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古今记纪》池清水也青

64、降生于浮世之中

　　“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木莲打着哈哈说道，“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蚊虫敢叮咬我……”
　　菅原真悟的眼神让木莲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她视线偏移后又被理智强行拉扯回来与男人对视。
　　许久不见，这个男孩真的成熟了好多，就是越看越吓人。
　　木莲内心欲哭无泪，只眉眼低垂，转移话题：“我最近做出了些甜品，悟君要尝尝吗？”
　　面对木莲下意识的示好，作为强势方的菅原真悟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颇有一种“本大人暂且放过你”的蛮横，“我要现做的！”
　　“好。”
　　用一顿甜食安抚住了莫名逼人的菅原真悟，木莲看着桌子上的烂摊子，揉着老腰打算现在就处理。
　　但还没等她动手，菅原真悟突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个没我帅的鬼族吗？”
　　“嗯？”
　　木莲没反应过来，而菅原真悟只嫌弃地提醒说：“那个破坏环境的恶鬼，——呜，突然想不起名字了……”
　　他摸着下巴在木莲微妙的视线中猜测着，“什么鬼童生？”
　　“罗生……”木莲出声提醒，在某人恍然大悟的自我骄傲中，疑惑发问，“发生了什么吗？”
　　菅原真悟眯着眼睛打哈欠，兴致缺缺地揉着眼睛，含糊地说：“也没什么吧……”
　　木莲的表情有那么一刻是无语的，呆滞的死鱼眼虽然抢不过那星河的璀璨，但菅原真悟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无辜地眨眼补充说：“就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多了个茨木童子，还自称是——酒吞童子的儿。”
　　“…………”
　　房屋中的安静似乎不能与骤然蒸腾的云雾相联系，只见窗纸一亮，接着轰隆的雷声就闯入了屋内。
　　木莲捂着嘴巴咳嗽了好一会才抚顺了胸口的那一缕气，她手上拿着软帕遮着嫣红的嘴唇，垂眸想了会，刚想说话。
　　菅原真悟就又添了一句：“酒吞童子还是鬼姬的好大儿呢。”
　　“咳咳咳！”
　　木莲有点分不清雷声到底来自屋外，还是自己的脑袋，她咳嗽着就感觉到口腔内多了一股腥甜，皱着眉头吞咽后，才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这话怎么说？”
　　一听木莲发问，菅原真悟就来了精神，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还忍不住向木莲这边靠近了些，湛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木莲的脸，似乎想从接下来的每分每秒中研究出木莲的心态变化。
　　“大江山的妖怪本来是那群贵族们的心腹大患，”菅原真悟笑眯眯地看着木莲，挑起的眉毛似乎在提醒木莲关注他精湛的用词，“而普通人对那地方也是避而远之，直到安倍他设计斩下了酒吞童子的脑袋，大江山嚣张肆意的气焰才消停了些……”
　　只是普通的斩首并没能杀死酒吞童子，而茨木童子本身的才能又很快地稳定下了动荡的大江山，于是乎在星熊童子留驻维持稳定后，外出不过十数年的茨木童子就成功地拼接好了酒吞童子的脑袋。
　　这本来应该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奈何——平安京内的贵族们脑袋发懵，在知晓了“酒吞童子被斩首”这一消息后，就成天地宣扬“鬼王已死”。
　　“如果是以前还没问题，”菅原真悟认认真真地盯着木莲的脸，只把她盯得两眼无神才鼓着脸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大江山内多了一个‘死去’的酒吞童子跟一个称呼他为爹的茨木童子。”
　　“那家伙每天都在大江山上哭丧，说是要找源赖光报仇呢～”
　　“……”木莲脸上的迷惑太过明显，但她又不好意思打断说得起劲的菅原真悟，只等了一会才在某人乐得快开花的时候，出声提醒，“不是安倍他……”
　　斩首的吗？
　　“源氏给安倍提供了掩护，变成了源氏才是唯一出谋划策的‘将军’，”菅原真悟眉飞色舞地模仿着那些在天皇面前说话的人，“都是源赖光将军的智谋过人，若不是他，大江山上的妖怪必定掠夺走所有的东西！”
　　贵族的嘴脸最是多变，菅原真悟表演着就忍不住翻了对白眼，随后一推面前的小桌，自己蹭到木莲身边坐着，“最可怕的是，普通人相信了。”
　　后面的事情非常好猜，“他们都相信了——然后就多了个死掉的酒吞童子跟为父报仇的茨木童子，而正主一个还在大江山上睡着大觉，一个刚从荣姬府邸启程回家。”
　　“……星熊童子呢？”
　　“奇就奇在，星熊童子傻了。”菅原真悟笑眯眯地瞥了眼被木莲攥在手心的帕子，他闻到了一丢丢的血腥味，来源似乎就是木莲的腿，“他跟大江山为数不多的妖怪都觉得酒吞童子死了，他的养子茨木童子应该为他报仇。”
　　“这信仰的力量，已经超乎想象了。”
　　菅原真悟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快凝聚成“陪我一起笑”，木莲无奈，作为阴阳师的菅原真悟不喜欢妖怪也是正常的，但是这里毕竟还有她养大的罗生。
　　木莲身上的血腥味让菅原真悟难得体贴，“这些家伙很弱的，还不够茨木那家伙戳一下的——不过寮内发现他在找人，啊不对，妖怪，大江山庇护着的妖怪莫名其妙地少了六七成……”
　　响雷轰然炸裂，木莲咬着下唇露不出一个笑容。
　　“最最最有趣的是，光脉在消失。”
　　“你别这么看我呀，又不是我说的，”菅原真悟笑眯眯地看着木莲，他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抱怨她凶巴巴的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东西只有少数人能看见。”
　　木莲扭头咳嗽了下，眉头紧蹙的她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菅原真悟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不是捂着肚子，但还是难得乖巧地哼着奇奇怪怪的曲子，给木莲留下思考的时间。
　　屋外的雷声沉闷，风声呼啸而过后，雨声嘀嗒作响。
　　“是晴明跟你说的？”
　　虽然是这么问出来的，但木莲知道不会是晴明，他不会将这些“问题”告诉其他人，只会自己把问题瞒得死死，再独自去处理，等被她们发现时，他只会以云淡风轻的做派疑惑：这有什么难的？
　　而菅原真悟的表情也证实了她的猜测，“是麻仓。”
　　“我记得他——”
　　“一个卖货郎，”菅原真悟复述了那人的话，“一个身上带有艳色咒文的卖货郎，身上气息复杂，并非妖鬼，却似神魔。”
　　说完，菅原真悟就恨不得揉自己的腮帮子，不知道在说谁的，补充了一句：“神神叨叨。”
　　雨声哗啦作响，暴雨滂沱，但室内的凝重反而被夜晚的凉风吹散。
　　木莲扭头捂着嘴唇咳嗽了下，随后捏着帕子放在腿上，神色间虽然带着些疲倦，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嘴唇却红得艳丽。
　　“抱歉，失礼了……”
　　可能是刚才擦嘴的力道太大了？
　　菅原真悟脑袋里飘过疑惑，视线却不小心瞟到了木莲衣摆上沾染的血迹，她可能没发现，但他可是贴心又温暖的男人。
　　“我好困呀～”贴心的男人非常贴心地要求道，“我明天要吃小鱼干，单、独、给我做的！”
　　“……好。”
　　在木莲答应过，菅原真悟就满意地给了个赞赏的眼神，随后自顾自地打开房门，接着被夹着夜雨的寒风吹飞了头发。
　　银白的发丝如同狂风中的小草，要不是扎根很稳，可能已经跟掉毛期的可可一样，在满屋都留下了他们的毛发。
　　回忆起那满屋飘毛的经历，木莲憋着笑给菅原真悟的发根点了个赞。
　　不过好在那狂风也就吹了那么一瞬，菅原真悟揉了下又疼还带痒的头皮，看了眼屋外呼啸的夜雨，回头就见木莲笑着笑着就神情低落了下去。
　　他啧舌一声后，扬声提醒说：“不是说了明天带我去看看武藏城吗？”
　　“嗯，”木莲点头，“我这就去休息。”
　　北山巫女给菅原真悟安排的房间离木莲的卧室不远，因此两人并肩走了一路。
　　走廊外的雨水仿佛是谁人倾倒在瓦砾上水，流淌而下的雨幕几乎挡住了庭院里所有的光景，而木莲手里握着略显干硬的帕子，唇角的笑容得体却明显不是对着谁在笑，而是为了笑而笑。
　　菅原真悟最讨厌这种贵族的仪态，但他瞥了眼走神走得明显的木莲，决定先记下一笔，以后再算账。
　　一路无言，等木莲看着北山把人带走，她就恍惚地进门洗漱加换衣服。
　　等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睁着眼睛盯着床幔时，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的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菅原真悟的话上。
　　这些年岛国本就多灾多难，而现在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土地生命力的光脉都在消失……
　　木莲捏着被子咳嗽了下，一个翻身趴在被窝里，又不舒服地在被窝里打着滚，皱着眉头想东想西，最后干脆就抱着被卷成长条的被子坐起了身。
　　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东西会影响未来。
　　苇中的神明本就多如繁星，但是能够支撑这一神秘的能量很明显是比不上其他国家货地区的，毕竟这里的面积本就这么大一点，地大物博都算不上的地方，哪儿来那么多资源？
　　就她这些年看过的资料，拥有阴阳师天赋的婴孩的诞生是越来越少不说，普通小孩的降生数量也低到了警戒线，——青壮年男女再英年早逝下去，那这社会就能直接断代发展，直到半身入土的老年人来支撑这片土地的运转。
　　而归根到底还是，神秘与信仰的纠结……
　　信仰缔造神话。
　　这可不仅仅只是指的传说、传记、物语之类的文学作品，它在这片土地上是真能缔造出神话。
　　毕竟这里有最适合的土壤，还有一群坚信着“神明从未远去”的养分，与选育、修剪加引导的外力。
　　木莲抱着被子揉了揉，随后自己埋头在柔软的被面上，脑袋里思索着这样做能给哪些人带来利益。
　　普通人不会想让自己的生命被自己臆想出的东西夺取——一般的普通人不会，他们希望的是和平安稳的人生，春耕秋收，不求突破阶级获得姓氏，只求能够寿终正寝的活着。
　　贵族里……这些事情都与他们关联不大，哪怕自己的子女被妖怪掳走，他们也只会多一段轶闻，比如“谁谁谁家的姬君貌美如花/纯洁善良才被妖怪掳走”、“谁谁谁家的贵女被妖怪掳走，富庶又爱女的家主邀请强大的武士某某某去救回”。
　　相同格式的传言多不胜数，但不管是不是妖怪做的，他们都要背这个锅。
　　木莲扭头咳嗽着，等呼吸顺畅后，她才直接躺回微凉的床上，还怕着凉地掀了个被角盖在肚子上。
　　“唉……”
　　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不过，我到底忘了啥？
　　迷迷糊糊间，木莲惊坐起。
　　她忘了收拾碗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