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神》六斐

3、03

　　天色还亮，于焉从屋子里搬出桌子和小马扎，摆在店门口，又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掏出符纸、朱砂。
　　冲击筑基之前，于焉的修行速度可谓一日千里，她在正阳书院的第二年底就开始冲击筑基，失败后，云秋山安慰她不要心急，说这是水磨工夫，慢慢来，顺其自然。然后给她安排了满满的课程，符箓、炼器，于焉都是那那个时候学的。
　　镇魂符的难度并不高，于焉对灵力的掌控精细至极，她手握符笔在符纸上作画，一鼓作气，不消片刻，便画出一张镇魂符。在她收笔的瞬间，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闪过，预示着这张符箓的品质极佳。

　　于焉捻起这张符箓，满意点点头，不错，又有精进了。
　　就这样，于焉一口气画了十来张，体内灵力耗空，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饿得发慌，于焉赶紧从储物袋里掏出灵米制成的米糕，一连吃了五个，才缓解了饥饿的焦灼感。

　　街上一小孩跑过来，指着于焉手上没吃完的米糕说，“我也要吃。”
　　于焉一看，这小孩是这条街上出名的街霸，胡家的胡宇，从小打遍街上无敌手，一拳一个小朋友，年纪小一点、和他相当的孩子看到他就绕道走。
　　于焉把米糕收起来，开玩笑呢，灵米做的东西，这小孩吃了不被补得七窍流血才怪。
　　她挥挥手试图把人赶走，“这不是你小孩子能吃的，吃了你就得进医院打针。知道小朋友进医院会发生什么吗？医生会用又细又尖的针管扎你，往你屁股上一戳，啧啧……”
　　但于焉失策了，完全没把人吓住。
　　“我不管，我就要！好香！”这小子长得圆脸大额头，挺着个肉肚子，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张营养过剩的脸，大眼珠子一顺不顺地盯着于焉，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架势。

　　于焉理他才怪。
　　“去去去，回家找你妈去。”
　　“哇呀～～～于大妞欺负我，妈～～你快来啊，于大妞吃好吃的不给我吃啊～”胡宇立刻躺地上打滚，喊得震天响。
　　于焉满脸黑线，这熊孩子，光打雷不下雨。

　　寿衣店旁边的裁缝铺老板从店里面探头出来，“咋又是这皮娃子？老胡怎么也不管管？又不送去学校又不好好教，真的是。嫣嫣啊，你别管他，等他闹，闹疲了他自己就走了。”
　　“朱大娘，我晓得的。”于焉把画好的符箓收起来，正打算画下一批，听到后院的陈阿婆让她去帮忙，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空，想着待会儿还要吃饭，桌子就没收，回后院去了。

　　朱大娘看着于焉的动作，很是眼热。
　　她的女儿多多学校初测的时候，老实说她有修行天赋。可普通学校也不是没出过乌龙，也有老师斩钉截铁说肯定有修行天赋，结果正式测试的时候什么都没测出来，没过几天，那个孩子就疯了。
　　朱大娘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肯让女儿落到那样的境地，一直憋着，一个字也没往外吐露。

　　胡宇这熊孩子哭了一会儿，没人理会他，他一睁眼，周围人走得干干净净，连个观众也没有，感觉很没面子，脸一抹，就利索地爬起来。
　　他本来要回家告状，但这里既然没人，他眼珠子一转，对着桌子脱下裤子就开始撒尿……

　　老徐头拎着只杀好去毛的锦鸡回来，就看到胡宇干得好事，立刻大喝一声，“那小王八羔子，你给老子站住咯，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整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就看到熊孩子拎着裤子、光着屁股在前面跑，老徐头拎着一只鸡在后面追，一边追一遍骂，“你个丧瘟的瓜娃子，老字吃饭的桌子你尿尿，给老子站住！我揍死你个瘟丧娃儿！”

　　熊孩子调皮捣蛋的老手了，一看到不对溜得比啥都快。
　　不过老徐头毕竟是修士，很快就把人逮住，胡宇又是个相当泼皮的家伙，被老徐头揪住衣服就吱哇乱叫，叫声尖锐，杀伤力巨大，跟过去乡下杀猪的声音也没差。
　　老徐头一老人家，被他这么一叫，心脏都要不好了，原本捏着小破孩的手一松，胡宇直接到地上，两条敦实的腿到处蹬，要不是老徐头身体硬朗灵活，都要给他踹上好几脚。
　　这还没完，他都还没怎么着这破孩子，一个老太太举着个扫帚从自家门脸里冲出来，“乖孙啊，我的乖孙，你咋了？谁欺负你啦？”

　　顿时，胡宇叫得更欢了。
　　“奶，奶，老徐头个老乌龟要杀了我，你快来啊——”
　　胡老太太，“别怕！奶马上来救你，奶来了啊！”
　　老徐头：“……”
　　围观众人：“……”

　　所谓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熊家长，这胡宇背后，起码有一窝。
　　胡老太太冲到胡宇面前，满心满眼都是她宝贝孙子，抬起扫把就往老徐头身上招呼，边打边骂，“你个绝户的王八犊子，你敢打我孙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老徐头躲过胡老太太的扫帚攻击，没想到胡宇看老太太来了，竟然翻身抱住老徐头大腿，给他奶奶加油助威，“奶，我抱住他了，快打，打死他，打死这个死老头子！”
　　老徐头：“……”
　　行吧，送上门的，不收拾一顿就太可惜了。

　　胡老太太一边夸孙子反应快，“我乖孙就是机灵，以后肯定考上正阳书院！”一边打人，那身形灵活得，都比得上老徐头了。
　　老徐头真是被这对祖孙给气死了，他懒得躲了，挨了一下之后，抢过扫把。
　　胡老太太经验多丰富，立刻觉得要遭，开始呼唤外援，“你们两口子都是死人啊，人家欺负到头上来拉屎拉尿，还躲哪里干嘛？都出来帮忙！”

　　“没完没了了是吧！”老徐头拿着扫把，大腿一翻，胡宇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踩住背，“啪啪”往屁股上一顿招呼，打得胡宇哭爹喊娘，鼻涕眼泪齐飞，这回是真哭了。
　　在胡老太太目瞪口呆中，老徐头把扫把一扔，“你个老娘们儿把人看好了，再跑我家里捣乱，我打断他两条狗腿。”
　　胡宇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自从他能打遍一条街无敌手，还没人敢这么对他！
　　熊孩子嘴还挺硬，“给我等着，等我长大了要打死你！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老徐头一瞪眼，熊孩子：“呜哇哇哇哇……”
　　胡老太太一把抱住熊孩子，就开始嚎，“苍天啊，大地啊，你开开眼啊，这杀千刀的老徐头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邻居们看了一出好戏，仍是意犹未尽。
　　多难得啊，整治熊孩子的戏码看多少次都意犹未尽。何况老徐头不轻易出手，不管是熊孩子还是熊家长，收拾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倒也没人装好人，去说老徐头什么，反而劝胡老太太，让她赶紧回家。还有让她好好教孩子的，快七岁了，还这么皮，今后该咋办哦。
　　胡老太太就不哭了，又跟劝她的人吵了起来。那也是个中气十足的大妈，两人对喷，骂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裁缝铺的朱大娘看得啧啧称奇，和邻居闲聊，“这修士就是不一样，这老徐头看着老胳膊老腿的，动起来比年轻人都利索。”
　　邻居一边嗑瓜子一边搭话，“修道修道，人家怎么说也是沾过仙气儿的，我们这条街几个有这福气？诶，对了，你家多多到年纪了吧？什么时候测天赋啊？”
　　朱大娘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就是今天呢。也不晓得结果究竟怎么样。多多性格从小就内向，有点啥也不晓得说，我既怕她测出天赋，又怕她测不出，今天这心里跟揣了一窝鸡崽子似的，一天都不得安宁。”

　　邻居用眼神瞄瞄寿衣店，压低了声音，“问老徐头家那个女娃子啊，她肯定晓得。”
　　寿衣店业务特殊，老徐头和陈阿婆都不是会来事的人，周围邻居本来就有点忌讳，是以这条街上和寿衣店并不是很熟。
　　朱大娘也有这个想法，“本来就打算问，可今天一起床就没看到她人。”
　　“刚刚看她回来了啊？”
　　“正打算去呢。我去麻姑那里买点零嘴，这么空手上门，总不太好。”
　　“也是，他们做死人生意的，讲究一点总没错。”

　　正说着，街头卖早餐炸物的麻姑端着个托盘往寿衣店方向走，那香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邻居奇道，“麻姑和他们关系倒是好。”走这么近，也不怕沾了晦气。
　　朱大娘看了邻居一眼，“那家子三个都修道，不管啥妖魔鬼怪看到他们都要绕道走。你没注意啊，自从老徐头这店开了之后，这一片就没遇到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了。”
　　邻居一想，“也对。”
　　“再说了，有时候这人还真不一定比鬼善良。”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胡宇那熊孩子从地上爬起来，直愣愣地朝麻姑冲。
　　显然，他有盯上了人家麻姑的吃食。
　　麻姑吓了一跳，她手上端了好几盘吃食呢，差点就给打了，气得脸都红了，“你干什么啊？”
　　“我要吃炸酥肉，我都看到了，快点给我！”

　　老徐头收拾完熊孩子，回家脸拉得老长，“不晓得这条街上的破皮娃儿费得很啊？桌子还能放外头，现在好了，桌子都没有，别吃饭了，一人端一个碗蹲门口讨饭得了。”
　　于焉也恼得很，“我也不知道那熊孩子能这么贱，明天我去买套新的桌椅回来。”
　　老徐头还是觉得不解气，“买啥买？数你钱多啊？这得让胡家给赔给我。”
　　于焉面露难色，“可你才把人家孩子收拾了，还能拿到钱？”
　　“我那是帮他们教孩子，他们还该感谢我。不行，我现在就去。”
　　走到门口，被门口看胡老太太吵架的陈阿婆拦下来，“要去也不能这时候去，胡家两口子没在家呢，等他们回来再说。去把鸡收拾了，待会儿好下锅。”

　　老徐头一听也是，就回后院了。
　　就这时候，外头传来麻姑骂人的声音，于焉出去一看，得又是那熊孩子，绕着圈往麻姑身上凑，麻姑手里端着个托盘，放着好些吃食，看到于焉赶紧说，“于焉，快，帮我把这破孩子弄走，真是太皮了。”

　　熊孩子看于焉过来，立刻扯开嗓子喊，“奶——奶——于大妞又要打我了！”
　　胡老太太正跟人吵得起劲，这回儿跟个召唤兽一样奔过来，“谁，谁要打我孙子？我打不死他！”
　　于焉却是三两步上前，拧住熊孩子胳膊，往背后一按，拿了根从店里随手拿的白色布条，把他两只手绑得结结实实的，然后往他屁股上一揣，熊孩子就扑进了胡老太太怀里。
　　整个过程五秒都没用。
　　胡老太太接住大孙子，都没反应过来。

　　朱大娘和邻居围观全程。
　　邻居喃喃，“我的那个乖乖，这女娃子不得了啊。”
　　于焉看着文弱腼腆，真动起手来，可一点也不手软。胡宇虽然熊，可到底是个孩子，看于焉绑人的手法，真叫一个狠。
　　朱大娘眼里却冒出兴奋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