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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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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有个红颜知己,这件事除了屈世途没几个人知道。
那人乃天地间一散修,尤其擅长窥探天机,不知是否是为了素还真算了太多次的命途,她的眼睛不太好,常年闭着只通过眼外之眼辨人识物。素还真对此尤为愧疚,也曾多次拜托屈世途找寻根治之法,却都无功而返,倒是这位修者看得开,笑着说:“窥探天命本就是我的选择,如今也不过是我应该承受的代价,素贤人不必自责,也不用劳烦屈先生为我奔波了。”
素还真眼看着那人取了一根枯枝作杖,一步一步离开翠环山,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他叹息一声,言:“既然如此素某便不远送了,随知你若累了,琉璃仙境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唤做随知的修者闻言并未回首,她背对着素还真挥了挥手,风把她的声音带到素还真跟前,“随知不入红尘,何来累之说?倒是你,为苦境费心甚多,可别太累了,素贤人。”
素还真苦笑片刻,相识偌久,两人对对方情意早已心知肚明,奈何素还真有苦境大势在肩、又有亡妻风采铃在心上,而修者也迫于天命远离尘世,能助素还真几次脱离死境已是逆天而为,纵使双方情意已明,也难走到一起。素还真也明白,留在自己身边,怕是只会为修者招来杀身之祸,倘若远离素还真,能让修者安度余生,那素还真愿意此生与修者不复相见。
素还真还记得第一次见修者时的场景,满天冰雪中兀地荡起一阵梅香,彼时双眼尚未受损的修者手持一枝墨梅,嘴角噙着笑,那一双眼望过来仿佛纳着千万年变幻莫测的星河,她独立于风雪中,任由白雪沾在她的黑发之上。
那时素还真尚在为魔龙八奇之事奔波,偶然踏入修者的化外之境,一时寻不到出路,心下焦急万分,可这急迫的心境意外在漫天冰雪中得到了抚平。
修者隔着浩荡风雪站定,声音清亮悦人,“多日奔波劳累,素贤人可在此地稍事休息。”
“阁下是?”素还真心中疑窦,但修者眼中清澈并无恶意。
“醉卧松下花间,寻株蓍草问年。”随着一声轻吟,顿时天地冰雪消弭,一阵和风拂过,春暖花开,“人道痴狂疯癫,笑把江山入砚。”
眼前已是一株墨梅,两杯清茶,一盘残局。修者施然入席,举杯相邀,“长风无羁应随知,请素贤人饮茶对局。”
素还真并不推辞,接过茶盏,他笑说,“早闻‘应神’之名,没想到今日意外得见天姿,实乃素某之幸也。”
应随知却摇了摇头,“应神剑断,弃于无名山峰,随知不过一介修者,苟且残生罢了。”
素还真方想多询问几句,却观修者神色悲怆,想起那亲手斩杀入魔至交,自此退隐的传闻,便也不再多言,两人就面前棋局开始对弈起来。素还真执黑子,几经险象环生置之死地而后生;应随知执白棋,步步紧逼,一步一环环环相扣暗藏杀机。这一局残棋,一对便是七天,七日之后素还真以半子的微妙优势取胜。
此时,茶盏已空,素还真站起来才发觉时间流逝,“应先生棋艺精妙,素某叹服,然叨扰多时,已是抱歉,素某尚有要事在身,还望先生指条出路。”
却见应随知低头看着棋盘上黑白纵横久久不言,直到素还真满心疑惑时,才抬起头。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素还真,那双明亮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莫名的神采,她踌躇半晌,言:“素贤人,我观你命格,一生劳苦奔波,难享安乐,倘若你今日留在此地,从此不理人间事,便有一线跳脱命运的机会。但,七日对局我已知你秉性,清香白莲绝非弃苦境于不顾之人,随知自知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劝不动你,唯有几句话,望日后助你脱死关。”
她拾起一白一黑两枚棋子,交给素还真,“日后你将有几次大劫,好友为你而亡,妻儿流离失所,你也自身难保。此乃警示,若劫数将至则有预警,随知受誓约所困,不得插手人间,只能这样帮你。”
七日对局,素还真早已与修者引为至交,自然明白这是修者折损修为而窥探得到的天机,他将两枚棋子妥善收起,珍之重之。“先生何苦为素某如此?”
应随知想了想,坦然言:“大约……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个人吧。”
陡然的剖白让素还真措手不及,他此时尚未遇见风采铃,也不知情爱是何等滋味,只有一丝丝欣喜藏在窘迫之中窜上心头,他后退几步,有些惊讶,“这……先生你……素某并非良人。”
应随知坦坦荡荡,她看向素还真的眼中亦如这一片白雪,干净清澈,“随知明白素贤人的顾虑,贤人不必担心。随知身受制约,本不该懂这‘情’之一字,如今坦然相告,也仅为不留遗憾。素贤人,此番告别,他日难有再见之期,唯望珍重。”
说罢,骤然梅花落雪,风卷大地,再睁眼,已是换了人间。
后来,素还真入不夜天见到风采铃,相识相恋又是痛苦一生的遗憾,凭借黑白棋子的警示逃过多次死劫,却无法挽回妻子的性命,素还真渐渐明白为何那日应随知眼中如此哀恸。可苦境容不得素还真悲伤,他只能收拾情绪,投入下一场正邪博弈,只有在某些赶路的时候,他会想这次是否会误入那一个梅园仙境?那个被困在人间之外的修者又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