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莫余

18、第 18 章

　　英雄所受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最隆重、最盛大的。

　　无数的大臣、淑女都拼命找机会靠近这个已经被国王默认的子嗣，并为安特休带来死里逃生契机的英雄，希望籍此获得青睬。

　　纷纷挠挠的絮语不停的在萨利赫的耳边环绕，他却不曾像在王子府中时杉杉有礼，而是如罩在面上的一层冰霜来堵住众人的口，让他们纷纷识趣离开，不敢得罪于全身上下写着“不要轻易靠近我”几个字的凯旋归来的英雄。

　　如换了一个人般的蜕变足以让曾接触过他的人感到寒栗，也许这说明了这个男人数年来一直在伪装着自己，如天使般出尘的容貌给了他虚应与人的便利，但一直用谦卑来接近人心的行为瞬间转化为如寒冰般的冷酷。这份演技、这份心计，让那些人开始重新估算他与亨克王子或明或暗、战况相当不明朗的王位之争。

　　就算不明说，面对着克顿将军一筹莫展的亨克明显不如创下历史的奇迹的灭了安特休最大的心腹之患的萨利赫来得声势响亮。如果不甘于屈于他人之下的他有心要掀翻本就对他不怀善意的亨克，谁也不能料到最后的结局，究竟是谁能站上最终的王位呢，他们都慎重的审视着事关于他们将来的夺位大战。

　　果比克一战，风云惊变的战况局势也无法惊动皇家出兵救援萨利赫，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是亨克在搞鬼。籍机想铲除王位继承人的隐形对手，一开始就在打着这样如意算盘把果比克送给他的亨克也许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精明的计算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奇迹的逆转结局。

　　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身旁的大臣名媛非常烦人的萨利赫干脆把平素从未显露的冷凌杀气释放出来，阻止那些无济于任何事态进步的寒喧应酬到他身边的烦扰。把如糖似蜜的话语挂在嘴边，满腹暗算谋图的戏码一直是这个权力中心最佳的交往行为方式。

　　对比之前这些贵族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云泥之别。

　　对着还是王子侍从的他，如看狗一样眼神，骄傲轻视的语气与现在一直在找各种机会与他寒喧的屈谄态度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如果他还能从这些交际应酬中获取什么有利或是真情的话，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当然，人类之间感情的发生这类事是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的，如他这样沌生于黑暗的畸形之人。

　　从出生的那一刻直至十五岁，从来未曾品知过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一直习惯于这样被欺压摧残的相处行为的他，在面对听了王子随从吩咐负责照顾他后，皇宫工婶向他绽放的笑容时，心里感知这是世上第一个对他的微笑，但是，与此同时，他也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甚至黏腻的情绪，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个怪物。她的微笑，不但不能激起所谓喜悦的情愫，反而，是一种冰凉……

　　一种无法名述的冰凉……

　　从宰相府来到皇宫最大的不同，就是抛开了孽情带给他的不幸枷锁后，每个人在得到他的行为帮助后，会给予友善回应，包括是浅浅的笑容。

　　但是这些人无论怎么对待他，他们善意的面孔上都会被萨利赫在意识中附上幼时欺辱他的所有人的脸孔。那一幅幅让内心深处升起灰色麻木情愫的畸形面容。

　　无欲、无情、深恶的罪恶浊渊中衍生的他发现自己对任何人无法产生感情时，曾感到绝望的冰凉，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用以乔装虚应于他人的行为表面。滞于为王子下仆的层碍伪善的谦虚待人接物，不与人发生冲突。

　　但是，一旦权力的中心点向他移动，主动权由他来掌控，全身流淌的恶质就会毫不掩饰的向外发散。什么巴克勒政权，什么亨克王子，不过只是他需要前进的一颗小小绊脚石罢了。

　　掐住对方的弱点毫不犹豫的扯出敌人原形狠狠扼杀，这就是他对于他的敌人最佳方法。

　　一旦掌握兵权，就打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他，根本不想把亨克这种成长在没有失败过的环境下，连行兵打仗也没遇过什么真正对手的角色放在眼里。

　　真正可怕的是克顿，能赢他其实是非常侥幸的。

　　但也是因为克顿太过轻敌才导致的被斩身马下的死难后果。

　　他肯定没想过，那个被他打开身体，深深进入内部的男人能将他头颅砍下。

　　那一夜，克顿一直在折磨着萨利赫，面对死都不肯开口屈服求饶的他，克顿变本加厉的更加凌辱他。直到血液流淌至昏迷……

　　折磨成这样的萨利赫让克顿也不得不脱力叹息：你赢了，我放你走吧，

　　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身下摆动的男人会是最后为他结束生命的那个刽子手吧。

　　直到精兵突袭那天，克顿才发现那个有着惊人军事天才的敌军将领是他……

　　“是你……”

　　“没错……”

　　“你是来报仇的吗？”

　　“不是，我只是想活下去。”说完，刀光一闪——

　　是的，明明是了无生趣的生活他却一直在无机质的任凭着本能找到出□□下去。

　　就象不停吞食的野兽无时无刻在狩猎着下一个可以到手的目标，就算是万人之上，就算是王位，就算是天下霸王，他都想去实现。

　　因为，除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争戮，他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告诉自己是活着的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填充心底那无以名状的饥渴，只要不是再让他沉入无限的黑暗就好了……

　　只要能填充他黑枯涩沼的生命就可以，只要能填补他内心的空虚……那叫人发狂的枯白……

　　但是……就连这也是一种奢想的苦涩已经萦绕于他的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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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计划好了，剩下的就是铲除他所剩无几的那个对手了……

　　冷绝的思量着如何残忍杀人计划的他的心如黑潭般无法起一丝纹动。

　　但是，在这样顺遂的计划中他估算错误了一件事。

　　看穿国王驾崩之时就是多斯兰王朝倒塌之时的他，察觉唯一可以在危险的混乱中生存下去的就是以让人垂涎的他的主人作为筹码，用来向亨克换取一方兵权那一刻，他的情感产生过异样。

　　用卑屈的甜言蜜语来抚弄着拉什西那颗不安惊恐的心，把被他用迷香昏倒的拉什西王子送给亨克做礼物时，王子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从眩目的华彩至不可置信、绝望、空洞……

　　关上门的那一刹，因为好像看到了五年前他处在生不如死的他的那时的眼神，那样被命运切割着生命，无奈，哀凄，坠落的眼神……

　　心，突然颤动了一下……

　　这个从一开始他就将其视为工具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