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秦可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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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刚刚露出一丝光亮，山庄上下已经陆续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了新的一天的重复。
明为道士，实为近身女侍卫的辛虚跪在琼真面前自请护卫不力之罪。
琼真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怪不得你们。太上皇那里我会去解释，不必担心。山庄上下可有损失财物或人员伤亡？”
辛虚摇头，“贼人将迷药下在晚餐里，昨夜其余诸人都睡得熟无人发现异常，卑职在屋外守夜时被人从颈后砍晕，也没看到贼人模样。除观主卧房内，山庄其他各处并未发现外人侵入迹象。”
至于暗卫处情形，辛虚有意略过了，那些人虽和她们同是受太上皇调派，彼此之间却无从属关系，不是她能管能问的。
琼真想是也知道这一点，默契地没有多问，”贼人非为求财害命而来，而是警告我一些事情，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大家，既然昨夜之事无人察觉，你们也只当无事发生就好，以免山庄上下人心不安。”
辛虚点头应了，“卑职立即发消息给卫统领，请他奏请太上皇多调派些护卫。”
琼真神色不济地轻轻摆手，”虽然不知贼人具体是何人指使，但若幕后之人真想要对我不利，我此刻应该已是没命了。可见昨日之举不过是个警告也是个试探，山庄什么都不变才最安全。”
“可是您的安危要紧，不怕一万，就怕贼人狗急跳墙。”
琼真淡淡地笑了笑，“万事有因有果，若我命中果有此劫，该来的总归会来，逃也逃不过，何必再多牵累无辜之人。况且我也不是面捏的，想要害我也须当心被我嘣掉一口大牙！"
辛虚看着观主那仿佛风吹吹就能倒的纤薄身形，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还要再劝，却听小道童有秋在外面禀告说卫统领来了。
琼真转到屏风后换了件见客的正式袍服，便带着辛虚从居住的院落往外面会客之所走去。
天光熹微，山间云雾袅袅，被风吹散成丝丝缕缕但很快又三三两两地攒聚成团，沉睡初醒的山庄云遮雾掩犹如仙境，山庄深处缓步走出的一道倩影如真似幻。
卫淮青不由想起诗仙李太白在《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中所写的一句诗，“素手掬青霭，罗衣曳紫烟”。
但他很快想到今日来意，迅速掐断心中不合时宜的赞叹。
“末将卫淮青见过道长。”
琼真颔首回礼，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卫统领请到客厅用茶”。
卫淮青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个漆面暗纹的木盒跟在琼真身后进了客厅，一个中年道姑上了茶后轻手轻脚地退下了，辛虚便和卫淮青带来的侍卫一左一右地守在客厅门口。
主宾落座，卫淮青迅速且仔细地看了琼真几眼，发现其虽眼神略显疲惫，神情却是一派安然平静，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迹象。
卫淮青点头暗自称奇，放下手中木匣起身长揖一礼，”太上皇已知晓山庄昨夜遭贼人潜入的事情，特命末将前来探查慰问，下面人巡查守卫不力，道长受惊了！”
琼真虚虚抬手，“将军无需自责，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若无前事之因难成今日之果，昨夜遇袭并非无妄而是意料中事，请将军转呈太上皇，贫道无碍，请万勿挂心忧急，一切事该如何便如何。”
卫淮青目中闪过一丝惊奇和笑意，“道长好定力！”
琼真淡淡一笑，“贫道出家之人，也只此一点勉强可让人称赞了。”
卫淮青想到她身世遭遇，心中怜惜之意大盛，不由柔缓了声线，“道长才情出众，品行高洁，将来自然有大好前程，实外不必如此自谦。”
琼真愕然，一时有些接不上此人的脑回路，随手捧了茶杯在手上，忽然醒起端茶送客的说法，心中懊恼，只此时再放下茶杯未免又显得太刻意，只好勉强接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承将军吉言，不知太上皇他老人家还有其他吩咐没有？”
卫淮青看着琼真手上的茶杯也突然醒悟到自己的失态，耳根微热地打开了桌上的木匣子，露出里面一把打造成袖箭式样的求救信号发射器和一枚看不出材质的口哨，他将发射器的使用方法仔细演示给琼真，”此二物均可贴身收藏，发射器内藏有三枚特制焰火，危险来时，道长只须按动开关发射焰火或是用力吹响口哨便可召集暗卫前来护卫左右。不过——
焰火只有三枚。口哨也只能吹响五次，道长请务必谨慎使用。”
琼真面无表情地将发生器按照卫淮青所教的步骤绑在自己手臂上，阔袖垂落从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藏了东西。
可惜，这发射器要是改成可以连发的弓/弩就好了，琼真摸了摸装了机关的手腕不无惋惜地想。
她起身走到卫淮青身边。忽然出手拔出他腰间宝剑，随手挽了个不太熟练的剑花后重新将剑插回鞘中。
卫淮青脸色变来变去，一时像是被她突然的拔剑吓到，一时又像被她笨拙的舞剑动作逗乐。
琼真将木盒里的口哨握在了手心，”比起将安危全然交托给其他人，贫道更愿意通过自己的学习和不间断的练习来并掌握守护和反击的能力，将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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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城不足十里的官道上，旌旗蔽日。御辇之内卫淮青正将自己在子虚山庄查探所得一五一十地如实禀告给太上皇。
"琼真可有受伤？"
"道长颈上有掐痕但受力并不重不曾损伤声带，细心调养几日可无碍，此外便未曾受其他伤害。"
”你回来时琼真精神如何，可有受惊过度？”
“不曾，道长言谈举止如常，神态气色略显几分疲惫外再无异样，此外，卑职在道长卧房内外和墙角处发现几处血滴痕迹，乃是贼人被道长用铜簪刺破手背所致。”
太上皇睁开双眼，从卧榻上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追问，“可问清楚了，果然是道长而非旁人刺伤了贼人？”
卫淮青用力点了点头，回想自己调查所得的事实经过，心里不免敬佩琼真的果敢和大胆，同时又对那本无十分恶意的贼人报以几分同情。
“其中经过，你细细说给朕听。”
卫淮青在追来的路上已经理清了事发经过，此刻便一一还原。
”山庄内外各处门户均完好无损，只有后山围墙、厨房和琼真道长所居院落院墙有几处苔藓剐蹭痕迹，贼人预先对山庄内地形走势、建筑分布、人员居所和暗卫巡查路线做过调查，趁着两班暗卫交接的空档潜入，在厨房用水的大水缸里下了迷药，故而事发时众人都处在睡梦中，昨夜值守的虚辛也被人从身后袭击昏倒。除道长卧房内丢失一枚印章外，山庄内外并无其他财物损失。
据琼真道长陈述，贼人起初仿佛并无伤人之意，言语间恫吓她莫要再追查前事以免引火烧身，只是被道长以言语激怒后才出手，不想反被道长所伤。”
”哦？你把贼人和琼真的对话复述给朕听听。”
卫淮青从腰间囊带里取出一卷折叠仔细的纸卷呈交给太上皇，“琼真担心转述有误，特特将昨夜事发经过记录了下来以供太上皇和臣等查办人员查阅。”
太上皇展开纸卷，便见上面数行秀丽的簪花小楷详细记述了琼真夜半惊醒后之所见所闻与所言，全文都是纯记录和客观描写，无一字表达情绪心理或主观臆测，即便如此，透过这些文字，太上皇依稀看到了孙女昨夜是如何沉着冷静地与贼人周旋应对。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里再次微微遗憾琼真个女儿身。
卫淮青抬头迅速看了眼太上皇，“道长坦言，刺伤贼人的铜簪上抹了几种毒蛇与其他剧毒之物混合制成的毒液，贼人就算侥幸不死，至少一只手臂也要废掉了。”
太上皇拍腿大笑，扭头对苏全说道，“这孩子果然是个果断刚烈的，别看平日装得乖巧柔顺，该出手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下手这叫一个快准狠！比宗室那些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怂兮兮的软脚虾们强多了！”
笑了一阵，太上皇又皱起了眉，“贼人既然中了毒，理应跑不了多远才是，你们难道没追查到他的踪迹？”
卫淮青解释道，“血迹到屋脊上就消失了，应该是有同伙接应和扫尾。这伙贼人既能飞檐走壁又很擅长分工合作、隐匿潜伏以及反跟踪的技巧，不像普通匪类反倒更像训练有素的死士或暗卫。”
太上皇其实也猜到了，不然子虚山庄外面不显山不露水的，距离铁网山这个皇家狩猎园又不远，附近皇亲显贵、王公大臣们家的闲庄别苑比比皆是，谁家小偷强盗没事儿恰好能溜达到那里去？
别处皆不曾翻找，偏那么准就摸到琼真屋里还什么都没拿，只盗走了先太子的印章，临走还要警告琼真莫要追究前事。什么前事，是甄士隐一家遭人算计谋害的前事？还是先太子被废又兵谏失败的前事？又或者事拜后被改封义忠亲王的先太子阖府灭门的前事？
与其说是在警告琼真这个如浮萍漂泊无寄的弱质孤女，倒不如说是在挑衅自己这个将近花甲之年的前任老皇帝！
太上皇心中怒气高涨，脸上却越发平静起来，虎目微嗔眼神冷澈如冰，御辇内气压陡降，忽然清脆的一声巴掌惊呆了苏内监和卫淮青，却是太上皇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圣上！”苏内监惊得连旧称呼都冒了出来，赶忙从几案下方一个匣子里取出化血去淤的极品玉容膏给太上皇抹在脸颊上。
“这个警告不是给琼真的，而是给朕的，这一巴掌朕收到了。琼真说的对，这些藏在皇朝阴暗角落的蝇营狗苟之辈可不就剩下了威胁恐吓老幼妇孺的胆量！真以为朕的刀锈到砍不动他们一身的贱皮烂骨了！”
太上皇冷冷说着，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走了几步停在卫淮青身前，“淮青，朕老了吗？”
半蹲半跪的卫淮青抿了抿嘴唇，缓缓挺直腰背，大胆抬头直视上方笼罩在光晕中的高大身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您圣心所向，便是臣等剑锋所向！”
炽烈的光线从半卷的帷窗撒入御辇内，照在侍卫统领年轻英俊的脸庞上，他的表情忠诚而坚定，眼神深处藏着濡慕和野望。
太上皇朗声大笑，拍了拍卫淮青的肩膀，对这孙女婿候选更加满意了一分。
“说得好！当年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也为了顾念祖宗情面，原本有些事有些人朕已是轻拿轻放了，既然他们如今这般得寸进尺不知好歹，朕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太上皇重新坐回软榻上，示意苏内监从储藏秘密文本的机关匣子里取出一份名册递给卫淮青，“这份名册上所记载人员，无论是其本人还是亲朋好友亦或仆从族亲，但凡有违法犯纪之事须不分大小，一一详细查明后提交给朕。”
卫淮青双手接过名册放入衣服内的暗袋里收好，太上皇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对了，琼真可有请求往山庄加派人手守卫？”
卫淮青摩挲了几下剑柄，神情略有几分犹豫地回道，”不曾，道长说山庄内原有布置不变，以不变应万变，只是——”
太上皇放下茶盏，“只是什么？”
卫淮青想着琼真最后和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心里虽不大认同，到底不敢隐瞒，如实告诉给太上皇，“琼真道长请臣转告太上皇，她准备把后花园的花草拔了改建成校场，想让太上皇给她请个教骑射的女师傅并赐几匹适合女子骑乘的好马。”
太上皇听得一愣，苏内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告罪道，“老奴一时忘形，罪过罪过！”
卫淮青一头雾水，想不出琼真的要求虽有些异想天开和不符合女子当贞静的世俗礼法规范，却也没什么可笑之处，太上皇却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是这孩子能做出的事情，难得她第一次主动跟朕开口要东西，昨晚又受了那么大一场惊吓，朕这个做爷爷的是该多加赏赐安抚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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