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我当妹妹看》磨刀雨

11、第十一章

　　江声声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第二天。
　　一大早，她早早起床，敷了张面膜，做了个瘦脸操，便从家里赶往剧组。

　　气温微微有些上升，阳光透过云层撒下金色光线，路面都暖和起来。

　　到了剧组，江声声明显感觉大家统一患上了假期综合症，上班第一天便懒洋洋的，场景没有搭建不说，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穿过聊天的人群，江声声径直朝演员休息室的屋子走去，刚踏进大门，就感觉一股极其不易忽视的存在感吸引着她。

　　她调头望去，乱糟糟的大屋里，邵寻坐在左侧的沙发上，倚着靠背，双腿自然垂直，线条笔挺的西裤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皮鞋。

　　与周围消极怠工的氛围不同，男人随意的一个姿势就将严谨发挥到极致，江声声撩了撩头发，上前一步，开口道：“邵总，早上好呀。”

　　两人目光相撞，江声声立马换了个更甜的笑容。
　　邵寻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
　　得了，又是冷脸贴热屁股的一天。

　　江声声收了笑容，朝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刚入座没多久，昨晚一起吃过宵夜的秦寒，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化妆间。
　　看见江声声他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乡，沉重的表情立马夸张起来。

　　“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的气压有点低？”

　　他比江声声早到半小时，因此感受气场的凝固也比江声声多半小时。
　　自从他踏入门的那一瞬间，便一直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围绕自己，至于压力在哪儿，他说不出。

　　江声声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朝门外的男人点了点。
　　秦寒视线随之吸引过去。

　　大厅外，邵寻轻飘飘的看过来，两人目光遥遥交错。
　　秦寒心一揪，突然就知道压力的方向出自哪里了。

　　他连忙转头，走到对方看不见的角落坐下，正想张嘴，周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出现在门口。
　　“声声，收拾下东西，咱们回去。”

　　回去？
　　江声声心一惊，满心都是邵寻又惹什么幺蛾子了。

　　周洁解释：“你的剧本还在改，空出来的几天有个戏去拍一下，已经跟导演请假了。”
　　因为剧本的改动，耽误了大家不少行程，邵寻动用了关系替演员们补偿了一些资源，有广告，有综艺，江声声的则是电影。

　　江声声咂咂嘴：“什么电影？”

　　“张导正在拍的现代战争片，取景地离这儿不远，有一个战地记者的角色，大约2天，时间正好。”

　　记者？
　　江声声晃了晃神，回忆在脑海里翻涌。

　　那时，两人还在恋爱，躲在邵寻爸爸家的书房替她补习功课。

　　夏天的气候闷热潮湿，整个人抑制不住的烦躁，可邵寻偏不，整个人静下心，在书房里翻找一本他高中时期做的练习册。

　　江声声看不过，不喜欢仅有的时间浪费，便趁着他忙碌的空隙，时不时的搭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恰巧当时期末班会，老师语重心长地提起未来志愿，江声声便叫住他，问他。
　　“邵寻，你将来想过成为什么的人吗？”

　　邵寻身子顿了一下，缀着窗外的阳光缓缓转身，发丝都在发光，“像我姐那样的人。”

　　很意外的答案，却又合乎情理。
　　邵寻的姐姐爸爸是个很优秀的人，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楚，对邵寻很严厉，强压之下，那种想拼命做好得到肯定的心情，江声声很理解。

　　邵寻把翻来的练习册放到她的面前，揉了揉她正在思考的头，“你呢？未来你想从事的职业是什么？”
　　或许“成为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太高深，邵寻把题目换成了另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可邵寻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对于当时的江声声来说，还是很难。
　　她成长于教师家庭，祖上三代都是人民教师，家人的也希望她能够继承家志，但奈何江声声本人对教师这个职业毫无兴趣，甚至是有点反感。

　　“记者，我想当记者。”
　　昨晚看过的纪录片浮现脑海，江声声随口胡诌，把电视里十分飒爽的记者当成了职业理想。

　　邵寻目光一沉，坐在她旁边，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江声声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邵寻记了七年。

　　窗明几净的房间内，不知从哪儿露出一丝风，扬起江声声的几缕发丝，垂挂在额角。
　　江声声站在在回忆的深海里翻涌，忽略了身边人的声音。

　　周洁：“声声，你是不是该过去道个谢呢，这个资源可不好拿呀。”
　　秦寒：“反正我这个主角已经道过谢了，就看你好不好意思去了。”
　　周洁：“声声，跟小邵总去打个招呼吧。”

　　肩膀被人摇晃几下，江声声才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亮堂的房间内到处是刺眼的光线，她眯了眯眼，轻声询问道：“什么？”

　　周洁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张导的电影哪怕是露个一分钟的镜头，也算是渡过金了，这么好的资源是小邵总出的面，你不该去谢谢他吗。”

　　不同于以往，周洁的声音放得很轻，一个接一个的字蹦进耳朵里，让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感谢的理由，“战地记者这个角色很能拉好感，身为新人真的可遇不可求。”

　　“记者”角色的突然出现，严重影响了江声声对邵寻的原先判断，回忆的好感和现实的交织也令她对他的印象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大脑开始混沌，江声声捏了捏手指，向门外看去。

　　所在视线内，沙发背后是大片的透着光的水晶窗片，经由折射的光落在沙发周围，柔和而美好。
　　邵寻已经从沙发上起身，长身鹤立，头微偏着听工作人员讲话，光从他鼻梁划过，眼中闪现一抹秋日的阳光，温柔却充满力量。

　　大概是有事需要他处理，交流过后，他站直身体，眼里的温柔稍纵即逝，骨子里的严谨立刻显现出来，凌厉的眉眼使得工作人员立马紧张起来，低着头又补充了一句什么。

　　邵寻不紧不慢地伸手理正手腕上的表带，又整理了下袖口，什么都没说，却像又什么都说了。
　　随即他转身，迈步要走。

　　意识到邵寻要走了，周洁催促的声音变得急切，"还不快去，人家要走了。"

　　江声声心里憋着一股子劲，也想去探探对邵寻印象的真实性，害怕人真跑了，便直接几个大步跟了上去。
　　“邵总。”

　　邵寻明显要走，听见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江声声的脸上。
　　折射的光变了味道，缀在他的瞳孔，一副拒人于千之外的距离感油然而生。和刚才都严厉不同，看她的眼神里多了点责怪。

　　惹到他了？

　　江声声脑子瞬间被搅的一团糟，舌头和脑子打架，再开口时便咬到了舌头。
　　“邵，记者那个，我——”

　　话音被一声尖叫打断，江声声头一偏，吃痛的捂着唇角。
　　舌尖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一股子酸涩的血味充斥口腔，她捂着嘴，表情极其痛苦。

　　江声声低着头，垂落的发丝垂在空中晃荡，有几缕搭在脸颊，红润的脸色被折射的光点渲染，瞬间煞白，惹人怜惜，

　　面前的邵寻眉毛一拧，平静的脸色有了一丝动容，“怎么回事？”

　　江声声舌头悬浮在口腔，刚想开口说话，便感觉有口水流下来，她捂着唇，摇了摇头，用唇腔里自带的音喃喃了一声“疼”。

　　口腔的振鸣牵动伤口，江声声的一张小脸瞬间拧成了沟壑。

　　“让我看看。”邵寻伸手拿开江声声捂在唇角的手，低头又凑近一点儿。

　　两人隔得极近，清冷的呼吸拍打在江声声的脸颊，发丝微动，有些痒痒的，手指也开始发烫。
　　不知怎的，江声声把脸就凑了过去，伸出来一些舌尖。

　　红润的舌尖沾染一丝血迹，并不可怕，反而显得此刻凌乱的江声声，仰着头吐着舌，在这情况下居然有些生动可爱。

　　邵寻倏地移开目光，“咬出血了。”

　　竟然出血了，江声声埋怨的瞪了邵寻一眼，抽开他手中握着自己的手。

　　手中的触感消失，邵寻握了握拳，“多大人了说话还咬舌头。”

　　舌尖的疼痛令她无法开口辩驳，江声声掀了掀眼皮，背过身，以示自己的态度。

　　情绪到了顶端，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一些事物，江声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人群中央，没有意识到周围已经有了一些细细碎碎的谈论。

　　她和邵寻的互动落在大家眼里，令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四周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徘徊。

　　邵寻垂下眼，带过左侧无人的房间，唇角轻扯，“跟我过来。”

　　-

　　看着邵寻离开的背影，江声声脑子嗡嗡的，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她还是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直到门口“医疗室”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江声声才反应过来。

　　门半掩着，里面只有刚进去的邵寻。
　　她推开门，满眼的白色映入眼帘，20平米的房内摆着一张小床，用拉帘隔开，床边是几个医疗柜和三张椅子。
　　大概是柏雪的存在，剧组各个部门的条件极好，就连医疗室都不输一般诊所。

　　邵寻背脊微躬，弯腰在铁质的医疗柜内找着什么东西，听到进门的动静，转头往江声声的方向投去一瞥。
　　邵寻轻轻扬起下巴，点了点身后的座椅。
　　“坐那儿。”

　　江声声有意躲避他的目光，视线随意在房间飘着，直到邵寻重新把注意力回归到医疗柜，她才在他说过的地方坐下。

　　是进门的左侧，一张孤零零的单椅，旁边是一张罩着白色条纹床单的小床，江声声下意识往门外看去。

　　她的位置刚好被半掩的门遮住，视线范围内只有无尽的墙壁，也没有人。
　　她伸出手，往外推了推门，让外面能看进来的弧度更大一些。

　　邵寻还在忙碌，因为躬身，男人身上的衣服多了几道褶皱，安静的房间也因为他发出的声响变得热闹起来，江声声听话的坐着，看着邵寻从床边的冰柜里拿出一袋冰袋。

　　白色纱布裹着的冰袋被男人拿在手上，邵寻把它递到江声声面前。
　　“含着它。”

　　纱布上渗着水，散发出几缕冰凉的气息，江声声牙齿一凉，不用想能知道那感受，她摇了摇头，本能的拒绝，“还是不——”

　　不等她说完，邵寻拿着冰袋凑到了唇边。

　　江声声下意识张开嘴，口腔内分泌的口水因为长时间汇集，沿着嘴角留了下来。

　　“......”
　　额。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江声声小脸一红，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邵寻嘴角小幅度扬起，用冰袋板正她的脸，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他拈住手帕一角，轻轻按过她的唇边刮蹭了一下，江声声下意识皱眉，而后意识到什么蹭的是什么，羞愧的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眼，帕子不偏不倚的扔在了自己手上。

　　邵寻双手入袋，身形放松，表情也和颜悦色起来，“你刚才叫住我想说什么？？”

　　江声声一脸懵逼，才想起电影角色的事情，脑子瓜子飞速旋转，“竞技人所腻给了窝奕果角色。”
　　舌尖抵着冰块，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的，一个字也没听清。

　　邵寻躬下身子，低头与她持平，耐心的又问：“什么？”

　　男人双手还在裤袋，全身的重力保持在腰间，弯腰凑过来时，刘海垂落一些，发丝间的香味，顷刻落入鼻尖，只需要轻轻的呼吸，便能闻到那个味道。

　　江声声不动神色地挪了挪位置，把冰袋拿开。
　　“听经纪人说，你给了我安排了一个角色。”

　　邵寻听清了问题，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阐述，他站直身子，神色淡然，“冰袋只需要断断续续的含十分钟，过后饮食保持清淡，忌吃辛辣。”

　　顿了几秒，邵寻眼尾上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尤其是烧烤。”

　　“......”
　　烧烤两字咬得及重，江声声眨了下眼，总感觉邵寻在阴阳怪气什么。

　　随后，通过他赤裸挑衅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哦豁，是吃烧烤被发现了吗？

　　想到昨晚和秦寒吃烧烤的画面，江声声漂亮的眼睛黑溜溜的，睁着眼说瞎话，“我从不吃烧烤的。”

　　邵寻只是微笑。

　　江声声眨了下眼，“昨晚我没吃。”

　　也不是骗人，为了保持身材，她从不胡吃，昨晚只是吃了一点沾过水的蔬菜，心里都有数。但她不打算跟邵寻解释，因为她想证实男人今天一整天的阴阳怪气是不是因为那顿烧烤。

　　想到能扳回邵寻一局，江声声笑的邪性，眼睛里的光迷人又夺目。
　　“你看到了呀。”

　　邵寻对上她的目光，骤然收回，回答似是而非，“明天下午电影开拍，不能迟到。”
　　“......”

　　-

　　邵寻把江声声一个人扔在房间，就这样走了。
　　她在房间待了会儿，直到舌尖的疼痛消失后，才出门。

　　门一打开，就感觉到四周扑面而来的视线，看到大家异常的反应，江声声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在大庭广众下都做了什么。

　　可做都做了，退缩是没有半点儿用的，她挺直胸膛，大大方方的从房间里走出。

　　路过大厅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
　　是故意的。

　　江声声抬了抬眉梢，是剧组女二叶怡。
　　提起女二，女二徒有女二之名，却没有女二之实，江声声的戏份远远超过叶怡，所以叶怡在剧组一直跟她不对付。

　　现在见她跟邵寻走得近了一些，叶怡装都不装了，厌恶之色毫不加以掩饰，连道歉都不说，斜眼看着江声声,“好本事。”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江声声听得清楚。

　　江声声停都没停，不否认她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