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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尾声 ...

  •   第十章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两个月后
      漫天的大雪密密匝匝下了七天,京城街道城池银装素裹,松松软软的银白铺了一眼的世界。近年夜的一天晚上,湘王府——也就是当今天子之弟九皇子朱翰韬的府邸,从其后花园凉亭中传出泼妇骂街的叫喊声。
      朱皞天不禁脚下一顿,微微皱眉,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九王爷的王府放肆。想着便又向前走了几步,听见一个女子泼辣地喊道:“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给我滚!”,随即,又是一阵仿佛打斗的声音。朱皞天紧紧皱了眉,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
      今夜朱翰韬叫朱皞天前来叙旧,自从浙江平倭归来后,他一直忙于政务梳理,没顾上找朱翰韬谈几句,因为有些事怕是不得不谈。本想过段日子再去,不料朱翰韬却先下了帖子请他过来,如此,朱皞天就不得去了。这段日子每每想到朱翰韬,他心里都会有说不出的复杂。九皇子喜好女色,这是满朝皆知的事,但以他对朱翰韬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应该不会的……
      朱皞天咳嗽一声,以防某人衣衫不整。
      “哎哟,疼死我了。你真打假打啊,本王又不是钢筋铁骨。”
      那女子眼见朱皞天走过来,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九哥。”朱皞天走上前,正要行礼,却见朱翰韬一手拉过他走到石凳边坐下。
      “行了,兄弟之间何须这些繁文缛节。坐。”朱翰韬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他竟还记得他不喜饮酒,难得的殷勤呵。
      朱皞天微微扬眉,笑而不语。他大抵猜到了……这样最好,他还一直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没想到九哥先按耐不住了。
      “皞天,江南之行如何?都说江南女子多风情哦。”朱翰韬丢一颗花生米在嘴里,眼睛紧紧盯着朱皞天看,似乎期待着什么。
      “九哥说笑了,我没有那种时间。”朱皞天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凡娶了正妻的皇亲国戚除了他没有第二个敢这么正大光明地说这种话,而且还说得如此认真。
      “也对,有时间你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嘻嘻……你一回来,这让我好奇的事情就不少,如何,给九哥个痛快吧。”朱翰韬整了整衣冠,刚才与人嬉闹之时弄乱了。
      “还请九哥明示。”朱皞天缓缓说道,同时抿了一口茶,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
      “皞天,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全当九哥我不是人好了。直说吧。”
      噗……朱皞天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他这是连他也一起骂了吧,他若不是人,那作为他兄弟的他能是什么东西?真损啊……
      “咳咳,九哥,你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说我自己,你别往圣上那里挂。你知道九哥我不喜欢绕圈子,你也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我的耐性全留给女人了。你要讲就讲,不讲日后出事可别怪九哥没提前知会你。”朱翰韬快人快语地说道,同时脸上挂一副无赖相。
      朱皞天思虑片刻,继而说道:
      “周卓儿是在我那里,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难说日后能否逃过圣上的耳目。九哥打算如何?”既然朱翰韬私下与他商议,显然是不打算惊动圣上的。看来,他对这个假王妃是动了真心,否则依他的性子断不会扛这个杀头的罪。莫非,就是先前那个泼辣女子?
      “我还以为上官灵逗着我玩儿呢……竟然是真的。现在需要决定的只有一件事,直接禀明圣上,还是继续瞒下去。”朱翰韬说得轻松得仿佛在选择喝酒还是喝茶。
      “两个选择,怕是都不易吧……不过,九哥。我有一事想要请教,还望九哥据实相告。”朱皞天说着缓缓仰起头,看着天上清冷孤寂的一轮明月,风在此刻袭来,吹起他鬓边的发。
      “哦?请讲。”朱翰韬微微一抖,继而皱眉歪着脑袋看他,不明白着突如其来的凛冽是从哪儿来。
      虽说时值寒冬,但这亭台的四周可放了八个暖炉,再加上烈酒暖身,没理由觉得冷啊。答案只有一个——朱皞天的内息不稳,竟影响到他的感觉。可见这小子现在的心境定然没有他表现的这么平静。
      朱皞天一手扶着石桌起身,缓缓走到亭台的一柱边,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朱翰韬看得分明,他眼中复杂的神色,有哀痛有愤怒,甚至还带了一丝凄凉无奈的意味。这究竟是怎么了?
      “皞天,九哥最近,没得罪你吧?”朱翰韬问得小心翼翼,深怕对面这个心绪不宁的人转身一掌劈过来。他可没什么功夫底子……
      “九哥,你在大婚之前,可曾见过周卓儿?”
      “见过啊,”朱翰韬想了想,继而答道:“在丞相的诞辰宴上见过。”
      “仅仅……只是见过么?”朱皞天立刻转身看着他,眼中杀气被身旁的火光照得分明。
      静默在此刻蔓延,只剩火炭火的噼啪声,却使得这冬夜里的庭院更加死寂。
      片刻后,朱翰韬起身走到他身旁,直视他的眼。
      “你想问什么?”朱翰韬的声音一改平日的不羁和慵懒,呈现难得的严肃冰冷。
      “九哥该明白,我指什么。”朱皞天静静地看着朱翰韬的眼,发觉那眼中清澈的没有一丝阴影。
      “呵呵,没想到我臭名昭著到连你都会怀疑我的地步。皞天,你真伤人。”朱翰韬笑着,一手攀上朱皞天的肩膀,同时将头枕在自己手上。低下头,唇边爬上一抹苦笑。众多兄弟中,只有朱皞天与他走得近,他也只将朱皞天当做兄弟,连皇上他都不曾在意……他的人生,失败至此呵。
      “只要你回答我,我会相信……”
      “谁会对那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感兴趣啊!”朱翰韬气得打断他吼道,仰头看这个高他半个头的弟弟,用那种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的愤恨目光。
      呼……朱皞天深呼一口气,转身背靠石柱,仰头笑了。
      “你个死小子!连我都怀疑,你怎么不直接问那臭丫头是哪个男人做的好事!”朱翰韬不依不饶地吼着,仿佛要吼尽他刚才的委屈一般。
      “九哥,你降点声。怕没人听见么……”朱皞天无奈地说道,“卓儿没看清是谁,只是听那人自己说,是九皇子朱翰韬。我不问你,又能如何。”
      “你问了我又能如何?摆明了栽赃,我是白痴才会办完事还留下自己名号。”又不是全世界没人认得他。
      “九哥!”
      “好好好,我不跟你说这个。”气死人,平时精明得跟狐狸似的,遇到女人的事还不是一样变成楞头呆子。
      “我本也想不会是你……”
      “少来马后炮!”朱翰韬坐回石凳,猛灌一口酒。
      朱皞天微微笑了笑,笑得很难看。不是九哥……那么,究竟是谁呢?他也走回桌前坐着,用茶杯倒了酒,仰头一口饮尽。
      “喂,你若嫌酒杯小我可以换大的给你,别把我的茶杯弄得满是酒气好不好。”那一个茶杯顶他十个酒杯了。
      朱皞天不说话,苦笑了一下。
      “皞天,你在乎么?女人的……”看见朱皞天摇头,朱翰韬便没有接着说下去。看来,他还是想报仇的。也难怪,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之人被他人欺辱。若有人欺负了平儿,他也定会与之拼命。
      “九哥,顶替卓儿的是谁?”朱皞天问道。
      “是周卓儿的贴身侍女,贾平儿。不过,现在我只叫她‘卓儿’。” 朱翰韬加重语气在最后一句话上,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明白了。圣上那边还是瞒着,不过需要九哥你做一件事。”朱皞天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去找周丞相,烦请他多收个义女。日后不甚见着了,不管见着哪个女儿,都是他的。让他别乱了方寸。否则,这脑袋会掉几百颗,包括他自己的。”
      “哈哈哈……皞天,我就知道你早就想好对策了,找你来果然没错。”朱翰韬笑得很张狂,一副“有你在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很欠扁……
      “如此,就劳烦九哥了。吓吓他无妨,但不可说出真卓儿在我那。”
      “我知道,万一那死老头思女心切一个月往你那儿跑个三五趟的,没事都会被他跑出事儿来。这点心计你九哥我还是有的。放心。”
      “那么我就告辞了,九哥慢慢观雪赏月。”朱皞天说着起身就要走。
      “喂!这就要走?好歹陪我再喝两杯吧。”除了女人的事难道他们就没别的话可以叙了么?
      “呵呵,九哥,你回头看看便知。”朱皞天说着便闪身一晃。
      与此同时,一大盆白雪自朱翰韬头顶盖下来……
      “哇啊啊啊!好冷好冷好冷……你个疯婆子!干什么!竟然还有冰块,你想谋杀亲夫吗?”惨叫声自朱皞天身后响起,暖意瞬间袭来,仿佛融了这天地的冰霜。
      朱皞天回到平南王府,走进后园就看到一个寂静的身影立在初春的晚风中,衣袂徐徐。
      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觉得没有月的天空更好看。因为有月亮的时候星星就会不见,集中的亮太孤单,再美也只一个。而星星就不同了,碎碎的晶莹撒满一眼,一点都不会觉得亮得寂寞。
      回到京城已经两个月了,她一直养病养病,想出来走动便只有晚上没人的时候,否则碰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押她回房间,只回房间也就算了竟还要她回床上睡,这未过分了点。睡一天两天还行,她全当床上有金子给她摸,睡十天她也可以勉强将自己当残疾,但睡一个月好像就很难自我说服了。
      “你怎么又出来!”
      身后响起不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以及淡淡的宠溺……
      “你躺两个月不下床给我看我就不出来。”她奸刁地回道。
      朱皞天笑着摇头,轻叹一声走到她身边,负手仰头同她一道看天空。
      “倒是难得你有这份雅兴。”
      “我在看卓儿,有话想问问她。”瞳低下头,额前的发掩盖了眼中重重的失落。她并不是舍不得她,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她哪来的力量脱离这个身体,脱离她。原本最为眷恋人世的,不就是卓儿么。为什么,离开的会是她?
      风,在此时拂起一园的香,才种的桃花这么快就盈满馥郁,春天的风果真是带着生命力的。能不能,多分她一些,让她唤醒另一个沉睡的灵魂问个清楚明白?又或者,已经消失得再也无迹可寻。天上的星、地上的花,依然走它们自己该走的路,不会为谁停留。
      “问了么?”朱皞天轻轻说道,看着身旁瘦小的身影,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愁。
      “问了。”
      “她如何答的?”
      “她没有答。”
      朱皞天缓缓转过身,替她挡了身侧的风。在他衣袖飘飘之时,偶尔抚上瞳的衣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得像在呵护。
      “你问了什么?”
      “我问她,那日的剑下,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她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明明握剑的是她,明明那穿骨的痛那么清晰,明明……她看见地上的那一席阳光。
      “我来回答你,可好?”朱皞天轻轻地说道。继而只手抚上她之前被风吹乱了的发,帮她掳向耳后。
      瞳抬起头,看着星光下不甚清楚的他的脸,但那目光却温柔得像水,让她看得分明。
      “一直都是你,那日挥剑的是你,刺入胸膛的是你,伤重不省人事的也是你。卓儿只是明白了一些事,一些能让她安心离开的事。于是她走得不留痕迹。”
      “是什么?能让她离开。”
      “是——”朱皞天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下一刻,瞳的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原本唇边的那抹苦涩,因他的一句话,终是轮落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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