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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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又做梦了。
梦到老公了，他咧着八颗门牙对我笑，这次终于不是噩梦了。
老公笑着说“新婚快乐，我的夫人。”我觉得好幸福。
24.
林清涧匆忙奔回家中，密码锁打开的滴滴声和心跳的频率重合，他莽撞地推开房间门，看见被子鼓起一大坨。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被子看见关远洋侧躺着，眼角是刺痛的红，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可是林清涧不忍心打扰他，他用手指摩挲他的眼角，皮肤上小小的绒毛贴上掌心。
“林清涧…”他没有睡着。
“林清涧…”他叫他的名字。
“我在。”林清涧俯身去抱住他，去揉他的背。
“我很害怕林清涧。我觉得我出问题了。”关远洋开始发抖，他不敢相信如果没有林清涧他的命运会是怎样。如果林清涧不是警察，如果他没有保护他，那么他会不会很久之前就被处理掉了，和他的父母一样。
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呢？
林清涧给了他那么多。
“小洋，你怎么在抖？”关远洋摸摸他的额头。
“林清涧…我真的害怕！我每天做梦都梦到他！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啊！他想做什么啊！”关远洋喊叫起来。
“小洋…小洋，你听我说。”林清涧试图掰开他紧紧抱住脑袋的手。
“小洋！听我说好不好？”
命运就是个轮回，十年前的噩梦其实一直残存，白色药片能够暂时隐匿它，爱人给的温暖可以融化梦的边角，可是记忆是噩梦的彼方，是噩梦的养料。在回忆中，所有的力量都要被摧毁。他被腐蚀了…被恐惧支配了。
“小洋…你别这样…”林清涧凑到他耳朵旁，“小洋，我会心疼的。你别折磨自己好不好？”
“我们还在努力破案，我手里现在这个案子和他有关系，一定有关系。一切都太巧合了。小洋，现在有了新的线索，你还怕什么呢？”
“我绝对不会让他找到你，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相信我，好不好？只是你这段时间都得待在家里，千万不要乱跑啊…”
关远洋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很严重，他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唯一能依靠的除了药片就只有他的爱人林清涧了。
他忍不住开始流泪，泪水掉进脖子里特别凉。
“林清涧，你别丢下我。”关远洋用气音说。
“不会，不会的。我一直在。”
林清涧跳进被子里，关远洋整个人缩在他怀中，太阳已经在降落了，晚风徐徐吹起乳白色的窗帘，飘啊飘，思绪和风一起飘。
25.
“药按时吃了吗？”
沈峻潭水一样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关远洋。
他精神恍惚，点点头。
“嗯。关先生，能跟我说说你的父亲吗？”
关远洋舔了舔嘴唇，然后开始出神。
“关先生，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啊，不好意思，刚刚，刚刚走神了。”
“没事的。”沈峻微微笑，笑起来有木摇椅的慵懒，像住在森林里的手工艺人，身上是谈谈的檀木香。
“嗯…我的父亲。”
“你梦到的那个人和你父亲有关，那你能和我讲讲吗？”
“嗯…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他们，他们一起消失了。十年前，消失在我生命中，我甚至想他们应该早就si了吧。”他尽力保持镇定。
“我恨他，我恨那个人，我恨他可能伤害无数个家庭，伤害无数名警察，我做梦都想抓住他们。我的父亲是缉毒队的，十年前他们在调查一个大型组织，也许是为了报复他吧…那个人绑架我的父母，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整整十年。而我知道在我余生的几十年里我也不会再拥有他们了。
“我男朋友是警察，这你也是知道的。他这些年没少为之付出，他没少为我付出…”
“可是，可是…”
关远洋开始哽咽。
“我害怕的不仅仅是他突然开始针对我…”
“我害怕的不仅仅是他…他突然出现打算也把我卷入其中。”
“我更害怕林清涧他…他放手，他离开我，他也丢下我。”
“我是真的没有家了…”
关远洋没了声音，他低低地抽泣，沈峻抽了纸巾给他，他没要。
“关先生，如果他杀了你呢？”
深沉的声音来修饰这话确乎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他杀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男朋友会怎么做。他会为你报仇吗？”
26.
“老大，现在怎么办？”
等林清涧回到局里，局里炸开了锅，队里都得知这件案子关乎十年前的x组织，大家纷纷猜测会不会x组织会不会再次浮出水面。
“是啊老大，真的，这案子这么多年了，能破吗？”
“对啊甚至在民间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了…”
这些小年轻嘴里说出来的林清涧听了都头大…
“别说了，好好办案不行吗？！”他狠狠拍了拍桌子。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李宣去查号码没有？没有就赶快查！还有，许昱去找当年的资料，剩下的人留下来跟我开会。”
“对了，让小刘那边带人去看着我老…看着关远洋。他不能有半点闪失。”
林清涧拉开白板，脸上写满愤怒和激动，“现在，会议开始！”
太阳穴突突跳。
“十年前这场案子轰动了全市，缉毒警察一般是不会公开身份的，一开始只好对外宣称是普通的绑架。我们局里一直在查这个案子，但是x组织一直没有下落。当时关队…警察关翼天击杀的人确定是x组织其中一位“首领”。
x组织队伍庞大，涉猎范围也广，想要一网打尽只能暗地里观察寻找证据，我们也仅仅抓获几名负责交易的小毒贩，他们都声称是一个叫…章泽云的人吩咐，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因为数据库里显示章泽云早就si了。
自关翼天和他妻子被绑后x组织就销声匿迹了。”
林清涧盯着资料缄默。
“我知道。章泽云我早就查过，si人能给出最稳定的信息。唯一有用的是他有个舅舅也是卖那个的，当时已经抓获关了八九年。”
“大家的判断都是已经这么多年x组织早就分流或解散。所以这次的短信只可能是某个人的私人行为。”
“会不会只是单纯的恐吓或者巧合。”
“应该不会，一切都太巧合了…”
林清涧翻动手里的文件夹，“只能再审了。从孙静、吴亮成和那段监控入手。”
“孙静。”
“他总共和你通话过几次？”
“大概五六次吧，每次拿的货都挺多的。”
“你分别都是在哪些电话亭和他通话的？”
“我想想啊…”
一旁小助理用电子程序搜索着地图，在地图上找到几个公共电话亭点。林清涧扭头打量着屏幕上的小红点。
“就这样吧，出去开会。”
27.
到局里的第二天，林清涧一晚上没回家在办公室垫件衣服凑合了一下。
第二天清早就收到老婆的短信——“今天没有做梦，睡得很踏实。林清涧，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兴高采烈回了短信，他下楼去吃早饭。
28.
“老婆…今天吃早饭了吗？”对于林清涧来说，和老婆通一次电话就是一种短暂的放松休息，“老婆你要记住，老公正在为了你们、我们，和那些已经牺牲的警察奋斗着，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坚信这一点好不好？”
关远洋浅浅呼吸着，很勉强地应了声。
“老公这段时间会尽力找时间回家的，我们也派了人陪着你，你要乖乖的啊！”
已经是第三天没有回家了。
局里忙上忙下，不仅要处理这桩案子，还有其他的一些盗窃案要解决，林清涧打算去申请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情了。
“等通过你们就搬进来吧。”林队跟外边吃泡面的小警察们说道，一个个都是饿狼扑食，头也没抬嚷嚷起来：“好嘞老大！”
靠门坐着的许昱突然开始画十字，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灯泡拜了一拜…
“许昱你干什么呢？”林清涧喊他。
许昱睁开眼睛一脸惶恐“没事儿老大，祈福呢，之前看新闻说有个女大学生连续一个月吃泡面最后胃里全是“垃圾”，我寻思着这批下来之后得天天吃泡面了。我怕自己得胃癌，那还怎么为人民工作！”
……无语
“党的人民还信基督教画十字呢！”一旁李宣调侃他。
“谁说我信基督教了？！再说了，民族信仰和宗教信仰不冲突好不好！你是不是没上过学啊？”
两个人又开始斗嘴了。
林清涧本来都打算关上门隔绝这场战争了，一瞬间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拍开门就往外边闯。
“林…队…”
“电话亭的资料我再看看！”
他着急地翻开资料，从办公桌上顺一支笔就往标有红点的地图上画。
“当初我就说这个电话亭分布很奇怪。”
他举起手里的地图给许昱看。
“十字？”
又是巧合吗？
“是医院的意思？”
林清涧用手指点点桌面，以旁人无法察觉到的速度皱了皱眉。
“不，应该是——教堂。”
警车晚上不会鸣笛，但是会开灯，红蓝色的光交织在夜空上方，投射出的影子会把车身照地锃亮。
林清涧一行人立刻前往本市唯一的基督教堂，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老大，前几天有教会的人来报案说教堂被盗窃了。但由于教堂实在是没什么好偷的，他们签个字也就走了。”
林清涧用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越远离城区的灯红柳绿，他心里就越慌张。
“然后呢？丢什么了？”
“丢了一张宣言，其他什么也没丢。”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林清涧打开手机一看，是关远洋发来的晚安问候：“今天晚上好像有星星，晚安，林清涧。”
思绪很乱，这会儿又飞到关远洋身边去了。林清涧抬头望天，真的发现隐约有两三颗星星在闪。
手机又震动一下，老婆补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林清涧在键盘上写“我也很想你，老婆。”
终于到教堂门口，大门紧闭着，这里连晚风都不吹，空气静谧地像在宣誓。
林清涧在心里偷偷祈求，这一刻变成虔诚的教徒。他在心里祷告一切顺利进行，关远洋平安。
也终究是个祈祷。
大门一开，刺眼的白光映入眼帘，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进入眼里的还有鲜红的血液，把教堂前的地毯都染脏了。
有人si在了教堂，一把水果刀插进心脏，血液早就流干了，神不会宽恕他的。
他是沈峻。
林清涧认出来了，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这句shi体是沈峻，他见过，是关远洋的主治医师。
沈峻是怎么卷进这场游戏的？
沈峻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小洋的医生。
林清涧忽然想起服药过敏的那个晚上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小洋，双腿不禁打了个颤。难道，就是他想害死小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吧？！
林清涧在心里来回拉扯，短短几十秒里他给出千万种假设又推翻它们，他不敢设想一直潜伏在小洋身边的人就是沈峻。
还没有水落石出，不能妄下判断。眼前的血色冲刷了他的大脑，作为警察他必须保持冷静。
——静观其变，纵观全局，理观人生。
短短几十秒里，一行人深感震惊，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恐吓到。
还是林清涧先开了口：
“通知法医吧”
28.
“沈医生…为…为什么这么问…”
“关先生你看着我的眼睛。”沈峻让他看着他的眼睛，关远洋现在很木纳，只好转动了眼睛。
“关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
“关先生，你男朋友会不会也害怕呢？”
“关先生，你真的不担心自己吗？”
“关先生，父亲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沈峻时不时的奇怪发问，句尾留下的诡异语调，他深邃如潭水的眼眸，他简单的穿着，办公室里摆放着的文艺作品等等…关于沈峻的一切又浮现在关远洋脑海中。
他着魔了，他简直是被沈峻pua了，他不停地陷入自责的封闭怪圈，他用小刀划伤自己，用厨房里找到的菜刀去修剪花枝，他真是病了，病的很严重。
该怎么办可好啊…
关远洋临近崩溃，这些话术都是沈峻给他设的圈套，而他，一个精通心理学的高材生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早已深陷泥潭。
是啊，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却医不了自己。
最近是没有做梦了，可能是因为案情有突破吧，多亏了林清涧啊…
关远洋想。
已经是关远洋失眠的第三天了，往常总是夜长梦多，现在是睡也睡不着了。他反反复复解开手机又锁屏，盼着林清涧打开一个电话。
好想他啊…
对爱人的思念和担忧漫上心头，关远洋甚至想去警局看看他，又碍于没有任何理由，总不能说想看看家夫过得好不好吧…这样比起来，好像自己过的要更糟糕一些。
没有什么胃口，也不想走动。
“叮叮”
关远洋迅速输入密码，点开短信发现并不是家夫发来的晚安，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诡异的话———
“保罗来信的时候我会找到你。”
那一刻，关远洋知道，躲不掉了，他这么长时间的恐惧和惊慌已经成熟了。
他数次做梦，屡次在日记本里写道“我做梦了，我梦见我sha了他。我做梦了。”他不停给自己打预防针，他不断尝试自己拯救，但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因为这句话，是父亲小时的安抚。
小的时候催促父亲回家，他有时会同小小洋玩躲猫猫游戏，让他在家里藏好，还给他讲了保罗的故事。说保罗来信的时候会找到他，所以父亲还假装保罗给家里寄信，妈妈每次看了信都乐开花，但信总不给小小洋瞧。
转眼间就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29.
“法医鉴定结果没问题，就是他sha。死亡时间应该是十五个小时左右，教堂周天是不开门的。”
“现在要调查沈峻吗？”
从教堂回来，林清涧神情就不太对劲，跟抽了魂似的。
林清涧疲惫到黑眼圈要挂到下巴了，他站起来深深吐了口气，揉揉眼眶说：“你们去办吧，我先回家。”
林清涧在从教堂回来的路上一直想，杀害沈峻的凶手是谁。十万只蚂蚁爬上爬下令他忐忑，他生怕自己的祷告灵验了。
他后悔不已又挣扎不堪，他从内心真诚希望自己的爱人平平安安，他们明年还要结婚呢。
但不好的预感还是占据了全身。
手麻了…
正常的生理反应吧。
三天没回家了，是该回去了。
站在家门口，林清涧没输密码，就只是呆站着，双脚站在大地上，穿得一身黑，很累成这样也还是很有气势。
好像得把脑袋清空才能回家看老婆。
林清涧无厘头地想，那年情人节应该给老婆摘一枝玫瑰的，他还没收到过我送的花呢。
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进去。
走进门，发现关远洋坐在客厅沙发上，灯也没开。
林清涧也没开灯，就跟着坐过去。
老婆是不是喷了香水？身上怎么有檀木香。
林清涧没有贴着他坐，两个人隔着大概二十来厘米，沉默着，沉默着，双双走上康桥。
“林清涧”
关远洋喜欢叫他大名，他的名字很好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觉得，配上他秀气的眉眼，这“清涧”确实取得好啊。
爱人之间称呼大名更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林清涧”他又叫了一次。
林清涧还是没吭声，他心底漫上苦楚。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他是一名警察了。
“林清涧，你害怕过吗？”
关远洋转头看他，从头发丝看到紧绷的领口，衣服有点小了，他想。
林清涧点点头。
关远洋心想，你的诺言还作数吗？会一直保护我吗？既然你也害怕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可是太苦涩了，回忆太苦涩，成年人的生活太苦涩，做警察太苦涩，做警察的儿子也苦涩。
要变成苦涩的蝴蝶远走高飞了。
可惜蝴蝶飞不高，飞不远，蝴蝶只会扑向甜蜜，蝴蝶是喜欢幸福的。
林清涧凑过来吻他，像从前他数次靠近一样，鼻息很乱，呼出的气体拍在关远洋眼眶下边，他觉得眼角湿湿的，鼻尖酸酸的，心里涩涩的。
关远洋伸手去摸林清涧的脸，去抓他的领口，他吻得那么用力，好疼，又只好去捶他的胸口。
“我最害怕的就是你离开我…”林清涧说。关远洋觉得下巴被泪水沾湿了。
“可是…”林清涧哽咽到，“你干嘛要推开我呢…
明明…明明都可以一起面对的…”他乱了阵脚，捧着关远洋的脸几乎恶狠狠的说。
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用目光亲吻你的脸颊了。
好美，好美。
“林清涧…我…”
“那是我的心魔，是桎梏我灵魂的牢笼。我曾经以为蒙着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可以抓着你的手大步向前走…”他欲言又止。
林清涧把额头抵在关远洋的额头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着发声——“可是，我要怎么兑现我的诺言，关远洋。”
1.
我杀人了。
我杀死了那个十多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让我陷入禁忌、风暴、恐慌中的人。
我杀死了他，而我的爱人亲手将我送进监狱。
2.“你有什么话要对你的家人说吗？”
关远洋心里闪过几张面孔，在这几十秒的思考时间里他惊讶地发现，在他时间不长的小半辈子里，所有的诉说、牵挂、心动与爱都是林清涧。
“没有。”他这样对面前的警察说。
“带走吧。”
这也意味着他马上要进入那个灰暗他人生所有的地方了。
他心里忍不住跳动，他想，许清涧你会不会等我，会不会在几年风雨后你又有了别的爱人。
林清涧，你可千万别爱上别人啊。
你所承诺的我会记得一辈子，你千万别把我弄丢了，也千万别不见我，无我会闹脾气的。
林清涧，我的无名指上还需要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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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