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不知道》莳酉

16、第 16 章

　　总监室的隔音很好，百叶窗又拉下，完全看不到，听不到里面的情况。

　　外面的人按部展开自己的工作，就连俞咛她们几个也很清楚，这迹象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过了一小时左右，总监室的门被大力拉开，钟明黑着脸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他的座位上，把桌上的东西扔得乒乓响。

　　“看什么看！”
　　他恶狠狠地扫了众人一眼，又抽了个袋子出来，一股脑把东西塞进去，然后大步离开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不一会，曾铭走了出来，召集大家开会。

　　会议上，曾铭在旁辅助，主位上的人神色平静，脸上干净清爽，眼窝处有青黛，穿着还是昨晚的藏蓝色西装。

　　“叫大家来是有件事要说一下，销售钟明因为长期帮万喜窜货，经刚才沟通，钟明没认错的意思，现已作辞退处理。因钟明带来的经济损失，公司将会走法律途径对他进行起诉。”

　　裴沿续扫了众人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凛然。

　　“这个通知完全可以书面的形式发给你们，叫大家来一趟，是想强调一遍，销售部只是形散，神不散，销售可以在行深这个平台，收入无上限，同样的，销售必须恪守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的，那么再好的销售，行深都不欢迎。”

　　裴沿续说完这一番话便和曾铭离开销售部了，剩下的人在会议室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会。

　　“靠！”于勤瞪大眼晴盯着手机，手用力一拍桌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稳重点稳重点。”余利说。

　　“快看深水，”于勤催促说，“钟明在里面放话，说什么裴总对他不仁不义，要带走手头所有的资源！”

　　“哇靠！这么缺德！”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进入公司的内部论坛，最新的一个帖子是钟明发的。

　　字里行间充满怒意，说他这么多年在行深功劳苦劳都有，裴沿续却赶尽杀绝，也别怪他不仁不义，他要把手头积累的客源全部带走。

　　“嗐看完怎么有种被喂了屎的感觉。”陈自蓝说，“贼进人家里偷了一堆东西出去贩卖，主人发现了，就要喊话把主人家里所有东西偷光！”

　　林综强说：“销售多多少少会带走些客源的，但没几个敢公开叫板。”

　　“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呢！”陈自蓝说。

　　“本来他这么一走公司就损失很多啊。”
　　停顿了下，于勤说，“你们说裴总是不是在杀鸡儆猴？”

　　“你小子净会瞎说，”林综强一拍他脑袋，“钟明做多少勾当，你以为陈总和裴总心里没数吗？”

　　余利说：“他手里万喜的单量那么大，其他就平平，估计陈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总看业绩，裴总注重员工的人品。”陈自蓝说，“都没毛病。”

　　“可这样流失的都是真金白银啊。”于勤感叹，“裴总不想赚钱的吗？”

　　林综强这会没省着力，曲着手指往于勤的脑袋一敲，“叩”的一声和于勤的闷哼齐齐响起。

　　“才进来别只想着钱钱钱，先了解好公司的创业史。”
　　林综强说，“当年裴总创办行深的第一桶金怎么来的？还不是他带着自己做出来的电路板找的投资。行深创办之初，70%的业务来自于裴总，在业内人看来，裴总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活招牌。”

　　“公司的企业文化还记得吗？”林综强问于勤。

　　“以人为本，精益求精。”于勤答。

　　“这里的‘精’不单指产品，还有是对行深员工的要求。”
　　林综强仰叹一声 ，“大企业家的思想维度，不是只着眼于眼前的钱。”

　　“知道啦师父！”于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经您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好多了，是我眼光太狭隘了。”

　　林综强语重心长道：“以后多学学。”

　　余利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咯！”

　　“打什么仗？”于勤问。

　　“把钟明手头的客户，尽可能地留在行深啊。”

　　俞咛默默听完他们的聊天，大概把这件事理清了些。

　　钟明利用地区不同的进货差价，让万喜大量购入，然后又比行深的价格便宜些卖出去，赚取差价。

　　那就能解释钟明在万喜的订单上有恃无恐了，数量出差错也没关系，反正自家的，出错也有人兜着。

　　而大家对于他的事他的为人，多少有些心知肚明。

　　只是上次的事碰到了裴沿续，不止挨骂，还让裴沿续对他手下的单子起了疑心，顺藤摸瓜，马脚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万喜的单一直是俞咛跟的，对它每个月的出货量有了解，中断合作，那是一笔很大的损失呢。

　　正因这样，她才佩服裴沿续的胆量和魄力。

　　*

　　钟明的突然离职，工作上最受影响的要数俞咛了。

　　钟明的订单都是她跟的，各路的沟通安抚没停过，还要整理在进行的订单，裴沿续还要求她把各家供应商资料整理好，分派给其他销售。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肩膀忽地一沉，抬头望去，对上余利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

　　“俞大美女，这么看得起我的吗？万喜这块肉也太肥了，我怕吃不消啊！”

　　俞咛捏了捏眉骨，而后笑着说：“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还是相信我在别的方面有实力好了。”余利挤眉弄眼地说。

　　俞咛一脸无奈，万喜现在成了硬骨头，自然是丢给谁都不愿意的了。

　　这时总监室的门打开，裴沿续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向俞咛。

　　一时间，俞咛的位置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堵得死死的。

　　裴沿续瞥了眼站得歪歪斜斜，一只手还搭在俞咛肩上的余利，沉声问：“不会站吗？”

　　“会会会！”
　　余利连忙松开手站直，这节骨眼的，可别往枪口上躺。

　　他双手直直地垂在腿侧，抬头挺胸收腹，是标准的军姿站。

　　俞咛见他前后两副不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裴沿续转头看她，“万喜的后续交给谁跟了？”

　　“这位！”
　　俞咛伸出双手，在余利面前做着blingbling的手势。

　　“裴总，是我！”
　　余利神情肃穆地回应道，那声音洪亮到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他的回音。

　　“好好说话！”裴沿续睨着他说。

　　“是是是！”余利把身体放松，陪着笑就差点头哈腰了，
　　“裴总有什么要吩咐的？”

　　“下午和我去一趟万喜。”
　　裴沿续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说“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余利不太确定问道：“您要陪我去啃骨……不是，是去万喜？”

　　“对。”

　　余利满脸感激地说：“裴总，我有没说过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裴沿续看他一眼，“你现在说了。”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脑路九曲十八弯。俞咛暗呵一声，原来他也会调侃的啊。

　　裴沿续离开了，余利依旧双手合拾，眼里十成的感激就快化成星星状。

　　钟明走了，和他同流合污的万喜可谓不尴不尬的。不去面对嘛，又是一个大客户，去面对嘛，受挫是最基本的，还不知道会不会遭骂。

　　现在老板肯做他的坚强后盾，不管去到遭什么冷眼，底气也会足很多。

　　“回神啦喂！”俞咛在余利眼前划拉几下，等他回过神又说，
　　“好好收拾一下，被骂也要成了全场最靓的仔！”

　　余利叹了一口气，“有裴总在，挨骂也是他最靓啊。”

　　“利哥，你等下是不是去万喜？”于勤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综强哥让我跟你去学习一下。”

　　“走！”余利一把架过他的肩，“去学习一下挨骂怎么保持风度，做销售啊，脸皮要厚……”

　　余利忽地停住，把正走路的于勤往后一带，于勤后仰了个踉跄。

　　“俞咛！”余利转过头对她说，“你也跟我们去一趟。”

　　“啊？我去做什么？”俞咛问。

　　“有美女在，对方骂人也会口下留情，”余利理所当然道，“况且这个活不是你派给我的吗，你得负责到底啊。”

　　“耶！有伴挨骂咯！”于勤欢呼道.

　　俞咛：“……”

　　直到坐上了余利的车后座，俞咛还苦瓜着脸，早知道余利这么小心眼，她就应该把万喜交给别人，也不用搭上自己啦。

　　余利和于勤说着话边发动车子，俞咛拍了拍前座位问：“不等裴总吗？”

　　“裴总还在忙，说等下在万喜汇合。”余利说。

　　他们去到万喜，被安排在会客室，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万喜的人进来。

　　于勤有点坐不住了，“裴总还没到吗？他来了万喜的人好歹也接待一下吧！”

　　“真以为裴总来了万喜就好说话了吗？”余利苦笑了下。
　　“利益面前，人可是佛面都不看的。”

　　余利索性舒展双腿，半仰着头枕在手上，
　　“知道钟明为什么有恃无恐吗？因为万喜的老板也姓钟，和他是同一个祠堂出来的人。也就是说，钟明和万喜负责人窜货，是得到万喜老板的暗许的。”

　　“啊！他们老板批准的，那咱们还来做什么啊？”

　　“当然是争取合作啊，”余利看他，“谁会嫌钱腥呢？”

　　“可是他们不对在先啊。”

　　“小孩才论对错呢，大人都在看利益。”

　　这下于勤也沉默了。

　　“唉我怎么成了话题终结者呢，”余利伸手捊了下梳得光亮的头发，“我以前很幽默的啊！”

　　俞咛没来得及送他一个白眼，大门被人打开了，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于勤眼睛一亮，像见到救星一般连忙站起来喊了声裴总。

　　裴沿续应了一声，最后的视线落在俞咛身上，问她：“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