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的假装》随墨颖

1、是光吗

　　这一天，黑压压的，灿烂的白日与黑夜竟几乎无异，狂风呼啸，卷起数万黄沙，所见皆是一片灰黄，整座城市笼罩在阴霾之下。

　　陆绎伫立在高楼之上，暴乱的风席卷而来，有着毁天灭地之势，凌乱的碎发随之荡漾，衣服也被卷起，随之挣扎抽动，但似乎还是远远不够，狂暴的风一下一下击打着陆绎，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使劲将他往前推，协助陆绎坠入深渊之中。

　　陆绎并没有动作，垂着眼，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神态，只顺其视线而下，街上有无数黑点移动，密密麻麻，就像是人类在看地面不停穿梭的蚂蚁一样，芸芸众生竟在此看去如此渺小，显得极为脆弱不堪。

　　就这样，许久，陆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弧度，似是轻笑，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一坠下去，能砸死几个人呢，嗯？”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回响，只有的是狂风暴怒之声，呼呼呼的刮着。那些无形的手见陆绎没有反应，极为气恼，暴风狠刮到陆绎身上，一下比一下重，像是威胁一样。

　　就在狂风无能狂怒，无计可施的时候，出乎意料，呆立原地的陆绎抬脚，向前一步两步……脚步停下，距离虚空只有半步。

　　至此，狂风喜出望外，更是极力击打陆绎，无形之手缓缓推动着他，似是催促。

　　长发已被风吹的不成样子，陆绎静静的埋头，俯视底下来来往往的蚂蚁，俯瞰蚂蚁们的动作，大概可见有些在奔跑，有些静止不前，看不真切，黄沙弥漫空中，又给之渡上一层神秘面纱，仿佛入眼的是梦境一般。

　　狂风依旧在他耳旁呼啸着，不停歇。

　　陆绎抬起一只脚，踏入虚空，似是鼓励陆绎这行为，狂风吹动的更带劲，鼎立高空中的建筑筋骨微微断裂之声都像是在为其鼓掌。

　　却不料，即将要迈出的脚步，突然停止，呆望着蚂蚁们好久，“罢了！等时间再晚一些。”陆绎轻说，收回了落入虚空的脚，转身往回走，暴风狂怒，如雨点般密集又如刀锋一样的风，击打着陆绎身体。

　　深夜，一片死寂，狂风疲惫 ，有气无力的抽打着陆绎。

　　陆绎盯着下方，早已没有黑点经过，看不出其界限，黑漆漆，空荡荡，像是无尽深渊，让人一眼便觉恐惧。陆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注视着，他的心很久以前就被寒冰所包裹，对此情景，只有麻木，平静。

　　终于，呆立良久，脚步响起，平稳而有规律，伴着微弱的风声，陆绎立在了栏杆之上，苍白没有一点污渍的栏杆很是扎眼，白的让人心烦。

　　陆绎双眸空洞，无神凝望自己将要亲密接触的地面，那神情极似将死之人打量自己的棺材，没有多少留恋之感，深深的死气围绕周围。

　　一声长叹后，陆绎闭眼，迈步……

　　他看不见，此时，在深夜中，一束阳光竟刺破了乌云，穿透了层层黄沙，打落在地面，黄晕触地，像是墨入水中般，慢慢扩散，在灰黄中渡上了一片灿烂的金黄，缓缓驱走黑暗。

　　突兀的，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极为轻快，只待一下，铁门被推开，他正好与立在栏杆上的他对视，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好巧，你也来看日出吗？”话音中带着喘息，蕴含其间的笑意像是在硬币上滴满水珠，只再一下就要溢出，听的出此人心情极为好。

　　陆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顿时噎住，半晌才道“不是……！”

　　“啊！你也不是！”少年更加兴奋，水滴顿时落在张力饱满的水珠上，笑意溢出，包含了欢快，“我其实是被我家太后逼得”那人脸上笑容收敛，转而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垂着脑袋，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狗一般，之间其变换之快比川剧变脸还过犹不及。

　　“准高三，面临高考，就压着我晨读！”少年苦笑，扬了扬手中书本，示意。

　　“……准大一！”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可能是不喜那人旁若无人的散发光芒，陆绎出声回道。

　　果不其然，少年闻后，脑袋就耷拉下来，如同蔫掉的小花，可惜，光芒依旧万丈，刺的陆绎心莫名其妙的烦闷，他蹲下身，倒不死盯着黑洞洞的地面，望向天空，有些蔚蓝，等着可以一举喷灭光明的时机。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不睡懒觉吗？”少年好奇道，对陆绎的行为很是不了解，苦命高三熬完了，不去睡觉干嘛啊。

　　没想到，时机自己送到了他嘴边，不张口吃掉就对不起自己了，陆绎声音幽幽传来，好似幽灵的轻叹“我来自杀了！”。

　　意料之中，光芒不再万丈，细眼看去，居然还在那发颤，见此，陆绎如同枯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心相识突然冒出汩汩清泉，莫名有感，说不出的痛苦劲。

　　“那…那哈哈哈，我不打扰你，我……我就在这看书，看书！”少年虽然恐慌，却还是留了下来，坐在离他不远处，压紧牙关。

　　强自镇静坐下，偷偷摸了摸口袋，少年内心崩溃了，没带手机。

　　了解过许多自杀未成案例的陆绎一眼便看出这人想要干什么一一一找机会，救下他，轻轻瞥了一眼满头虚汗的少年，暗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还怎么救人。反正陆绎并不着急自杀，难得来了兴趣，倒想看少年下来怎么做。

　　许久许久，太阳已经露出半个脑袋，躲在群山之后，好奇的偷窥着初醒的世界。

　　少爷直到这时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手一直挠着头发，没有停歇，头发在粗暴的动作下已经失去原貌，向鸡窝方向进发。

　　再不跳，小黑点们就又出来了！陆绎轻叹，他确实好奇少年为了挽留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可是也仅仅是有点好奇而已，但是，陆绎俯瞰虚空，摇头失笑，没有时间了，再不跳的话，又得熬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