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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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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嘈杂声中醒来,团员热火朝天的安顿着器材上车,只有我闲人一个眯瞪瞪的洗漱作罢,上车就倒在后座继续睡。
我并不喜欢做梦,太累,但一紧张或是有什么事没摆弄完就会陷入长久的续梦状态,所以这几日睡的并不好,可留下清晰影子的大概也就昨晚那一个。
等到再醒,雾霭浓重的高速路上依旧看不清日头轮廓,灰蒙蒙的坨着半高的一团亮。
翻了个身,慕容沅镜开着车,弥生在副驾,后面是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的爱罗。我下意识往边上缩一下,弥生立时转过脸来的笑,“今天补点儿马戏,完了再进城。”
她没有解释爱罗怎么会在车上,明明开车的时候是另外一个姑娘……
“喔。”
我应了声,瑟瑟的又把身翻回去,闭着眼睛又睁开,再也睡不着了。
如此折磨的数着近两个小时过去,我们进入了马场范围,等到车停下来,我问了接待人后直奔洗手间,若说昨晚上我还有些坦然,今天就仿佛是胡闹一场醉酒后的尴尬时期,在洗手间磨蹭半响,我整理着衣衫。这几日来去匆匆没想着上镜,除了造型师在最开始的时候帮我弄过一回头发外我自己基本就随意扎了个马尾搭着,同身上白衬外青的道服完全不搭。这会子反正是想着蹭时间,便把头发散下来,顺着日常打扮把左右捋起小缕往后再编着系住,又勾下些散发流海,女儿家的气息就此浓烈起来。退后一步,我看着整体,忽然有些想明白的勾起腰间红绳所串的旧五钱铢子。这东西裹在我的襁褓里,师傅也正是拿着它磨着半截‘谢’字给我命了名,所以对于身份证上谢小谢这三个字我很不乐意,常以无名自居……
此时看来,却有些莫名而踞的命中注定感。
摇摇头,我拍拍脸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胜利笑容。
人生实苦,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怎么去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死了重来!
哼。
中二般鼓励自己一番,我精神抖擞的出来,正好见着团队摆开阵仗,慕容沅镜和弥生已经换好衣服在上妆,至于爱罗,她再次换了白衣红襟,策着高头白马在场子里提缰试骑。
也许是在城外之故,雾霭的天终于见了蓝,大疫情环境下,游客很少,宽广的草场被阳光铺洒着,人也跟着明媚耀眼,我被她不自觉的吸引着,她似有所觉,抬眉遥望我一眼,纵开马蹄小跑起来。摄像机在车上跟着,我的心也跟着,甚至会随着节奏去揣摩她脸上此刻表情……
随着马蹄渐快,白衣愈发张扬,红色内襟翻飞着,她灼烈着,也素雅着,让人摸不透那纤跃之姿还藏着多少不肯昭示人前的难说秘密。若说白发红眸于烧金流焰赋予她太多祀重之寂,此刻的她便是人间生长撕裂着天罩地幕的耀眼之华,她敛着无匹的力量向前冲往,无可回头,也不可回头,仿佛只有生长的力量散尽于自然垂糜,才是符合她的华美结局……
“怎么在哭?”
“啊?”
我恍然回神,发现唇瓣沾咸,赶紧转身抹去。
“……”
弥生叹然,凑过来又道,“我和慕容要上场了,待会姑姑下来,你帮我照应下,别不好意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总归你还是她员工,就当是工作好了……”
“嗯。”
我闷声应着。
“走啦。”
弥生扯扯我袖子,松开走了。
我收好这不知怎么流下的泪,想了想还觉不够,跑回洗手间又收拾一番,再出来时爱罗果然下场,人坐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同团队人员翻看着刚才拍摄的效果。我左右看了看,从敞开的后车厢取了瓶水走过去递给她。
她微有侧身,见着是我,显然的愣了下,但很快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封着瓶拿在手中安静的同那小导演说着一些镜头调整或是剪切的话来。
我站在后面,起初还能顺着她们的话看一下镜头里的她,到后来,就完全被她微有侧露左耳后颈的画面给缠住了……
皮肤是真的好,随着说话动作不时跳起的线条也莫名咬着人的眼,但我想的更多的是那应该有着烧金也似的伤口,此刻不仅完全不见,也没有任何伤愈痕迹。
她们是怎么维持自己这样的状态呢?
吸人血吃神药?啊哈哈……我又开始忍不住恶俗吐槽的想,或者慕容沅镜压根儿就是骗人,哪有活得那么久的人……
“小谢,小谢!”
年轻的男导演突然在面前冒着头,没好气的又说道,“虽说是临时业余的吧,但你好歹有点儿责任心的是吧,听个话总成吧?”
听话?听什么话?
我没反应过来的,“啊,听话是吧,那听那听……”
“行!那再给你一次机会!”
男导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待会爱罗带着你,你就顺着她就行,记得自然一点,要表现出被她吸引动情……”
“啥动情!”
我紧张着看着他,心口怦怦直跳。
“X站懂不懂?就是LSP喜欢看的那种双女主视频!”
男导演愤而扭头,恨不过的又转回来掏着手机,一划拉的打开某个APP翻开收藏夹,随便点开一个都是那种双女主卿卿我我暧昧无限又不玩真的视频……
“.…..”
我没好气的白他,心口却愈发跳的厉害,耳燥轰鸣。
“又不玩真的……”
仿佛被发现什么似的男导演躲着围观团员一副我了解我懂得的眼神,然后‘去去去’的驱赶着他们,又同我说到,“哎呀,你看你生得这么好看,万一火了呢?我记得你也拍过视频的嘛,那田园种菜风的多了去了,能出头的不多。要是这回能跟她们搭上风,你们可以成团的嘛,广告不就有的接了?国风正盛着呢,要赶上风口的晓不晓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宝贝似的收起来,指挥着化妆师又说,“来给她上点儿妆,她脸灵气,别上太重,最重要是受一点儿的……”
受?
被化妆师拉着往后,听到这词儿我差点没崴了脚,回头正要辩驳,却看到爱罗不知何时起身,于人群堆簇中看我。只是这回撞上眼的她没有避开,反而是有些拿趣的压着唇角一抹明艳隐笑,有意勾人的散发出某种强强气息。
“你才是受!你全家都是受!”
我被她激将,着实气不过的呛出话来,众人一愣,再是一声赶一声的都笑起来,起哄着又涌来两个人把我推到上妆的车厢开始上妆。
爱罗跟过来,看着我被摆弄。
忍了好一会,我被她看得受不住,没好气道,“好看吗?”
“好看。”
她回得是理所当然,转手把水瓶放在一旁,挑了只眉笔出来,“还可以更好看。”
“这样好,”
化妆师得趣,调侃着让开,“待会儿就不怕尴尬了。”
意识到爱罗要给我画眉,我急得要起身挪地儿,奈何下颚温凉一触,她正着我的脸,“别动。”
沉陷于她眼眉,我放弃了挣扎,安稳着坐好,体感却由此油然而上,通过她正着我下颚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去往她心里钻。
那里平静的跳着,却在笔触眉梢眼触我眼之时骤然停顿,再而复平。
我讶然受惊。
原来她也会在对上我时产生一样的心跳异样吗?
她抿了下唇,似乎是在笑,一闪而逝的表达着我对她不告而去肆意感知的并不介意。
……
笔触之软,眉抵之柔,接下来的发生太顺利成章,我全然被她带着节奏,是什么时候上的马,又是什么时候飞奔掠襟我都完全陷入了似水也缠的梦幻感里,直至错位一刹,我勾着她的颈,她借此压下唇瓣轻触我唇时,导演 ‘咔’ 的一声才把人彻底拉回了现实……
我推开她,跳下马,一个人气冲冲的走,导演在后面喊,“别拦她,太入戏了,是该清醒清醒,记得五点集合哈!”
但马蹄声并未落远,不远不近的跟着……
我直奔马场主建筑后的密林,总觉着自己是被她给欺负了,还是当着大庭广众的欺负着,委屈油然而至,惹得人浑身冲热翻涌,憋不住酸楚。
哒…哒哒……哒……
接近密林的间隙,我回身冲她,“你这叫职场欺凌,骚扰!”
“啊。”
她长腿一撂,白衣红襟的翻下马,十分飒落贵气,“我还以为是情之所至,流水线上的人工糖精。”
人工糖精?
这人还看垃圾电视剧的吗?
我开始绷不住同她生气的情绪,嗯哼又道,“那有什么好看,又尴又尬。”
“叫好的不能活,”
她走过来,“叫座的活一时,到底是谁占了谁便宜?”
她这一语双关挤得人够呛,我转身不去看她,“总归不是我。”
“对不起。”
她忽然道歉,让我停住,想了想又做回身,“为什么道歉?”
“为很多。”
她也定住,眉梢再显那似乎总抹不开的疲惫挣扎,同方才的她一做对比,简直是如明珠坠沉,让人心疼不已,怜惜不已。我却不能就此放过她,一旦放过这次机会我可能再也不能从她嘴里得出些什么,于是忍着揪心之触往前再近,直至近在咫尺只需轻手一抬便可与之相触,我微有仰望,直抵她的眼与眉,“那你可以说,我可以听。”
“.…..”
她沉默着,低头放眉,指尖开始勾缠我指尖,一缕一寸的摩挲往上,最终停驻于小臂,托着它放在自己心口……
“算了!”
我不听了!我推着她,“就只当是真的被上司骚扰了,你记得补偿我!”
我往回奔跑着。
原本以为近一步就可获得无数答案,可这答案来的竟是如此折磨。她每动一寸一缕,都能带给我双倍的痛苦感知。我以为我受得了,但再一次触及她心口时我只想认输。我推倒着自己硬着心肠竖立起的抵御高墙,甚至为此觉得可耻的踩碎着它。我不该是一个折磨人的惯犯,折磨对象也不该是她这样一个早就自重枷锁自己折磨自己的自苦之犯。
“回去吧!”
我想开了,心情愉悦,回头朝着她边退边喊,“我亲爱的老板大人,该…吃…饭…啦!”
一嗓子喊完,我停下来,感受着来自后方团队人员的注视以外,也对上了爱罗来自主屋阴影下的平静之默。
她是人间灼烈,是梦间镜花,是能同我一样于对视中产生异样心跳的她。
我笑着,高举双手招着她。
然后。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