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执 一念成真》小欢喜

35、忽见千帆隐映来（十一）

　　不论男女，在真用了心的事情上，往往很敏感且直觉精准。

　　作为男人，虽然有着直男的各种通病，但是阅历丰富的易炜凡，他当然一眼就看出谭姓“码农”那点子期期艾艾的小心思。不过他不放在心上——不论哪方面，这位小“码农”都不堪成为显性或隐性的威胁。而他，也确实是有点儿犯愁，自己在朱颜这儿，那是毫无进展可言，可是朱颜那，意动者倒是层出不穷。

　　一路上插科打诨，只恨路途不能够遥远。然而，所有的小窃喜、小郁闷、小遗憾，在车子停靠的刹那，变成了惊疑不定。

　　顺着易炜凡的目光，朱颜才看到站在车旁，目光深邃凝望着他们的蒋寅。

　　朱颜莫名地有一点儿尴尬心虚。她难得呐呐开口：“蒋医生好！”

　　蒋寅对她点点头，看向易炜凡：“易总好！”

　　易炜凡笑了：“蒋医生好！”好嘛，阿颜这姑娘，招惹桃花的能力果然相当出众呢！他斜斜瞥了眼身边的她。

　　莫名的尴尬一闪而过，朱颜落落大方而坦然：“蒋医生是我芳邻。”下车关上车门，她微笑着摇摇手：“谢谢易少，路上注意安全。”

　　而蒋寅居然在一旁等待着，对易炜凡点头示意后，与朱颜一起转身离开。看着俩人俪影双双的身影隐入门洞，易炜凡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塞的滋味……

　　半夜时分，蒋寅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他梦到了从未入梦的晗晗，明明已经跟他道了永别的她，在他惊慌失措地满街寻找时，又出现在了街道拐角对他微笑，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到自己在梦中似乎都能感知，他知道那人是她，但他惊惶着、迷茫着、疑惑着，他不明白，怀中的她为什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分明是朱颜……

　　离竞标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朱颜的忙碌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朱蔚然带着女儿约见了方仲恺，提起“花半里”，方仲恺竟然对这家入住老城南的小小店铺很有点儿印象，直言笑：“没想到老城南的网红店，竟出自朱总千金手笔。”

　　朱蔚然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笑着谦虚了几句，又让女儿简要介绍了一下项目书，便进入了宾主尽欢的主题。见面结束以后，朱蔚然让司机先送女儿回家，朱颜心知爸爸有话说，果然，朱蔚然开心之余，对女儿更有了些期待：“今天跟方总见面，也算是探到了些虚实。明天爸爸再来约约市里的人，双管齐下，希望才更大。”

　　朱颜自然是明白其中关窍，她倒是诚心诚意地谢谢朱蔚然，她想到那个真正的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的女孩，也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心血——至少，她会全力以赴对待这个项目，为身为林晗时的自己为老城南付出的心血。

　　竞标的过程，并没有那么的理所当然的顺利，但总归有惊无险的过关了。正式签约过后，后期的事情才显得有那么一些些的顺理成章了。

　　“花半里”的内核当然不再是单纯的咖啡甜点店，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变更登记之后，朱颜小小的工作室开张了，就在老城南管理处二楼——民国建筑风的套间——有上面的关照，又朱蔚然这个爸爸在行业的名声，方仲恺自然乐的大方，这处办公点就算是他的开业大礼。虽然是租金照付，但能在管理处的楼上，怎么说也是特别关照了。

　　朱颜请了两个员工，一个采编，一个策划文案，她自己自然是一身兼顾数职，咖啡店那边的日常她都基本交给了任欢——运营的最初始，她须得全身心的投入，事无巨细。

　　这次琚女士倒是没给她送什么招财进宝的物件，直接转了笔6位数的款项，难得好心情地跟女儿开玩笑：当作她的天使投资了。朱颜欣然接受，多承担一份房租和两个员工的薪酬福利，这对她而言多少是有些压力的。

　　易炜凡和秦堇也是早早得知了消息，秦堇无所谓地从店里挑了两套精致的茶具，让店员送了过去。朱颜毫无负担地笑纳了，对于她这种算是文化创意的小微创业公司而言，这种小资范儿的茶具还是有助于提升人的视觉效果的，有助于一点点氛围感的营造。

　　开业前一天，易炜凡组了个局，宴酒以示祝贺，酒水任选，场面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小易小小心思：我组的局，说明我不是外人呐。只是这一点点的兴头，在散场后得知，朱颜不动声色地安排任欢悄悄结了账之后，荡然无存。对于朱颜而言，不能回应的情感，她并不愿拖泥带水。不论身为朱颜还是林晗，她都是个有决断的人。

　　倒是苏玉梅，早早得知好消息，知道办公室的大致布局后，早早定好了几盆相得益彰的特色绿植送过去装点。还将图片兴致勃勃地发给儿子，不无得意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审美，顺便告诉儿子，她的国学馆成功预定了第一期宣传。蒋寅心中也是高兴的，积极向上的美好和小小的成功总是令人心生愉悦。只是，似乎是命运之手在推动，他想，这个意料之外的姑娘，看上去与他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他和母亲苏玉梅的会面，现在多数都在老城南。一是时间好安排，苏玉梅希望儿子能在“五子登科”国学馆多沾染些烟火气，老城南的餐饮项目多，吃吃饭喝喝茶方便些也多些相处的时间。而蒋寅，感受到母亲对“五子登科”的重视和感情，他闲暇的时间问起母亲，她大部分都在国学馆，所以他也总会在这个时候去跟目前见见面。

　　一跨进母亲办公室，苏玉梅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巨大盒子，目光有一些疑问。在母亲的注目下，蒋寅有一点儿微微的困窘：“开业礼物，送给朱颜的。”

　　苏玉梅小心翼翼地不将她的意外和喜悦流露出来，尽可能自然大方地：“挑的什么？我来问问阿颜在不在，我们正好一起去看看她的新地儿？”

　　“是个唱片机。”说这话的时候，蒋寅有一些困惑，他也说不清楚，听母亲说朱颜新项目竞标成功，“花半里”算是重组扩大时的心情，莫名地替她高兴，觉得应该给她庆祝，不自觉地选这这款礼物——hym-seed的黑胶留声机唱片机一体机——直觉她会喜欢。这些主动的意愿和笃定，从何而来他不能确认，但决定随心而动。

　　助理拆开箱子，黑胶一体机露出来的那一瞬间，蒋寅注意到朱颜不加掩饰的惊喜和小兴奋，死水般的内心似有微澜漾开。苏玉梅心中更是涌现出来更多的欣慰和期待，她不禁想，这个小姑娘可真好。

　　转开眼看看这个小小的工作室，可谓物类其主，精致雅致却不见局促。外间是员工的工作间兼会客厅，一组钛灰的布艺沙发上，摆了克莱因蓝、明黄、粉紫的靠枕，空间色调立刻显得鲜明通透很多。茶水台上，秦堇“贡献”的茶具之一摆放其上，少不了还有小巧的咖啡机。门口就能闻到隐约的咖啡香气。主体墙留白处错落过着公司的logo和创意画，与苏玉梅精心挑选的凤尾竹相互呼应。
　　走进内间，蒋寅的目光蓦地凝固了——迎面墙上裱装好挂着的那幅油画映入眼帘——记忆呼啸而来——那是法国画家方汀·拉突尔油画名作罂粟花的临摹画作，是以前林晗临摹过的次数最多的鲜花主体的画作。回忆一帧帧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想起林晗曾经拿着她最满意的一幅临摹画作，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解，讲她对色彩、阴影的调整改变，根据她自己内心的最美的意象。而如今的这幅画，这笔触、这色彩、这阴影，简直跟林晗的亲笔作如出一辙！又一次，他陷入了迷茫。他看了看画，下意识地再看向朱颜，是了，是梦又不是梦，眼前的她不是她。

　　知道儿子一向寡言，苏玉梅跟朱颜兀自聊着，但朱颜却看出了蒋寅的那一点异常。之前身体休养期间，她确实重拾画笔，这幅罂粟花就是那时候临摹的。这次装修办公室，也是为了节省开支，加上对这幅画的喜爱，她把它挂在了自己办公椅后的墙上。她猜想，蒋寅也许想起来什么，毕竟之前那漫长的青少年相伴的日子里，他们对彼此知之甚多。可是，似曾相识又怎样，认出来又怎样，她回到了这个世界却回不到过去，可是贪心的她还是想要抓住她最珍视的那些，那么，就这样循序渐进，她的世界她可以做主。

　　朱颜邀约了他们一起吃晚餐，美其名曰公私兼顾——老城南新近又开了家“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淮扬菜餐厅，她笑眯眯地：“作为老城南专项公众号的运营者，亲身探店就是工作。”三人见多识广，吃的虽然不多却也把餐厅主打菜式都品尝了一下，朱颜心中对这家餐厅的文案已经大概有数。现如今越来越忙碌的她，只是在很偶尔的闲暇时光想到，没想到，有一天，她能够转换一个身份，活得恣意一些洒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