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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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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四月,春光明媚。
剑宗内门弟子齐石带着身后的小弟子登上造极峰,转过长廊,推开大师姐的院门。
院里那棵桃树受主人宠爱,被灵气笼罩,四月时节仍然一片绯红。
树下是一方不大的水池,池边倚着一个人,白色弟子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鸦青如瀑布般披在身后,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抓了一把褐色鱼食,漫不经心地撒下水池。
齐石像是被烫到,低下头不敢再乱看:“大师姐,这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央您照看一年半载。”
动作一顿,那人微微侧身扭头看过来。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脸庞白皙精致,琼鼻桃花眸,右眼下用绯红的花钿描了个“卍”字。形状姣好的唇微勾,萧明铛对着呆住的两人招招手:“师弟辛苦,小师弟过来师姐看看。”
齐石忙不迭告退,留下剑宗刚收的小师弟和美艳大师姐四目相对。
萧明铛以手抵住下颌,笑得眉眼弯弯:“小师弟叫什么名字?”
“谢时安。”
他站在萧明铛跟前,任由冰凉的手指挑起自己的下颚。
这是一张尚带青涩的脸,眉眼俊美,瞳孔幽深,墨色纹路从颈侧一直攀上左颊,让他整张脸更具冲击力。
桃红色的唇微挑,谢时安戏谑道:“大师姐?”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彻院落,池里的锦鲤受惊四散逃离,萧明铛低垂着眼,看着渐趋平静的水池皱眉,她站起身,披在肩头的弟子服滑落,露出窈窕的身姿。
“别玩这种把戏。”她说着,弯腰想捡起衣衫,指尖还未碰到,便听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只手抓住了她细瘦的脚踝。
“师姐走什么?”
手上用力,扑通的落水声再次响起。
萧明铛被谢时安按住肩,整张脸都埋进水里,男人一双眼亮得惊人,眼底是浓浓的兴味,就好像兴致缺缺的猎人终于碰到了合胃口的猎物,恨不得立刻上前逗弄一番。
溺水的滋味并不好受,萧明铛左腿后撤,费力昂起脸在男人面前灿烂一笑,趁着谢时安愣神的当儿一个过肩将人甩开,接着漫不经心地上前掐住男人的脖子:“十几年不见还是那么调皮啊,谢时安。”
属于金丹期的修为泄出,谢时安一时挣扎不开,只能任由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他余光瞥见什么,顿时不再反抗,言语间带上痛苦:“若是师姐实在气不过,那便杀了弟子吧,弟子无悔。”
和谢时安斗了两辈子的萧明铛可太了解他了,男人这副做派,一看就不是好事,果然,谢时安话音未落,萧明铛身后已经响起了自家师尊雄浑的声音。
“明铛。”
两个字,让萧明铛乖乖松手。
谢时安抬眸望去,来人是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身材颀长,三十好几的模样,负着手,不苟言笑。
顾樘,两人的师尊,剑宗掌门,养育萧明铛长大的恩人。
“师尊。”
“师……师尊。”
顾樘点点头,看着二人湿漉漉的模样皱眉:“先去换身衣裳,为师在此处等着,有事相商。”顿了片刻,男人伸手揉揉萧明铛的头,“明铛,不准欺负师弟。”
萧明铛乖巧应是,抬眸看了谢时安一眼,对上男人无辜的笑,她咬牙:“师弟跟我来。”
师弟两字咬得格外重。
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谢时安愉悦地想。
造极峰只有萧明铛和二弟子李长风两人人居住,李长风是个吊儿郎当的主,在剑宗哪里呆的住,顾樘一个不留神就给人钻下山,现在都不晓得在哪里除妖卫道。
谢时安想换身弟子服自然只能转脚前往李长风的住所,萧明铛对此满意至极。
“师姐。”谢时安在萧明铛即将踏入房门那刻叫住她,男人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过打斗间拧红的手腕,“别来无恙。”
隔了一辈子,确实别来无恙。
萧明铛上辈子的记忆大部分都已经模糊,唯一鲜明的就是谢时安这个与自己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男人俊美矜贵,在黑刀捅进胸膛时还在笑:“萧明铛,你得给本座殉葬。”
大乘期的大能临死反扑,死死掴住萧明铛的腰肢,在自爆前狠狠咬上她绯薄的唇,唇齿间血腥味肆意,萧明铛尚且来不及反应,天地巨震,修真界两个大能同时陨落。
再睁眼,萧明铛已经成为被顾樘从狼口中捡回来的小乞丐,凭借天赋成为剑宗首席大弟子,度过顺风顺水的十几年,更是成为宗门内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那你真是……阴魂不散。”
……
顾樘此次前来无非是为了李长风,随州出现异常,李长风灵牌破损,他担心自己的二弟子,又因为宗门扩招弟子抽不开身,于是让萧明铛走一趟。
“师尊。”谢时安拉住顾樘的衣摆,好看的眼微弯,“弟子愿同师姐一同前往。”
随州明面上是州,实际上不过是位于交通要塞上的一座城,萧明铛曾跟随顾樘来过一次,此地富庶,百姓安乐,踏入仙途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此刻的城池早已没有当年辉煌模样,城墙上挂着随风摇曳的破烂旗帜,城门大开,街道上一片死寂。
萧明铛兀自上前查看,被谢时安拉住衣摆:“不对劲。”
城里太安静了。
以往的叫卖声,打梆声,甚至是犬吠通通销声匿迹,萧明铛扯回衣摆,哂笑道:“怕?”
谢时安挑眉,不大愉快地松手:“师姐知道,师弟怎么舍得你以身犯险。”
微凉的手抚上覆盖着墨色纹路的左颊,萧明铛嘴角带笑,在谢时安耳畔吐气如兰:“这么说,师弟是在担心我啰。”
男人面色不改,用力拽下萧明铛的手,哂笑道:“师姐请。”
破败,荒凉,死寂是萧明铛进入城池的第一印象。
死气笼罩着天空,到处是流动的黑雾,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檐上挂着白灯笼,萧明铛往前走,踢到一块头盖骨。
骨面青黑,一只蜈蚣慢悠悠从眼眶处钻出,她冷静地垂眸,最后抬脚将蜈蚣碾碎。
真是难为李长风,不过一个筑基修士,倒是哪里都敢钻,就像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谢时安一般。
废物又自大,萧明铛恶劣地想。
话虽如此,为了顾樘,就算李长风再无用,她也得把人带回宗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从不远处传来,萧明铛与谢时安对视一眼,二人当即冲着那声响追去。
随着声响越来越大,萧明铛握紧手中的黑刀,眉眼染上凝重,她看向同样表情严肃的谢时安:“跟紧。”
她可不想死对头死在别人手里。
裹住黑刀的白布扯开,露出锋利的刀身,谢时安挑眉:“你将它捡回来了?”
黑刀发出“铮——”的一声,似乎是不满意他的话,萧明铛握紧刀柄,看着丝毫不显慌乱的谢时安:“你不觉很有纪念意义?毕竟它尝过大乘期修士的血。”
“是不错。”
即使在回怼对方,两人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转过街角,最后在一处宅子面前停下。
门口的石狮倒了一只,石阶上满是红褐色的血迹,萧明铛仰头,腐败的牌匾挂在上头欲坠不坠,透过铺满的蜘蛛网依稀可见是个张字。
敲击声还在继续。
萧明铛推开门,腐朽的朱红大门发出渗人的“嘎吱”声,门内杂草丛生,檐上挂满白绸随风婆娑,东南角的老树虬龙般苍劲的树枝盘曲交错,落着几只乌鸦,不时发出阵阵粗哑的鸣叫,黑黝黝的眼直勾勾盯着闯进来的萧明铛和谢时安。
“咚——救命——咚——”
敲击声变得悠长,其间夹杂着呼救。
萧明铛穿过庭院,用刀尖推开其中一间房门,门开,家具四散,但是没有人的踪影。
“来。”谢时安突然拉住萧明铛,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夹杂着莫名的兴奋,“我知道在哪。”
谢时安没有说谎,他的确知道在哪,也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上了锁的房门传来悠长的敲击,还夹杂着女子细细的呼救。
萧明铛用刀砍断落灰的锁,破败的房门自动打开,在看清里面全貌的时候萧明铛瞳孔一缩。
哪里有什么女子求救,有的只是一个捧着白骨啃的鬼怪,吃上一口白骨,他便将头往墙上一撞,发出“咚——救命——”的声响。
萧明铛听到的女子求救,不外乎是鬼怪吃完白骨引诱食物的陷阱。
听到动静,他缓缓回头,那双全黑的眼带着垂涎欲滴的口欲,四肢着地地向两人冲过来。
速度太快,萧明铛忙用黑刀抵挡,鬼怪在此地肆虐不知多久,又吃了多少人,攻击速度快且力度大,震得萧明铛虎口发麻。
“滚出去。”她推开身后的谢时安,握紧手中的黑刀足尖用力便迎上去,刀身在鬼怪身体上滑过,擦出道道火花。
一个后撤躲开攻击,萧明铛就听见身后男人不慌不忙的声音:“这是骨鬼,好食白骨,力大,无意识,弱点嘛……”他看着萧明铛愤怒的眼神,笑着点点脖颈,“这里。”
知道了弱点,萧明铛便轻松许多,将谢时安赶出房门,她金丹期气势全出,提着黑刀一刀砍下了鬼怪的头颅。
“师姐真厉害。”男人笑道。
伸手将打湿的发撩到耳后,萧明铛的黑刀架上谢时安的脖子,她低低喘息,连眼下用花钿细描过的卐字都带上艳丽:“别耍把戏,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这件事过后不会杀你。”
说完,她没再理会谢时安,折身进屋搜寻线索。
榻上被褥呈现暗色,靠近榻边是一个梳妆台,明显的女子卧房,萧明铛弯腰,艳丽的脸映入梳妆台上置放的铜镜里。
萧明铛皱眉,铜镜里的人却弯唇一笑,在她抬头那刻变成一个红色的眼球,漆黑的瞳孔疯狂地左右摆动,最后铜镜碎裂,眼球从其间挣脱,向窗外疾驰而去。
“谢时安!”萧明铛死死盯住红色眼球逃离的方向,咬牙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