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居》山柰

27、瞳术

　　吃饭间，姬无瑾将柳容兮打听来的花茶庄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姬无心，只是刻意掩饰了白扶渊维护她一事。
　　说完，疑惑的问道：“阿姐，那小六子为什么会指控你啊？”
　　“是摄魂术，小六子中了摄魂术，本来是为了指证我，只是我突然去了清谈会，才让他们不得不临时除掉小六子。”
　　“摄魂术？真有这种阴邪的功法？”白扶渊重复道，也只是听说过类似心法，但自始至终练成的人寥寥无几。
　　“中原武林不会，并不代表西域的人不会，不过看起来他功力也是一知半解。”姬无心回想起小六子的反应，也不知是她给的血还丹的作用，还是摄魂之人功力不深所致。
　　“若中了摄魂术如何破解？”白扶渊接着问道。
　　“你心思重，摄魂术对你无效。”姬无心没有看他，随口答到：“见血即破，若发现意识陌生，及时给自己来一刀，有备无患。若对方功力比自己深厚很多，就，等着被杀或被救吧。”
　　姬无瑾双臂缠满绷带，连吃饭都困难，都是姬无心喂他吃下，他也乐得接受投喂，先前他对这个三年前突然出现的阿姐多是惧怕，现在孤身一人在姑苏，而阿姐还因为救他受了伤，慢慢发现她并非真的不关心归隐山庄，也觉得莫名亲切起来。
　　“饱了。”姬无瑾瞧见她又递来的汤包，摇了摇头说道。
　　姬无心听到他的话，没再管他，放了一盏茶到他面前。

　　早膳后，玄参回厢房收拾了些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南疆，纵然有些不舍，但姬无心的决定她也改变不了。
　　姬无心依然坐在凉亭内，活动了下吊着的手臂，预测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可能单独行动，她尝试站起来走了两步，险些摔倒，幸得白扶渊及时扶住她。
　　无奈，她又重新坐回美人靠上。
　　白扶渊回想起花茶庄的事情，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过赫连铭么？”
　　“这件事明显是冲着慕容毅去的。”
　　白扶渊经她提醒，也明白过来，为何张氏被灭门，看似苦心布局，又漏洞百出，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慕容毅。
　　若慕容毅护着她，便是德不配位，若伐罪于她，那也会被指责为忘恩负义之辈。不过，他并不了解姬无心与慕容府的干系，自然也不会一下子想明白这层原因，若没有唐家出面作保，还不知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
　　“那你觉得张游他.....”
　　巷子里传来的吵闹打断了白扶渊的问话。
　　张耐不顾柳容兮的阻拦，硬要闯进院落来，嚷嚷着要见姬无心。
　　原是昨夜，他并没有睡着，听到了外室慕容逑和唐元朗两人带回来的消息，猜测到爹爹他们可能还活着，他不知小六子留下的字迹是什么意思，唯一知道的就是与姬无心有关。
　　姬无心对白扶渊淡淡说道：“让他进来。”
　　“容兮，放人进来。”
　　得了命令，柳容兮刚一让开，张耐便急不可耐的冲进院落，原本鼓足勇气，可是一瞧见姬无心还是泄了气，远远的止在了大门处，没了动静。
　　姬无瑾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他瞧着张耐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昨日才在狩猎时见过一面。
　　还是姬无心率先开口：“敢来见我，你不怕死么？”
　　闻言，张耐下意识一个哆嗦，往后退了半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山庄内其他人生死未卜，还要靠自己去查明真相，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你...你知道爹爹他们在哪么？”
　　“我怎么会知道，又不是我做的。”
　　张耐不知为何，总觉得姬无心不是坏人，或许是在花茶庄她出手救下小六子，又或许是和姬无瑾一同狩猎的缘由。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不是你，但你一定能救他们，爹爹留下线索来找你，你就一定有办法。”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有和缘由要救他们？”
　　“我....”
　　姬无心看他宛如惊弓之鸟的模样，也才十四五的年纪，比姬无瑾还要小，有些怜惜，有心提点道：“张游与谁结这么大仇，让对方恨不得将他灭门，或者你们张家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惦记，武功秘籍，灵丹妙药之类？”
　　她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知道是西域干的，但具体因为什么，又为何要扯上自己，她猜不透。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素来与人和善，没有仇家。”
　　“张公子，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嗯？”
　　张耐低着头也不答话。
　　“是不是你一跑出来，就碰上一个人告诉你，我在此处？”
　　张耐听到她的话，猛的抬起头来，确实如此，不知那人有什么目的，他也没有细想。
　　姬无心不用瞧他的反应也知道与自己猜测一致，看来对方是故意留他一命，只怪他突逢变故，顾虑不到其中深意。她略一思索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爹爹在哪。”
　　“啊？”张耐一愣，杵在原地不敢动弹，又不甘心放过关于爹爹的任何消息，方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姬无心身边。
　　姬无心瞧了他一会儿，忽然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时，瞳色染上异红，渗透着迷离的诡异，仿似在云雾里荡起一层层涟漪，她盯着张耐的双眼轻声道：“回慕容府去，我不唤你别出来。”
　　原本还有些局促不安的张耐，接收到她目光的一瞬间，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目光呆滞的应了一声，如同失去了意识的木偶，意识中只剩下一个声音，让他回慕容府。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如常，默默地转身离去。
　　“你也会，摄魂术？”白扶渊看的清楚，自然也察觉到张耐的不同，不由对姬无心好奇更重，也疑惑起自己到底喜欢了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猜想，早膳前她说要亲自送玄参回去，原来是这种送，难怪玄参那么大反应。
　　“不会。”她答道：“白扶渊，我帮了你，佐离也护送了玄参，我们两清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要走了，既然指引张耐的人能找到这里，那这处别院已经不安全了，再待下去，难免会牵扯到白扶渊和赤羽宫其他不相干之人。
　　眼下她最担心的就是，要赶紧送姬无瑾回家去了。
　　收拾完东西的玄参和佐离自厢房内走了出来，就看到张耐默默离去的身影。
　　玄参自然很清楚她做了什么，说道：“师姐，师父说不让你滥用瞳术。”
　　倒是白扶渊看着走近的佐离，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
　　佐离心领神会，走到姬无心身边，半蹲下来，说道：“心儿，小瑾...公子还有伤在身，多留几天吧，若半路遇到不测，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闻言，姬无心觉得有道理，扭头看向姬无瑾。
　　闻言，姬无瑾觉得很有道理，很配合的一个劲儿点头。
　　闻言，白扶渊觉得很很有道理，若姬无瑾留下养伤，那她一定也会留下的。
　　姬无心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此事，收回目光看向玄参，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玄参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姬无心会离她越来越远一般，她不知道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南疆，明明她已经认可了沧灵剑，却又好像没有认可一般。
　　她蹲下来抓住姬无心的手，说道：“师姐，就算不救青黛也没关系，师父不会怪你的。”
　　姬无心并未回答她，淡淡开口道：“小瑾，回屋里去。”
　　虽是说给姬无瑾的，却是看着佐离。
　　几人也明了，姬无心是有意避开他们，也都识趣的回避了下。
　　佐离准备前往后院牵两匹马，到门口巷子里等候，在步下凉亭之时，趁无人注意，向柳容兮使了个眼色。
　　不着片刻，柳容兮来到门外巷子，寻到了他。
　　“容兮。”佐离见柳容兮走过来，问道：“他那日为何会去暗商，他对那些珍品从来没有兴趣的。”
　　“那公子又为何会去往寤寐轩呢？”柳容兮不答反问。
　　佐离也不答话，白扶渊一直在关注着姬无心的消息，他是知道的，那么这次看来，他去画舫也是蓄谋为之。沉默片刻，他问道：“他还查出来什么了么？”
　　柳容兮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院落，方才压低声音道：“公子此去南疆路途遥远，若宫主问起来，兄弟们怕是不敢再隐瞒。”
　　“若他问起来，就如实禀报吧，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是。”柳容兮应了一声，悄悄溜回后院。
　　院落凉亭内，姬无心瞧着蹲在她面前的玄参，南疆确实有不少人跟着师父修习医术，但正式拜师的确只有她们三人。
　　玄参最是调皮，在苍山宛若混世小魔王一般，因其父亲的关系，也没人约束于她。
　　青黛最是伶俐，修习甚佳，颇讨得师父欢心。
　　至于自己....
　　“他怎么会关心我的死活。”姬无心抽回手，避开她的目光，扭头瞧着鬼箭羽，有些苦涩的道：“他关心的...不过是共情蛊罢了。”
　　微风拂面，吹起她垂在身侧的一缕银丝，少年白发，那般轻柔无助，又那般刺眼。
　　万蛊噬心，一夜白发。
　　玄参刚想解释几句，听到共情蛊，无奈又闭口不语。
　　沉默片刻，姬无心回头再看向她时，面上已瞧不出半点苦楚的情绪，只是分外安静，她柔声道：“回去吧，回去好好修习，别再任性了。我去救青黛，若我和她，都回不去了，你就是师父唯一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