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日记》元橙子

7、第六章

　　2033年8月31日多云
　　当我说完那句话后，他们期待的表情一点点消退，一点点变得灰暗。我也不忍心去打击他们，可是，比起他们的失望，我更不能接受他们灰暗的未来。
　　孟筱烨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看着可怜巴巴。左棉握着他的手摩挲，看着也很可怜。
　　我也算是心软的人，完全受不了他们这幅样子，像下了雨无处可去的、淋湿了毛发的小狗。我深吸一口气，还是退让了一步。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们，没有资格让你们分开。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我真的很希望，你们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这个决定的。就算别人不说什么，那叔叔阿姨呢？你们不可能永远都瞒着他们……”
　　孟筱烨的回答带着他一贯的潇洒：“人生就这么一次，再苦再累我们也能接受——”
　　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才愿意听我说这几句话的，可是我看着他深邃而又期待的眼睛，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事情的走向没有按照他们期望的来，那怎么办呢？
　　被我撞见之后，他们在我面前也不再顾虑什么了，久而久之，我也被他们的快乐和轻松所感染。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会生出那么一点担忧：无论如何，他们也只是敢在空无一人或者只有我在的地方牵手，表现出亲昵的姿态，做出亲密的动作。
　　作为发小，我不愿意他们一辈子都活的这么胆小，要是他们能大大方方的在所有人面前牵手该多好？
　　可是看着他们热烈浓厚的爱，我不忍心说出更多的令人受挫的话来，每天都在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没事的，只要不暴露，他们就会很好。”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那浓烈的爱意在他们的眼睛里迸发出火星，融化了凛凛寒冬的冰雪，火星化作生机勃勃的嫩芽，在来年的春天里开出了鲜艳烂漫的花。
　　没有人不会注意到他们。
　　时间久了，我的舍友也问过我，作为他们的发小，他们两个天天黏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男人和女人的在一起？
　　我总是打哈哈，骗她们说，孟筱烨和左棉只是共同话题很多罢了，又是从小都在一起，粘人也是很正常的。
　　她们又问我，为什么我不跟他们一起玩。
　　我尴尬得不得了，我能说我不愿意做他俩的电灯泡，所以不经常找他们玩么？当然不能，要是说了，岂不是露馅了，出卖了他们？
　　在学校里大家还会顾着同学情谊和个人隐私，不会过多的打听，我也就能瞒就瞒，能骗就骗。但是，在家里呢？
　　孟筱烨他妈么，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跟左棉妈妈的暴脾气完全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德盛的特产，她俩共同之处就在于，都很倔，认死理，绝对不允许事情不受自己掌控。
　　左棉妈的控制是座大山，铁血手腕，很强硬地压着你，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孟筱烨他妈妈的控制则是细水长流，表面上会尊重你的选择，实际上是像水一样，把她的思想渗透给你，叫你感觉上是你自己做出了判断，事实上是被她暗示后做出的决定。
　　孟筱烨和左棉在学校是很注意的，回到家了却掉以轻心。
　　我想没有一个母亲看不出自己孩子的变化吧，况且他们实在是太过高调了。
　　他们有多高兴我能想象的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是以朋友、发小、兄弟的身份度过假期，而是以爱人、以情侣的身份。
　　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们的脸上会容光焕发，比七八点钟的太阳还要耀眼，一看就知道沐浴在爱意里。
　　程阿姨问过我。我出门买早点，提着滚烫滚烫的豆浆上楼，在楼道里正好遇见她，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豆浆都烫着她了她也不肯撒手。
　　她上来就问我，板着一张脸，很严肃：“荆楚，你说清楚。筱烨他谈恋爱了没有？”
　　我一时语塞，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好随机编两句谎话，心里还暗暗地骂一顿，这孟筱烨，也不知道跟我串个词儿，这叫我怎么回答嘛？
　　我记得我是这么说的：“不能吧？天天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都不知道他还谈对象了，阿姨您怎么这么问啊？”
　　程阿姨就用一种大人独有的、很见多识广的眼神看我，说：“呵——你们这些小年轻，就自己憋着吧。我还能不知道你们么？”
　　“我也问他了，他说没有，我还想着从你这儿打探打探消息，你怎么也帮着他说话。荆楚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对未来儿媳的要求不多，就这么几个。首先，她得是清清白白的，家里有钱没钱无所谓，但是她必须是个好姑娘。我猜啊，他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个不干不净的？！”
　　她突然变大的嗓门吓我一跳，大概是看出来我有点害怕了，她松了手，“回去吃饭吧啊。不过荆楚，周围的孩子里，就属你跟左棉是听话的孩子，你们可得帮我把把关啊——”
　　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可是不是，事情的走向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曲折荒诞，一部黑色的悲剧就此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