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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这货不是番外】 ...

  •   《桃锦》

      之一

      天朝•洛阳。

      连外地来的客商都知道的,洛阳城郊有间虽然破旧却十分之有名的茶馆,名曰“这间”。但是极少人知道,这间茶馆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便要从六年前说起了。

      海外仙山三座,每一族皆有每一族的地儿。如同狐族之于青丘,鲛人之于四海,以及——桃花妖之于长留仙山的桃花岛,桃花源。

      几万年来多是其他花种的妖仙不服桃花一族能有自己专属的领地,私底下碎碎念的多了,王母听得,只是冷哼了一句:“倒要问,为何每千年来的不是蟠梨宴,蟠李宴?”

      只此一句,无人再敢提。

      桃花源的桃花妖们,也因了这一句,在花族的地位如日中天。

      又到一年桃花烂漫时。

      桃花岛的河源府后院,丫鬟梓乐提着只小竹篮匆匆从后门进了院来。中途遇见大总管,急的小跑着迎上去,不顾总管身边一人还正说着话,附唇过去,小声地说了什么。总管听了大惊,连肚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一抖。

      “此事……夫人还知不知?”

      “不知!我刚回来。”

      “还不速速去禀告夫人!”

      听得总管厉喝,梓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慌得连句“告退”都没有说,扭头就跑,中途被横生的桃花树枝桠打中了头,哼都没哼一句,脚步都不见停。

      见着丫鬟跑远,总管身边的那人才轻笑一声续道:“怎么,这世外桃源也有这般毛毛躁躁的丫头?”

      总管抹抹额上的汗,本就没有几根头发的脑门愈发的油光发亮:“这个……实有得罪,还望上仙不要怪罪。”

      那人笑而不语,一身水蓝色的衣袍迎风而动,更衬得那张脸唇红齿白,整个人英俊潇洒,哪里有一点青丘狐族师尊的样子。

      这位青丘狐族师尊——白言伸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总管见了台阶当然要顺着下来:“是是是,请这边走。”

      谁知白言却惊异的道:“我是请那边的那位现了形来,好让白某瞻仰一番。”

      总管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僵笑着转头望去,那边果然有棵桃树应声慢慢幻出了人形,一张脸先冒出来,有些沮丧:“诶,还是被发现了。”

      总管定睛一看,马上顾不得自己的面子问题,疾步上前摊开手激动地望过去,几乎要给那人跪下,声音里都是一丝颤抖:“七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那人懒洋洋地幻全了人形,却是一名翩翩美少年,身着暗红色的纱衣,像极了夏日里开得最盛的那一枝桃花。

      少年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眉角斜飞入鬓,斜斜望了一眼认出他来的白言:“原来是白言上仙,认出我来自是不奇怪。”

      “不是认出来。你的气息熟悉极了,青丘各处都有这股特殊花香,还怕谁不知是你姜远天姜七少爷?”白言笑道,“还是——该称呼你月非闲月小姐?”

      姜远天只是笑笑,没有搭话。转过头去冲着疑似心脏病发的总管道:“陶总管,麻烦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叫她不要担心可好?”

      看着陶虞山一摇三晃的走远,白言掸了掸袖子,收起了笑容:“原来那丫鬟这般急,是因为你走丢了。”

      “是呀,刚才梓乐那脑袋还撞到我胳膊上来,好痛。”

      白言悠悠听他说完,却拂手一指点上他脑门,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已收的干干净净,淡淡道:“你在青丘胡闹,我且便由着你。在自家还这般游散,谁来护你?还敢乱跑!你可知多少花妖觊觎你那一身灵力?”

      姜远天不以为然,笑嘻嘻地推开他的手指:“不知。”

      白言这番担忧原是有原因的。

      桃花源桃花妖一族族长,此前正是原来管理蟠桃林的姜海岩。姜海岩膝下七个儿女,男子有四个,老大姜连天、老三姜事天、老四姜安天以及老七姜远天。女子有老二月易闲、老五月留闲、老六月知闲和老七月非闲。到这里已然看得出来,姜远天和月非闲乃是一个人。这特殊的桃花妖实是桃花一族九万年来的独一个无性人。

      这便要说起姜海岩了。

      姜海岩守了蟠桃林整整八千年,此间看着过了八届蟠桃会,蟠桃会众仙家云集,稍不留意便会出些旁枝来。传说姜海岩在某届蟠桃会上,便与那东海龙王的妹妹有了些不清不楚。

      这也都是传说。是不是真的,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众人不知道的是,之后姜海岩的妻子月锦溪便失踪了四年,回来时便抱了一个娃娃来,这便是姜家老七。

      老七生出来,夫妻二人便见这孩子并无半点或男或女的特征。他们明白的通透,这无性的特点,只有鲛人才有。

      到这里大家该明白了,这老七便是姜海岩与那东海龙王妹妹所生。

      这个脸,不论是桃花源还是东海都丢不起。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姜海岩与月锦溪、东海的一众大头头,便只有河源府忠心耿耿的陶总管还有青丘的师尊、姜海岩的至交好友白言了。

      至此姜海岩感激妻子的包容,此后几千年来再不做些什么寻花问柳之事,为表衷心还辞去了掌管蟠桃林的职务,一心一意在桃花岛陪伴妻子。

      但是姜远天毕竟是混血之子,到底还是与普通桃花妖有着不同的。

      这不同之处,除了无性的特征,便是灵力特别的强。

      只用了两百年,姜远天便有了人形。此时他五姐还只是枝桃花。

      四百年,单挑并且在五十招之内打败桃花一族排名最末的长老姚止善。

      他这一身灵力,也被众人觊觎。一千岁那年姜远天独自出门时,被两百个妖精围攻,差一点点便元神被吞噬。

      这一次也吓坏了姜海岩,也让他明白桃花源不安全,于是便把他最小的孩子托付给了青丘,直到一百年前才领回来,但也是妥善保护着守在河源府后山的宅子里,几乎不让他出门。

      这一天,便是耐不住寂寞,私底下逃了出来,并且隐在后院里故意想吓吓人的。

      想到这里,姜远天笑了笑,一掌拍在白言肩上:“好了,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这一句话音刚落,白言的神色便凝重起来。

      “我找你父亲有事。”

      “什么事?”

      白言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在青丘是总爱和你玩的九尾狐樱琅么?她……私逃下人界了。”

      樱……琅?

      这个名字姜远天不能说是不熟悉的。霎时,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只小小的狐狸来。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毛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尾巴却毛茸茸的拖着九条,大大的一把,走起路来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待化了人形,便是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娉娉婷婷的,乖巧可人,见了哪怕只比自己大一级的女性仙家都是脆生生的一声“姑姑”。

      不知为何姜远天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闷地痛:“……为什么?”

      白言垂眸,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之色:“长老乱点鸳鸯谱,指了她……做我的未婚妻。”

      淡淡一句,却蜿蜒了多少情感在内。

      姜远天听得,脱口而出:“荒唐!”

      怎的不荒唐?白言看上去是人间界二十五六岁青年的样子,可少算也有五万岁,樱琅今年不过九千岁!这中间四万多年的差距,怕是叫上白言一声“叔伯”也是不为过的。

      青丘的长老们是脑袋给门夹了吧!?

      “自然荒唐……想必樱琅也是因为此,才不得已下界。”白言自嘲的笑,“现在如何?樱琅再小,也是九尾狐族的血脉。九尾狐一族加上她,也不过剩三十位而已。长老们的心……不是不能理解。只怕!樱琅已经九千多岁,还有十多个月便要受每千年一次的雷降,如若找不到,找不到……九尾狐族若……诶!”

      听到此,姜远天已然激动上前,紧紧攥了白言的衣袍在手里:“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她!”

      “所以我要找你父亲!狐族不能大规模的入人间界寻她……人间界此时正是春季,百花一族虽然首领是伏羲氏青帝,但如若要寻人,哪里比得上找桃花族族长来的容易?远天,你放心,樱琅好歹是九尾狐族的血脉,青丘白氏无论如何要保她周全!”

      之二

      待与白言分别,已是近夜了。

      姜远天的贴身丫鬟梓乐看见少爷没事喜极而泣,姜远天哄了好久才算是平静下来。梓乐抽抽噎噎完,这才交代正事,说是夫人和老爷叫七少爷一同去大厅用膳,私逃出后山别院的事情以后再计较。

      以后再计较?

      那就是不计较了嘛!

      极是熟悉父母作风的姜家七少立刻喜滋滋的跟着梓乐往大厅去,一路上脚上似蹬了弹簧跳着走,差一点便要哼小曲儿,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梓乐看少爷开心,心里也舒畅,话便多了起来:“少爷你知道吗?天庭新成立了一个‘穿越应急处理办公室’,专门处理那些不同时空移魂或者移身的事情。倒也是不知咋的,刚成立便灾祸不断,昨儿个从另个时空,一个叫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方,有个魂魄穿越到咱们这儿的人间界来。不知为什么那魂魄有意识,死活不肯接受安排,那些仙家们又不敢动粗,结果差一点让那魂魄把那办公室给砸了,还一边嚷嚷着‘把那破水神修音给我叫来’。水神大人居然不敢应声儿。嘻嘻,最后那魂魄还是答应了,听说给安排去了一百年之后的唐门,穿到一个将死的唐门女弟子身上,叫什么唐即若的。”

      水神修音?

      姜远天心下觉得有趣。他和修音本来关系就好,修音那个人向来是冷冰冰一张脸,居然也会遇到这种事?嘿嘿,改天真要去问问他!

      心里想着,河源府从后院到大厅的路已走了大半。河源府靠右有个大湖,是姜海岩亲自设计修的,名叫“维名湖”。此刻湖中移来了荷花仙子送来的荷花数株,因还没到气候,一朵朵都打着花苞儿,粉嫩嫩的一捧一捧的开着,看上去就十分让人欢喜。维名湖的左边是抄手游廊,直通大堂。姜远天并梓乐二人沿着游廊慢慢踟蹰着,渐渐便能听见从大堂里传来的笑闹声。

      于是姜远天微笑了,疾走几步进了大堂,扬手就抱住离门最近的六姐月知闲的腰一个劲儿的蹭:“六姐~想死你了,娘和爹也真是的,真忍心我们分别这么久!”

      月知闲原本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自己弟弟,便情不自禁的舒展了笑颜:“哎,怎的这么说?爹娘也想你的紧啊!”

      姜远天又嘻嘻一笑,还没再开口,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直接拽了他衣领子,硬生生把他从温香软玉中拖出来。姜远天被拽的哀哀直叫,一回首就见到三哥的黑脸。姜事天道:“什么样子!就算是你姐姐,也该有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了!”

      姜事天把弟弟拖到一边便立刻抽手,一张脸板得都快和地面垂直。姜远天也不计较,理了理衣服,稳稳站好,这才拱手向主席道:“爹、娘,姜家小七私自逃离后山别院,害娘着急担心,小七不孝,还请爹娘责罚。”

      这话一出,大堂里立刻都安静下来。大堂正中是刚搬上来用膳用的八仙桌,正对着大门口的位子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须发黑中带白,颊骨突出,显然是平时操心过多的结果。眼睛却很亮,显得精神奕奕。这便是桃花一族的族长,姜海岩。姜海岩衣着朴素,青色的简衫,袖口还沾了一点黑色的墨迹,似乎是刚从书房出来的。他今天心情像是很好,刚刚看着孩子玩闹也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没有阻止。

      他望了自己最小的孩子一眼,又垂下眼帘,抬手举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又慢悠悠地放下白瓷的杯子,把球踢了回去:“嗯?那你说该怎么罚?”

      姜远天一张脸立刻变得皱巴巴的。

      他就知道他爹不是个好糊弄的!刚刚摆明了是诚心认错的态度,就是仗着爹不会惩罚他,所以才使出一番任你打任你骂我绝对不还手还口的苦肉计,现在要他自己选择处罚……?罚重了吧,自己是黄连往肚子里吞,罚轻了吧,这不明显是在耍老人家嘛?

      姜远天在一边支支吾吾,姜家其余几个子女便在一边看好戏。姜远天脑门子上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那个爹,今天下午青丘的白上仙——”

      “你是说樱琅下界的事情?你私逃下山不比樱琅私自下界,你要是想用到时候抓回樱琅将要对她施的刑罚似乎重了一点,再选。”

      姜远天宽面条泪,老爹乃就是个腹黑啊腹黑。

      一时间大堂里都是隐忍的笑声,可怜的姜家小七差点就要哭出声来。此时姜海岩身边坐的这一位姜家当家主母呵呵一笑,挺身而出为小七解围:“好了海岩,对孩子那么认真做什么。”

      姜远天立刻抬头,附和着拼命点头。也不敢再装了,再装下去,命就没了!

      月锦溪对着丈夫说完这一句,便转回头来看姜远天,一双美目若有所思,唇边安抚性的对他笑了笑。月锦溪拂了一拂金边华服的袖子,似乎是极其认真的想了一想:“这样吧小七,明日是西王母再举蟠桃宴的日子,今日嘱咐我们桃花一族选六个族中精英去看管着,正巧我们姜家是七个孩子,作为惩罚,也不用选了——你不要去了,在家好好反思。”

      明日又是蟠桃会?姜远天掐指一算,还真是的。大概是最近闲的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呃……那明日家中就我一个?”

      “不,”月锦溪笑了笑,“你爹和我也不去。这次去的都是上神上仙,地位尊贵,虽说桃花一族在花族占了首位,可是蟠桃一宴还是要花神青帝大人去的。”

      “哦。”姜远天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只得点头。

      诶~本来还想去找修音问问八卦的呢。

      看见事情了结,月锦溪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拍了拍丈夫的手臂,对着底下一群小的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桌,吃饭了。”

      “……广告之后我们再回来,这里是天庭广播一套《盛世欢年》,正在为您直播的是千年一次的蟠桃宴盛况,我是主持人韩X生。

      “现在呢我们可以看到,正在进场的是赤脚大仙……咦赤脚大仙人呢?哦他被工作人员带去洗脚了……好下面一位进场的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和吴刚,我们手里的资料显示啊这个嫦娥仙子似乎和吴刚好事近了,……啊对不起我看错了这里标的是后羿……咦嫦娥仙子要和后羿复婚啊!

      “那为什么嫦娥仙子还是与吴刚一同前来参加蟠桃会呢?……啊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和嫦娥仙子一同入场的的确是后羿。他今天没带弓啊所以我不小心认错了。……后羿长高了啊,我记得以前似乎只到嫦娥仙子的肩……呃?刚才导播提醒我说那个是嫦娥仙子的朋友武大郎。……后羿是不是和武大郎的弟弟武松关系不错?……导播你抚额做什么?

      “——滋!”

      后面那“滋”的一声是因为姜远天狠狠合上了手里的蚌壳式收音机。近来天庭福利不错,许多仙家都选择休假的时候去平行世界遛一遛,这收音机就是从另一个平行世界参考来的,只不过那个世界收音机靠电工作,在这里一个法术搞定。

      姜远天闷闷地揉着太阳穴。

      没睡好。一大清早的就被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想去死,——没办法,那六个哥哥姐姐们头一次去参加蟠桃会,兴奋一点,可以理解。也没关系,不就是一个晚上没睡好嘛……以后再补觉了。

      姜远天如是想着,懒洋洋地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当然他此刻还不知道,此后的夜晚,他再也没有睡好过。

      姜远天在家里是懒散的要命,典型的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头发到此刻还是散着的。梓乐说要给他梳,姜远天怕扯了头发痛,娇气的挥挥手就让梓乐爱干嘛干嘛去了。

      他随手拽了一件紫色外衫披着,站在雕花的红木窗栏前出神看了一会儿院子里鸟儿斗食,脑子里有些浑,抓了抓脑袋,瞅了瞅四下没人,便闭上眼晴立在那里不动了。

      窗外的一只麻雀好奇地看了一眼室内,立马吓得扑棱棱翅膀飞走。却见姜远天周身突然罩起银白色的光晕来,衣襟无风自飘,一双修长的手缓缓变得纤弱白细,透明肉色的指甲也变成了淡淡的桃红色。头发柔顺的披下来,一张脸变得更趋于女性化,唇片饱满红润,再睁开眼,一双眼盈盈含水,——这便是月非闲,姜家小七的女性一面。

      月非闲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举起手来对着阳光看。那只手在阳光下似乎是透明的,周圈映了微弱的光来,更衬的那张脸美丽异常,整个人娇小可人。

      正出神,卧室门传来扣扣两声,紧接着柔美的女声飘来:“小七,我可以进去吗?”

      是月锦溪。她转过头去,应道:“可以,娘请进。”

      门吱呀一声推开来。月锦溪看见月非闲,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把门合上,再说话时语气里便有了微微责怪:“你怎么这般鲁莽,轻易转了性别容貌。”

      月非闲吐了吐舌头。

      月锦溪也只是说说而已,顿了顿便进入正题:“好了,你收拾收拾,等下用了午膳就回别院去。”

      月非闲愕然:“为什么这么急?”

      月锦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你那六个哥哥姐姐都走了,家里能撑得上事的只有你爹和我,河源府的家丁也随他们去了一半,现在府里不安全。只有别院,仗着地势和我和你爹布置的结界,你到那里去是最好的。”

      月非闲低头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儿,便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月锦溪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执了她的手来:“那现在去用膳吧。哎哟,真是越看我的女儿越漂亮……非闲,今后若是出门在外,可要小心照顾自己啊。这么一张面皮,娘亲我都为你担心呢。”

      月非闲娴静地笑了笑,也没有细想月锦溪话里的意思。她听话地托起娘的手臂,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向外走去。

      之三

      午膳很快就用完了。月非闲抚了抚圆滚滚的肚皮,娘也真是,不就是自己长久没回家嘛,怎么准备这么丰盛的菜。

      月非闲满足的笑着。但又不经意想到进大堂时母亲刻意地说:“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好不容易来看我一趟。对了海岩,小七说有事,不和我们一起用膳了。”的场景,心里便是一紧。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跟大家这么不一样呢?

      叹口气,她推开了后院通向后山的偏门。仔细确定外面没有人,心下捏了一个诀,隐了身形,直到走进后山那一片森林里才现回身来。

      站在山下往上望去,满眼却是一片浓碧,远近高低,树木缠藤绕,密不分株,沉甸甸的湿绿,犹如大海的波浪,一层一层,直向山顶推去,就连脚下盘旋曲折的石径,也印满苔痕,点点鲜绿。踩着潮润柔滑的石阶,小心翼翼,拾阶而上,越向高处,绿意越浓。寂静时,忽闻林中传来鸟声,顿时,山鸣谷应,悠悠扬扬。受这林中美景的感染,月非闲都觉得似乎回到了童年时期。她不由得张开双臂,深深闻着青草潮湿的清香。

      带着愉快的心情往上走着,突然,鸟鸣之声戛然而止。月非闲心下一紧,手攥住衣袍的边角,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她静静想了一想,而后,又慢慢抬脚,继续向上走去。

      刚踏上上一级石阶,耳边忽闻呼呼风声,月非闲心底一沉,动作迅速往右边一闪。谁知那偷袭之人一击不中没有停顿,她耳边又是凌厉风声夹杂铺天盖地的气势而来,情急之下月非闲只得就地一滚再滚,直直滚下了台阶,又因为没有阻挡,骨碌骨碌一路往山下滚去。

      “呯”的一声,她砸中一棵苍天古树,停止了下滚。因为从台阶上掉下来,紫衣少女的肩本来就被杠的生疼,这一砸又好像拦腰给截断了一样,直痛的她想吐,呲牙咧嘴。还没等反应过来,一道白光夹着雷霆之势向自己而来,月非闲大惊,情急之下往地下一趴,可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肩部立刻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她只感觉火辣辣的一道,倒也激起了潜能,双手完全是下意识地画了一道符,立刻一道金光向着偷袭自己的方向而去。之后便是“嗷”的一声嚎叫,“扑通”一声,月非闲心知,这中了一个人——或者是妖或者是仙——但是,袭击自己的人,绝对不止这一个。

      此刻的情况不等她细想,紧接着又是几道光向她冲来。她右手凭空一划,一柄剑现在手中,立刻向前平举,以剑为中心出现一道刚好能笼罩住她一个人的桃红色屏障,把那几道光都反弹了出去。月非闲也借着这一点点空闲跳起身来,一边站稳一边看过去,而后愕然。

      好家伙,足足有十来只妖!依她的勘测,这不只是花妖,还有黑熊精、人参精等等,实力修为皆不可小觑。

      看月非闲定定查看他们,为首的一名虎背熊腰的黑熊精哈哈一笑,抬手指着她道:“兄弟们做了这娘们!待夺了她的元神,这几千年的修为咱们平分!”

      月非闲此刻是真真切切的惊讶了。

      他们……怎么知道她有几千年的修为!?

      一边躲开扑上来的一头虎精,月非闲心里暗暗思忖:她目前是女性的打扮,若是说这些妖一开始便埋伏好了,那也不应该对着自己。又见这些妖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确定了要攻击的是她,——也就是冲着她来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把自己当做了二姐!月易闲如今是三千年的岁数,和自己虽然面容不尽相似,但身形还是差不多的。——但是,不对呀——

      扬手一剑刺入一名黑衣大汉的胸膛,那黑衣大汉哀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渐渐化了原形,乃是一枚土豆精。

      看到此,月非闲眉头更皱。桃花一族昨天早早就放出了由自己的六个哥哥姐姐参加蟠桃会的消息,整个花族乃至整个妖界都该是收到了这消息的。如果说事先埋伏好,那么消息应该更为灵通才对!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姜家小七?

      这个念头一入脑海,先把月非闲自己吓了一跳。这一愣神,后背出现空门,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从肩胛到腰部传来“刺啦”一声,接着就是刺入骨髓的痛,血气上涌,忍不住便“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失血加上重伤引得灵力耗得如流水一般,手里的剑上的桃红色的光晕也渐渐暗了下来。月非闲心里暗暗叫苦,此刻手里拿的不过一把桃木剑,需要注入三成的修为灵力才能变成有灵性而锋利的钢剑,现在……还要坚持这三成的灵力,明显是吃力了。

      难道我月非闲今日便将命丧于此?

      苦笑,她感觉着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摇了摇头,咬紧下唇集中注意力,用尽全力支撑。

      毕竟是斗了这么久,身子也疲乏起来。一不注意,身上又多了大大小小许多口子。这是雪上加霜,月非闲且战且退,一路快退下山脚。快出林子的那一刻,月非闲脑中似劈过一道闪电
      ——

      ——结界!

      河源府的后山,为了保护她,姜海岩和月锦溪皆做了蕴含了四成灵力的结界护着。除了她,一般的妖是进不了后山的。既然有结界,那这些妖精是怎么进来的?!

      眼看着快走到结界入口处,月非闲分了一些精力探测过去——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结界被破坏了?!

      心中大惊,一不留神,只见面前笼罩上一道黑影,呼呼风声伴随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受死吧!”

      这一剑来的太过猛烈,她已经来不及抵挡。月非闲怔怔的立在原地,最后做的一件事情,只能是闭上眼睛。

      然而,月非闲等到的却不是疼痛。只听“铛”的一声,风声在眼前停顿了。接着又是刀的金属鸣音,“铮”的一声过去,地面上传来“啪”的一响,似乎是什么□□倒在地上。

      她连忙睁开眼睛,却只见一件兽皮褂子,上面还沾染了血迹,正穿在一位魁梧高大的男性身上。月非闲只能看见他的后背,心头的茫然过去,渐渐的从心底升上一股安慰: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正想着,眼前的男子回过头来,却是一颗毛茸茸的狮子脑袋。声音浑厚,颇有些粗声粗气的味道:“你没事吧?”

      月非闲慌忙摇了摇头。

      闻言狮子脑袋的男子转回了头去,一手举着刀,恶狠狠地冲眼前的黑熊精道:“滚!”

      黑熊精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听见此话连忙屁滚尿流的带着还残余的一帮手下跑了。

      月非闲闭上眼晴呼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忙问:“感谢壮士相救!敢问您是……?”

      狮子脑袋反手收刀入鞘,思考一番才慢吞吞回答:“伐折罗。”说完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上前几步踢了一踢刚才被他砍死的那一只茄子精。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嗤笑道:“好家伙!黑熊、土豆和茄子,这是什么组合!”而后转头向月非闲问道,“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月非闲此刻还心有余悸,放松下来的身子便只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痛。勉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便是你得罪的人雇来杀你的了。我是路过,原先在这里并未看到有这片林子,是设了威力不弱的结界吧?黑熊难道有此等功力,能破这种结界?”

      月非闲听得,把之前的思路拿来想了一想:“怎么,黑熊精不能破结界?”

      伐折罗似乎十分鄙夷黑熊精,笑道:“怎么可能!这种结界,怕是至少是桃花族长老以上的人设的。否则怎么会连我也看不出来!”

      月非闲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那……那结界怎么会破?”

      伐折罗的大手在鼻子下蹭了蹭,漫不经心的回答:“最有可能的就是施放结界的人受了重伤甚至死亡,总之是没有气力再支撑这个结界了。”

      重伤?!死亡?!

      这两个词汇直直打入月非闲心口,只感觉脑部冲上一股热流,闷闷的痛——结界是父亲母亲设的啊!

      “——这个结界,是——”

      ——“呯——!”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巨响,月非闲感觉身后一道冲天的热浪,赶忙回过头去,只见灼热的火光刺痛了眼睛。脑袋被声响震得嗡嗡直响,好久才听见远处男人女人小孩的嘶喊,以及绝望和无奈的求救。

      ——月非闲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的眼前,只有河源府内,大堂的位置,那一片冲天的光和热,笼罩了整个桃花族的中心。

      ——大堂!!

      爹,娘——!!!

      月非闲脑子里嘶吼着,可是嘴张着,却发不出一个字的声音。

      月非闲一路冲回河源府,中途摔倒了几次都数不清。因为心绪慌乱,连最最简单的御风术都忘记了用。还没跑到后门,就看见那扇红木包铁大门从里面“呯”的一声被撞开了,跌跌撞撞奔出来许多人来——看衣着,都是河源府的丫鬟小厮下人们。甚至有一些身后还拖了长长血迹,坚持不到半路就倒在地上化出了原形,一枝两枝的半枯桃花倒在地上,花瓣飞旋在空中,还未落地就被人一脚踩烂泥地里。

      在人潮里奋力逆流而行的月非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道,居然一路奔去了大堂。沿路血迹斑斑,满府的桃花似乎在瞬间枯萎,然后连根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火烧的噼噼啪啪直响。火里夹杂着微弱的哀号——那是已有了元神却还未化人的桃花树。

      维名湖里的荷花已全部不见。光秃秃的一池泥水映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月非闲越看越觉得一颗心荡到了谷底,不知什么时候火舌已扑面而来,浓烟差点呛得她窒息。她总算反应过来捏指念了一个避火诀,暗暗定了神,蒙头冲进已被大火覆盖的大厅里去。

      橘黄色的火焰笼罩了中午还富丽堂皇的大厅。断垣残壁,大梁倒在正中央的八仙桌上,四周挂着的字画早就被火焰吞没。月非闲只感觉心里揪起来一样的难受,大叫了几声爹娘,可是却没有人应答。

      她只能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翻乱找。奇怪的是,找来找去,却根本不知道那声爆炸的来源。大厅里只有火烧的痕迹,一点爆炸的碎屑都找不到。

      突然间,她发现在八仙桌的另一头似乎有细细蜿蜒的血迹。她连忙扑过去,可是那血迹在一块燃烧着的木板下消失了。月非闲咬咬牙,灌注灵力于掌,伸手用力一抬,终于将那木板给翻到一边去。

      然而借着火光,木板下的景象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滚。

      那是怎样残破的身躯?

      不,不能说是身躯了,那简直就是一团烂肉——血肉模糊已经不能形容,除了还能看清两条腿是腿,从胸部开始肚肠流了一地,已经被火烧的黑焦焦的,再往上,一团骨头和肉的混杂体里几颗残留的牙齿证明那里曾经是头部。居然这样还能留存一点曾经是衣物的布料混在血肉里——

      月非闲倒退几步,禁不住哇的一声吐在边上。

      很好,至少知道了这是爆炸源。

      可是这是谁?

      月非闲忍着恶心硬着头皮上前过去查看。这人当然看不清脸庞,可是应该不是桃花妖,桃花妖死后会现出原形,怎么会以这种恶心的面貌示人?可是河源府——又怎么会有人类?

      疑惑之下,她颤抖着手挑出了一条碎布料在手里查看。青色的——似乎是昂贵的料子。昂贵的……等等!!!!

      这是爹的衣服!!!

      月非闲不禁屏住了呼吸。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是……他是爹?!

      这个死人……这个……是爹!??

      但是爹不应该……就算是死了,不也应该……

      月非闲手一颤,那块带着血迹的布料掉了下去,被火舌卷走,立刻痕迹全无。

      “……小七。他是姜海岩。”

      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吓得月非闲坐到地上去。可是这一切给她的打击太大,月非闲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脑子似乎生了锈,慢慢的告诉她这个声音,属于她的娘。

      月锦溪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以正对着她的角度,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这样的情况,她还能穿着最华丽的宫装,金色流转的花纹,银红相间的底色,拖地长裙,苏绣纱外罩,火苗遇到她都直接向后退了三分。月锦溪走过来的时候不时踩到烧焦的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从骨子里头发颤。

      月锦溪居然笑得一脸端庄和蔼,月非闲看着只觉得身子发冷。月锦溪走到那具尸体边上,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在距离女儿三米远左右的地方,月锦溪弯下了身子,像看着情人一般的看着那——团血肉,仿佛那里不是火与血的地狱,而是情人偎在身边的天堂。

      月锦溪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身边的火突然向上一窜,火光突然大盛,使月非闲能看见原来月锦溪半张脸上沾满的全是血迹,衣服上也是斑斑点点。

      “是我杀了他,小七——你看,我的法术越发的有进步了,你爹看起来,是不是像一个普通的人类?……连死的时候,都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样子呢……”

      月非闲终于近乎绝望的听到她爱了两千年的娘说出这种话语。她一时间只会摇着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月锦溪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月锦溪像一个孩子一样的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微笑了:“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小七啊……你为什么要存在?如果你没有被生下来,也许……也许我就能原谅他……”

      说到这里,月锦溪凄凉的望着她。月非闲怔怔的看着她的娘疯狂的目光,只感觉心口的地方木木的麻了。

      “不,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知道那四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四年被困在长留的锁龙谷,被迫要求接受你……如果不答应接受你,帮那个贱人保守秘密,便要多一日的受那千年冰雪霜冻之苦……我为什么要忍受这种生活?!我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一个不忠的丈夫?!两千年了……两千年了!”

      月锦溪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疯狂而又绝望而又得意,火势在那一刻突然大盛。

      “君若无意,我便休……两千年了,我终于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为我自己报仇……小七,”月锦溪的头发散乱,平举一只手,食指越过空气点住她的胸口,“你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你记住,你的存在,害死了你的父亲,还有你父亲的妻子!至于你的母亲……让她见鬼去吧!

      “我的私心不想让你看到这些、知道这些……本来今天是我们共同的忌日……可是你是怎么从那些杀手手底下逃出来的?……不重要了……让你知道这些,也好。”

      此刻的月锦溪,已经不见了温文的气质。她的目光穿越了两千年——两千年前的那次蟠桃会,她的丈夫与敖颜有染,并且在四个月后,敖颜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敖颜和姜海岩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用计将自己困在长留后山锁龙谷,一日一日的逼她承认待孩子生下来就认作自己的孩子,并且永世不得透露给除姜海岩同意的人之外的任何人这个秘密。锁龙谷曾是封印上古恶龙的地方,那里埋藏着千年的冻土,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她咬着牙不屈服着过了四年……在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她发誓,总有一天要姜海岩付出代价。于是她微笑着看着那个新生的孩子,对着那个她曾经发誓要爱一辈子的男子,点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如今——她终于做到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机会……我的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他对我也没有了戒心……这一天,我等了两千年啊……”

      月锦溪目光含笑,看着月非闲的眼睛是在看着两千年前的那个婴儿。那个孩子看见她就只会笑,可是孩子,你可知道,我迟早要毁了你的生活。

      “……小七,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喂你服了陨情丹。从那一刻起,你将绝情灭爱……”

      一生一世,你将无法动情。你的母亲——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该爱——情之一字可毁天灭地,这也是我对你的诅咒,你这一生,都休想对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动情!

      月锦溪闭上眼睛,右手出手如闪电,从袖中取出一把已出鞘的短剑,横刀,毫不犹豫的插入自己的胸膛。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流一滴泪。

      我为什么要哭?姜海岩,这本就是你欠我的……

      眼看着她生命中的两位至亲倒在她的脚下,月非闲直直的看着前方,膝盖似乎在发软,手似乎一直在颤抖,可是……可是她应该做什么?

      爹……娘……

      月非闲张了张嘴,眼前突然罩上一道火光。一阵剧烈的刺痛后,眼前,只剩黑暗。

      …………

      ………………

      再回首,已是一百年后。

      破旧的茶馆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味道。这是一间多么破的茶馆,居然连块匾也没有?

      可是路过的人丝毫不会注意这一点,他们的目光都被茶馆门前静静立着的一位男子吸引去了。男子即使是穿着最朴素的白衣也有从容入世淡雅出尘的味道。眼睛虽然是斜飞入鬓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可是那张脸只会给人踏实、沉着的安心感。男子右手握着一柄折扇,没有打开,仅仅只是垂在手边,身子靠着茶馆大门的门框,没有笑,却给人感觉他时时都在微笑一般。

      “天天——我想起来了,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茶馆里面由远及近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男子直起身子看向门内,却见里面冲出来一位穿着淡蓝色宽袖长衫的女子,眉眼清秀,头发松松的盘起来一部分、散开来一部分在脑后,手里挥舞着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色纸张。

      男子接过女子手里的纸,皱着眉寻找了一番,而后读出角落里被重重画了一个圈圈起来的两个字:“有、间?”

      “是啊是啊,我觉得有间茶馆这个名字很大方而且简单易懂,在我们家乡——咳。”女子不自然的吞下了后半句话,“你就说‘有间茶馆’这个名字好不好?”

      “嗯——”男子沉吟,“即若,你取的这个名字不错。但是,改成‘这间茶馆’——怎么样?”

      “这、间、茶、馆……”名为唐即若的女子皱了皱鼻子,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嗯,不错的,姜远天姜大少你真有才,就叫‘这间茶馆’好了!”

      男子听了女子的话,低低笑出声来。

      姜大少……?

      有多久、多久没听人叫自己一声“姜家小七”了呢……?

      姜远天看着手里重新被塞上的一张上书“这间茶馆”四个大字的新纸,抬起头,目光悠然的看向远方。

      …………

      于是又是一百年后——

      在天朝洛阳城里流传着一首很古老的歌谣,说的是百年来远近闻名的一间茶馆——

      四月芳菲映栏阶,绿风情暖艳阳天。
      洛阳城郊车马肆,一方茶馆名这间。
      香茶名毒样样全,丝竹叮咚不觉喧。
      在座皆是楼内人,谁与相逢终是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这货不是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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