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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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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志楠坐在窗边发呆。
天气入秋,窗外的梧桐树渐渐染上金黄,风一吹,黄叶打着旋落下来,有一片不知怎么的,飘落在窗沿上。
时志楠刚要伸手去碰,窗户就猛地被人拉上,带起的风刮落那片黄叶,不知落到哪去了。
保姆边重重关上窗,边抱怨道:“夫人,你怎么又把窗打开了,说了多少遍,这个时候不能吹风!”
她关了窗,又拉上窗帘,仍旧觉得气不顺似的:“每次都是这样,我一个没看住你就跑到窗边吹风,感冒反反复复到现在都没好,被先生知道了又要责怪我没照顾好你。”
她态度这么不客气,时志楠听了,好像也没任何反应,过长的头发遮挡住他的眉毛、眼睛和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他仍旧呆呆面向着窗外,仿佛隔着窗帘还能看见什么似的。保姆好像也习惯了,自顾自端来一杯水和一个药盒:“吃药了。”
她又重复了几次,时志楠才终于听到似的,慢慢挪回视线,看着药盒。
半晌,他打开药盒,拿出几片药片,放入口中,喝水吞服。
他的动作很慢,吞咽很困难,仿佛吞的不是什么药片而是粗粝的大石头一般,喝了好几次水,才终于把药吞下去。
保姆极不耐烦地站在一旁,等他终于放下水杯,便飞快收拾好东西,一刻也不肯多留地离开房间。
出门遇到另一个帮佣,门没关上就忍不住大声抱怨道:“我真不想跟他待在一块了,整天坐在那不动也不说话,跟个疯子一样……”
帮佣“嘘”了一声,声音低了点:“别那么说,医生说这叫产后抑郁。”
保姆翻了个白眼:“什么抑郁啊,不就心情不好吗?那件事都过去快三个月了,他再怎么气也该气够了,现在这样,矫情给谁看啊?孩子也不带了,要我说,还是先生脾气好,换做我们老家那的alpha,早就……”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未及穿过门缝就已消散,时志楠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呆呆坐着,原本无神的双眼似乎因两人的谈话有了波动。
已经,三个月了吗?
怪不得那棵树都黄了,自己的头发也长了。
时志楠拨开无意间落在眼角的额发,忽然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这段时间记忆不太好,在脑中翻翻捡捡,找出来的也不过是一点片段。
那天尤骞仁堂而皇之地带着唇印回家,自己好像和他大吵了一架吧,动静不出意料地传到了两家父母的耳朵里,当然尤父是不会理会这种小事的,只有宁君怒气冲冲地过来教训他不识大体。
他的父母也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措辞委婉点,总之,都是说他不懂事,不体谅丈夫,耍小脾气。
他记得自己哭着问了一句话:“你们明明都说,我生了孩子,他就收心了,为什么他现在还是这样?”
父母沉默了很久,最后像是叹了口气:“再生一个吧,再生一个就好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好像浑身泄了力气,再也没了争辩的心,很快安静下来。
他不再提起这件事,长辈大概是觉得他懂事了,放心离去,尤骞仁好像和他道了歉,但他态度冷淡,于是就很少回家,他便独自在家里照顾孩子。
一切好像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他常常觉得没力气,每天都很累,于是不太爱说话,不爱做表情,反应也比从前迟钝。
他还像从前那样给孩子喂奶,只是抱着孩子的时候总觉得他很陌生,常常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有天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认为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了,眼前的这个是陌生人的,他一时冲动,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帮佣及时发现了他的动作,家里于是兵荒马乱,他和孩子都被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他好像清醒了点,也觉得很后悔,尤骞仁和长辈们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但医生的话他还是听的。
医生说,他这是生病了,产后抑郁,要吃药。
孩子就这么被带走了,留下保姆和帮佣陪他住在别墅里,盯着他吃药,心理医生定期上门和他聊天。
一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时志楠生病以后,很少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冷不丁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世界已经换了个季节。
他今天看到那片被风吹落的黄叶,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波澜。
难道他真的要像一片叶子一样,等着枯黄、凋零、腐烂吗?
当天心理医生上门,时志楠鼓起勇气提了个问题:“医生,我现在能出门工作吗?”
*
时志楠要出门工作,心理医生是支持的,多参与外界活动多接触人对他的恢复有帮助,他的情况也并没有严重到要回避这些的程度。
长辈和尤骞仁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就没有反对。
只是时志楠原本的工作因为这一年长期请假本就惹来了很多非议,后来产假结束后又因病情没能按时销假上班,尤骞仁就让人帮他办了离职手续,现在,时志楠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
尤骞仁:“去我朋友那,我帮你安排。”
时志楠拒绝了他,决定自己投简历,他硕士学历,又有体制内的工作经验,凭简历还是收到了不少面试邀请,可是往往没有下文。
面试官:“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只有一个孩子,有没有打算再要几个?”
时志楠有点犹豫:“我暂时没有计划,不过我的丈夫可能有,这个我们还需要沟通。”
面试官微微皱眉,又问:“你的孩子才六个月?那你怎么平衡你的工作和家庭?”
时志楠:“现在孩子主要由保姆照顾,平时不会占用我太多时间。”
面试官摇摇头:“孩子对omega来说总是最重要的,我招过很多omega,面对这个问题都给过我类似的答案,可后来他们还是常常因为孩子的事来找我请假。还有,你说你暂时没有生育计划,可我也招过一个信誓旦旦说没有生育计划的omega,他入职转正后很快就怀孕了,公司招他完全得不偿失,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家里催生的时候,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招聘你。”
所有面试官对他的问题都大同小异,尽管时志楠在数次经历后已经把回答修改得十分动听,面试官依然表示无法相信他的保证并给出了拒绝的答复。
多次碰壁后,时志楠发现自己只剩接受尤骞仁的帮忙一条路。
多可笑啊,明明让自己变成这样的是他,可现在能解决眼下困境的好像也只有他。
尤骞仁给他在朋友的公司安排了个文职的位置,工资一般,工作清闲,公司离家不远,同事关系也比较简单。
大家或许多少也知道他有背景,对他都很客气。
时志楠适应良好,在生产以后,第一次过上了比较规律的生活。
他早上八点起床,吃过早餐,司机在九点前将他送到公司,打卡上班。午餐吃司机送来的便当,下午公司会提供一顿下午茶,奶茶甜点之类的,晚上下班后,部门同事也偶有聚餐。
时志楠的同事大多是年轻人,很多都还没结婚生子,因而聊的话题也比较年轻,时志楠长期在家庭、丈夫、孩子的话题里待久了,遇到他们这样的,倒很愿意和他们亲近,因而部门聚餐他也常常参加。
一天晚上,部门聚餐回来,因为气氛比较好,时志楠破天荒喝了点酒。
他上楼回房,意外发现尤骞仁在等着他。
尤骞仁伸手扶住有点踉跄的他:“难得看你笑,看来最近心情好了不少。”
确实好了不少,医生给他安排的药量都减了一半,不过对上尤骞仁,时志楠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他收起上扬的嘴角,想问尤骞仁找他有什么事,犹豫片刻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自顾自进了浴室。
尤骞仁也跟进来了,从身后搂着他,呢喃道:“小楠,别生气了……”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地点,这次时志楠犹豫片刻,没有拒绝。
尤骞仁尽管在外彩旗飘飘,但似乎对自己依旧十分迷恋,可时志楠已经说不清自己对尤骞仁还有多少感情,只是忽然想起父母对他说的话。
“再生一个吧,再生一个就好了。”
半个多月后,时志楠发现自己的发情期延迟了。
当天是工作日,他请假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出来很快,时志楠看着那张薄薄的报告,莫名有点想笑——他和尤骞仁的在这件事上的适配度好像真的有点高,两次都是一击即中。
他心情并不沉重,但也说不上有多开心,拿着报告提前回家。
路过尤骞仁房间的时候他犹豫了下,推门入内。
尤骞仁这段时间回家比较勤,这间房里也放了不少工作资料,时志楠转到他的工作桌,想把报告放在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手不慎碰到鼠标,点亮了电脑屏幕。
他下意识瞥了眼,原本很快要收回视线,却被上面的文字吸引住。
他渐渐瞪大了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把报告攥成一团。
“……姓名:尤骞仁(alpha)……弱精症……”
“……临床试验结果表明,配偶之间信息素匹配度越高,弱精症患者使配偶受孕的几率越大……”
“……检验结果表明,尤骞仁(alpha)与时志楠(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为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