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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欲望链条(4) ...

  •   说起来也真是难以相信。
      他看见抽屉里空空如也:地图不见了,枪不见了,纸币不见了,连烟草卷和火机也不见了。唯有一串从萨福身上偷来的钥匙,正静悄悄地挂在抽屉把手上。
      黎沃狠狠将抽屉“砰”地甩上,他烦躁地在屋里踱步着,头脑还有点儿发胀。
      他摸了摸太阳穴,过了一天,针孔早就消退不见,他搓着手指,想从胸口衣兜里掏出“紧急用烟草卷”,却摸了个空——鼠耳连他身上的都偷走了!
      黎沃大叫一声,懊恼地坐在床上,抱住脑袋,把那一头短发揉得乱七八糟,他瞥到脚边有一自己刚刚扔下去的纸团,又气不打一处来,把那烦人的纸团踢远了。
      咕噜咕噜,纸团落在地上的两把小刀旁——鼠耳还算好心,这两把跟自个儿命根子似的小刀没拿走,要是一并给偷了,看自己不剁了他的爪子!
      ——黎沃其实也不算自然苏醒,实际来说,他是给憋醒的。
      具体原因是他面部蒙了几张能糊脸的白纸,呼吸困难到极致,他头晕脑胀地醒来,一把扯过那些白纸,眨了几下眼,缓过神来,发现一张纸只写了一个大字,逗号也占了一张,连起来读,便是:
      “去白阳城,鼠耳。”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明明跟我一样的心思,当时自己被萨福整得这么惨,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去白阳城又是怎么回事啊!单枪匹马吗?!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他还挺大能耐,是副手了不起啊,在我队里,还不是得叫我队长!
      现在鼠耳在外面,黎沃就不能一意孤行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连到已经奔赴前线的鼠耳。
      他往枕头下一摸,蓝黑色的耳麦被他捏在手里,他将数字扭至鼠耳的频道,发现指示灯依旧在闪亮着——看来对方并不算完全按个人意志行事,他还打算与自己保持联系。
      黎沃把自己乱糟糟地收拾了几下,抓过挂把手上的钥匙,准备将其还给萨福,并向他直接申请此次行动。毕竟鼠耳的第一炮已经打响,不进攻的话,总要把这人平安无事地回收回来吧。
      但是,正当他经过审讯室时,脚步却停住了,“刺啦”一声,金属托盘挂过地砖,他看见为玛格端进去的饭菜被完完整整地推了出来,热气还在一个劲儿地冒。只不过汤碗不见了——这几天,她不会只喝了碗汤吧?
      他皱了皱眉,将托盘推了进去,没过三秒,玛格又将它推了出来。二人“拉锯战”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急性子的黎沃忍不住了,开口道:
      “玛格,这儿没毒,你吃吧。”
      没想到门后却没了动静,黎沃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忍不住趴到地上,看玛格拿走饭菜没——很显然,她根本碰都没碰,直接离开了。
      黎沃奇怪地“哎”了一声,思考半晌,最终决定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咔哒”拧动几圈,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玛格……卧槽!”
      他看见玛格用敲碎的汤碗碎片,一点一点割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滴答答下落,染红了她的裙摆。黎沃眼疾手快,他将手上的钥匙甩了出去,金属制的钥匙重重敲中玛格的手腕麻筋,她手一松,那“凶器”便掉了下来。
      黎沃跑上前,想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块布为她止血,但忘了他刚起来边懒得穿上衣的坏毛病,一摸摸了自己个激灵,他又想扯裤子的布,但觉着玛格是个女性,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这傻逼,见玛格裙子很长,便毫不留情地撕下她的裙角,连同补丁一起,面不红心不跳地为玛格简单止血,并扔下这愣住了的女人半分钟,冲到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瓶止血药粉,阔绰地给玛格倒了整整一条手臂。
      他擦了把额上的汗,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皮,一堆脏话都到嘴边了,但他见玛格好像还在“失神落魄”,又念起昔日好友情分,便强压心头怒火,用他自己觉得比较温柔的语气,说出了简单粗暴的一句:
      “你他妈,有病没有?嗯?”
      玛格不说话,棕红色的短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一只眼。
      黎沃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见盘里饭菜未凉,又觉胃中尚空,便毫不客气地端起饭碗,哗啦哗啦地吃起来,他先斩后奏、含糊不清地说:
      “你不吃,我吃了啊。”
      他瞥了还坐在地上的玛格一眼,见血已经止住了,便咽下一口米饭,将碗伸出去,竟还敢堂而皇之地感觉不舍,他说:
      “吃不吃,给你留一半。”
      玛格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都是血丝,她张开干裂的嘴唇,用粗粝的嗓音说:
      “你还真是……什么都没变。”
      黎沃把这句话自动当成了“谢谢,我不吃,您吃吧,辛苦您了”,便跟个土匪似的,毫不客气地扒起饭来,他说:
      “什么变不变的。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当人是青蛙啊,还能变态发育,过了七八年就连妈都认不出了。”
      玛格虚弱地笑了两下,扶着床沿,坐回冰冷的床上,房间里只开了小小一盏灯,热季傍晚的微风通过排气管道灌进来,但没有带来一点儿外界的阳光。
      玛格看看手腕上被缠好的布,看看在自己面前干饭的黎沃,突然轻声说:
      “你不怕我吗?”
      黎沃哈哈大笑,他舔尽最后一粒米,将碗放到桌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说:
      “怕?开玩笑,我小时候就不怕你,更别说现在,你一女流之辈,我有什么好怕的。”
      玛格沉默须臾,道:“我在做什么工作,我过着怎样的生活,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但我不感兴趣,”黎沃打了个饱嗝,他摆摆手,说,“俗话说,‘别人的事,关我屁事’嘛。”
      “那就放我出去,你和那个女人,是不可能拯救我的。”玛格沉下声音说。
      “哎,我和兰晴不一样,你知道的吧,以前的她跟你是一路人,所以现在的她要想拯救你、保护你什么什么,那情有可原,我也无可厚非,”黎沃看着玛格深色的瞳孔,缓声道,“但是,你现在跟白阳挂上了关系,还是这种不清不楚的产业,混进了我们革命派里边来,怎能说你想走就走?我要放了你,革命派因此一败涂地,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吗?”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吧,”玛格苦笑两声,她确实没想到黎沃会这样回答,便道,“留我一颗定时炸弹,不如早点把我解决,永除后患。”
      黎沃耸耸肩:“那真是抱歉,我官没能那么大。我还有事儿,你要想吃饭,趴门口多叫唤几嗓子就行,有人能听见的。”
      他端起托盘就想走,没想到玛格叫住了他:
      “黎沃!我已经,无法离开红灯区了!你们是不可能带我离开的!”
      黎沃背对她,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他凛下神色,说:“什么意思。”
      玛格微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之前问话那个人,是你老师吧,我还有很多没有告诉他。”
      黎沃慢慢侧过身,面色沉了下去——从看见玛格割腕时手心就开始出汗,刚刚轻松、毫不在意的姿态,也只是装出来的而已。他确实,确实有无穷无尽的问题想询问玛格,但他心里明白,现在的状况,还不适合剖心长聊——哪怕对方是六年前的挚友。
      玛格见他没有出门,便长叹了口气,踩着两条干瘦的腿,摇摇晃晃走过去,身体似无骨般靠在椅子上,慢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事这种恶心的工作吗?因为我很喜欢。是的,黎沃,我很喜欢这个工作,你没想到吧,以前的朋友竟会对这种东西死心塌地。”
      “玛格,你没必要……”
      “听我说完,你很想知道我的想法吧,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我了解你,黎沃。”
      玛格打断了他,枯瘦的手臂撑在桌子上,她托着腮,金粉色的指甲在灯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女人的棕红色头发扭曲垂落下来,她并没有看黎沃的眼睛,而是凝视着木桌上的圆形花纹,细声说:
      “我的家庭破碎后,我便独自在外流浪,后来不知怎么到了红灯区,一个男人强|奸了我,他和另一群人把我关在地下室里,开始每日每夜地轮|奸我。但不知到了哪一天,他们把我扔了出去,直到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捡起了奄奄一息的我,给了我份活口的工作——不过这工作嘛,你也知道,都他妈是那些下流的活儿,不过我也习惯了,哈哈,毕竟前面几年,我还是处于被动方一样过来的嘛。”
      黎沃转过了身,双眉紧锁,他静静地听着,说不出一句话。
      玛格忽然一瞥,发现了黎沃苦大仇深的表情,苦笑几下,摇摇头,接着道:“你也别这样,你是不想以同情、怜惜的目光看待我的吧——单凭你上面那些话就可以发现。我既然愿意说出来,说明已经不是个坎儿了。”
      “然后不知不觉,我就他妈开始沉迷这项工作了——我认识了不少男人,他们有的是白阳人,有的是边缘人,还有的,你猜怎么着,是铝脑人嘞!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对着只有半个脑袋的畸形人,真是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不过想想也就算啦,毕竟他们都他妈是一类畜生嘛,那根柱子,竖起来还不是粗糙得一模一样。”
      “玛格,你真的,想让我听见这些吗?”黎沃沉声问。
      玛格尖笑起来,她双腿一翘,前后晃了晃,道:
      “怎么,听不下去,对你来说,这种东西是脏得不行了吧?”
      黎沃静默,他知道,玛格话中有话。
      只听那面色发黄的女人继续道:“还没说到重点呢,黎沃啊,这么多年了,被巴底律世界抹除存在后,你找到自己的价值了吗?我告诉你,我找到了,每次当那些肮脏的东西进入我的身体,让我找到快|感,让我处于主导地位,让我感觉到我与他们是平等的,我就找到了我的价值。”
      玛格的眼睛里像染血一样红,她垂下头,笑起来,棕红色的头发一抖一抖:“在这其中,我也找到了乐趣,我发现我离不开他们了,什么都是混乱的,什么都是迷幻的,我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我和那一头头油光水亮的猪颠倒在有跳蚤的床上,我享受达到顶峰的那一刻,那让我觉得我是自由的。”
      “我爱上了放纵自我的滋味,你不明白吧,黎沃?”玛格大笑,她捂着自己的腹部,看来过度的动作拉到了她的伤口,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青白的嘴唇一直裂到了耳后,她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所以……你觉得没有人可以拯救你吗?”黎沃说。
      玛格没有料到黎沃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半秒,反问道:“你觉得你能拯救我吗?”
      黎沃回答她:“我从来没想过要拯救你,我说了,你选择怎样的生活,跟我没有关系,但如果你要影响我的思考和判断,那是不可能的。
      玛格用灰白色的眼珠紧紧盯着他。
      “玛格,你也是我以前的朋友啊,我还以为……你会找我聊点童年趣事儿。说实话,真没想到你愿意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怎么说呢,倍感荣幸?”
      玛格抠着自己金粉色的指甲,不牢固的细碎粉末掉在桌面上。她听见黎沃淡声说道:
      “那你觉得我了解你,到哪一种程度了呢?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能找我好好聊点儿以前的探险吧,我对那个更感兴趣一点。走了,好梦。”
      玛格身形一僵,下一句话还未出口,黎沃已经拿着托盘离开,不轻不重地关上了审讯室的门,玛格看见,地上汤碗的碎片也被他捡走了。
      她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摊倒在椅子上,用一张伤痕累累的手捂住了眼,过了须臾,泪水从指尖不停地滑落,她瘦弱的肩膀抽动起来。
      热季,滚烫的夜风还在吹拂,世界没有一丝凉意。
      ——自己说的,全部属实。半年前的她真的处于放纵、放荡的淫|乱边缘,她享受每一个夜晚,舔舐每一枚硬币,但是在某一天,她遇见了白阳城里的一个人,那人并不看重□□的交易,而是每次花了钱与她彻夜长谈,甚至还为她注射了白阳的高价疫苗。
      从那时起,玛格就在被自我放浪之快|感所操纵和一心一意柏拉图恋爱中抉择不定。
      在背德的快|感中晃荡九年的她,好像迷迷糊糊的,找到了“真爱”的人。
      这时候,她又想像个正常女人活下去了,为了与他在白阳城里活下去,玛格必须获得参加舞会的资格,拿到分配的白阳城的工作——这是她这种女人,赢得自己生命中唯一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战役”的唯一方法。
      但她在冲入排行榜、获得最后一名资格的最后一次上|床时,对方让她吞下了与身体不合的情|欲药丸,她差点死在逃离的过程中。
      那时便遇上了黎沃和兰晴,那时的玛格还未清楚,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欲望链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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