌的声音恨不得捂耳朵,“他们话密的都没给我留缝儿,我倒是能岔得进去啊我。真是的,好歹出了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一聚到家里来,就跟广场上的大爷大妈们似的说起来没完没了,满腔热情能淹死人。”
晏酌笑了声,抬眼往前面看,长腿微抬,在爱车的屁股上毫不留情的踢了一脚。
警报声瞬间响起,被团团围住的江佑立刻扭头,直接轻甩开爷爷的钳制,转身冲了过去。
他上下打量着人问,“没事吧,怎么了?”
晏酌摇头,“没事,脚不小心被车撞了下,不碍事。”
宋念:“…?”
“撞哪儿了?疼吗?”,江佑弯腰要去看他的脚,被晏酌一把揽住。
“不疼”,晏酌顺势昂头冲前面的人们说,“爷爷,咱们要不进去再说?”
“进去说进去说!”,爷爷乐意之至,招呼着,“走走走!”
“学会了吗?”,晏酌临走冲宋念眨了下眼,顺便支使道,“还有半箱礼物,哥帮我拿一下。”
宋念捏了捏手。
“就当学费”,晏酌补道。
宋念:“…”
倪婉没出门迎接,在厨房亲自忙活,一群人浩浩荡荡聚在客厅后,她才出来,笑着拉过江佑的手,低语道,“佑佑,委屈你了。”
江佑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摇头,“阿姨,没事的。”
倪婉却说,“晏酌爸爸中午有事,晚上才回来,你今天就在这儿过夜,等他回来了,我让他郑重给你道歉。”
江佑连连道,“不用,不用。”
“要的”,倪婉坚持的有些固执,她颇为心疼的抬手拨了拨江佑额前细碎的软发,喃喃,“可怜你受苦了,但其实,除了两心相悦,其他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闻言江佑鼻子突然就一酸。
自从两位父亲携手醒来,他自己默默修复好了所有心结带来的暗伤,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坦然生活,好好爱晏酌。
但正因为太爱,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对基因缺陷的事情毫无芥蒂,就算能把活着的岁月过好,他也总会担忧晏酌没了自己的未来。
可现下倪婉的话,无疑是一份迟来的肯定与认同,分量极重,支撑极大,叫他有底气相信,他一切的担忧都没有必要,就像晏酌之前同他说的,哪怕真苦真痛…
他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