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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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
“砸，全给我砸了！”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屋里满地狼藉。
几个黑衣黑裤的年轻男人手持棍棒，无情挥向不怎么值钱的家具。
邻居们站在门□□头接耳，听说这家人欠了不少钱，辗转几个城市讨债，现在让人抓到身份证消费的记录，债主找上门来了。
“求求你们！别砸了！”面黄肌瘦的男人苦苦央求，他不敢上前，试图用薄弱的话语阻拦砸东西的青年们。
老四用棍棒指向男人，他呸了一声表示不屑，“你有钱去酒店消费还没钱还钱吗？”
男人心虚的低下头，躲在厨房的女人听到这话疯了一样冲出来，她捶打男人胸膛大哭道：“你混蛋！你跟哪个女人鬼混去了？！你说啊！你说啊！”她披头散发，一股脑将委屈发泄在男人身上。
电视机碎掉了，男人耳边嗡嗡作响，他不敢和讨债的青年叫嚣，转头对老婆翻了脸。
他一巴掌狠狠扇在女人脸上，破口大骂道：“死娘们，不是因为你我会有今天吗？”
“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女人捂着脸坐在地上怒瞪男人，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她嘴角在流血。
女人不丑，或者说她五官底子很漂亮，相较之下男人长相平平无奇，尖嘴猴腮不像好人，邻居们平时没少议论，女人为什么会跟着这样的男人过苦日子。
“好了。”白璃开口打断夫妻俩荒唐的吵架。
冷淡的女声听起来没什么威严，男人一哆嗦，慢吞吞转头对上白璃平静的视线，她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两个字就让那群青年们停下砸东西的动作。
21岁的白璃是青涩的。
她长相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长发剪至齐肩长短，标准的美人尖，凤眸嵌着两颗墨黑的眼珠，高高眉骨和鼻梁，薄唇呈淡淡的红色。
乍看白璃是个话不多冷冰冰的小美人，她对任何事，任何人提不起兴致。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他不要尊严和面子，也不怕被邻居看笑话，赔笑说：“白姐...再宽限我三个月...”
“两个月...两个月...”他揣测白璃冷淡的脸色马上改口。
若不是年轻时老婆坚持生下儿子，男人不至于过成这样。
半年前他借了余家一笔钱学人投资，显然他并没有商业头脑，投资以失败告终，高额本金滚着利息，他敢借不敢还，干脆带着老婆孩子跑路躲债。
一家三口过得浑浑噩噩，种种压力之下男人还要抚养年幼的儿子，他开始酗酒，家暴，他把压力全部发泄给老婆和儿子。
女人爬到男人身边，抹了抹眼泪说：“白姐，我们真的没有钱，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你们砸坏了，我们俩烂命一条，不行你就拿去。”
白璃敲了敲手边的桌面，轻笑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话毕，青年们手持棍棒跃跃欲试。
“你闭嘴！”男人吓坏了，大声呵斥妻子，“你的命是烂命，老子的命还值钱！”
眼看夫妻俩又要吵起来，白璃失去耐心下达通牒，“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夫妻俩不吱声了，其实他们手里藏了点钱，数额不多，但他们不想交给白璃。
退回六年前的那一天，白璃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姐姐。
男人跪了半天，他忽然站起来走向厨房，半分钟的功夫，他揪着一个小孩的衣领将他拖拽到白璃面前。
“白姐，不嫌弃的话你带走吧。”男人松开儿子衣领，从后推了一把，满脸都是讨好白璃的笑容。
“这孩子机灵，干活麻利，你们把他卖了，或者留在白家做童工都行。”
夏天屋里闷热，小孩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迷彩背心，长期吃不饱饭骨瘦如柴，两条纤细的胳膊全是淤青和伤口，身上还有股下水道的臭味，他毛躁的头发没有光泽，脏兮兮的脸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
老四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嫌弃道：“哪来的野孩子？”
小孩木讷看着白璃，他在害怕，胳膊和腿一起打哆嗦。
“白姐，他是我儿子，今年大概....”男人挠挠头，记不起来儿子多大了。
女人赶忙接上一句，“差不多十一二岁吧，他很听话！”
“狗屁！你欠了钱还要我们帮你养儿子？你以为白姐是慈善家吗？”老四踹了一脚男人的屁股，他扬起棍棒威胁道。
白璃21年来只坏过一次规矩，她偷偷暗恋余家大小姐余音宛多年。
眼前小孩五官遗传美丽的妈妈，他虽然脏兮兮的，收拾干净肯定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对无良父母打他，不让他吃饱，小小的家里没有孩童的生活用品，白璃确实不是慈善家，她钱没要到，怎么可能拿个小孩子回去交差。她坚定的心一开始是没有动摇的。
男人被踹了一脚并不气恼，他拍了拍裤子的灰尘，字里行间继续卖儿子，“白姐，他跟着我们也是吃苦，我是真的没钱养他了。”
男孩听到爸爸厌恶的语气，眼泪小心翼翼憋在眼眶不敢流下来，他小手攥住衣角，没有勇气直视光鲜亮丽的白璃。
成年后孤独没有离开白璃，她渴望弟弟妹妹的陪伴，也愤怒这对夫妻生而不养，可她问自己，她能带给男孩什么？
她是一个自顾不暇的人，生来被人视为灾星，三劫随时要了她的命。
抚养孩子的责任，白璃承担不起。
白璃犹豫纠结的功夫，小男孩僵硬伸出手碰了碰她膝盖，他抬起头，眼神写满浓浓的请求。
“姐姐...”他糯糯小声叫道，猛地收回自己不干净的手规规矩矩站好。
“求求你带我走吧！”
...
宿市，病房。
“好...”女人发出微弱的回应。
余音宛和邹倩来不及欣喜，马上陷入深深地担忧。
白璃手机开机后一个小时，邹倩通过定位带人赶到郊外。
现场情况是不幸也是万幸。
不幸的是一楼有两具尸体，一位是白璃手下唐志德，外号叫老六，另一位...
胸口中刀，周身全是鲜血的少年是白璃的弟弟白易远。
邹倩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她找到相对平安的白璃和方念妍。
白璃奄奄一息，嘴里毛巾已经湿透染红，另一个屋余音宛挣扎过程中额角划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伴随恶心想吐的症状。
除了他们四个人，仓库再无别人，二楼房间有窗户，但窗户被人用衣柜挡住。
谁绑架了白璃？邹倩细思极恐，衣柜木头材质，八成是之前工人留下的，白易远和老六身形偏瘦不壮，如果是一人所为，根本搬不动衣柜。
也就说，白璃弟弟和手下合谋绑架白璃又自相残杀。
余音宛顾不上自己，她意识尚有一丝清醒，被解救后第一时间去查看白璃的情况，她在隔壁屋听到姐弟俩完整的对话。
当然还有楼下唐志德中刀时的惨叫。
邹倩和余音宛搀扶白璃，她垂着头，虚弱不停重复一句话，“易远在哪...”
余音宛用眼神问邹倩，邹倩摇了摇头指向楼下那具尸体。
刀和血...白易远死了？！余音宛死死捂住嘴僵在原地。
邹倩怕白璃承受不了，她给楼下朋友打手势让他们先挪走尸体。
但还是晚了...
白璃抬起昏沉的头...
...
事发突然，邹倩和余音宛没能架住白璃。
白璃脚下一滑，晕厥滚下楼摔断了脚腕。
“小白...”余音宛痛在心里，她从仓库去医院哭了一路请求白璃别出事。
这场自编自导的绑架以老六和易远死亡收尾。
白璃缓慢眨了眨眼，她的唇和脸是纸一样的白色。
“易远呢？”
梦里小男孩用一个眼神，一句话打破白璃恪守的规矩。
邹倩咽了口唾沫，她没有底气和白璃对视。
找到白璃第一时间邹倩通知了表弟老四，仓库可能发生的事她没有选择隐瞒。
医生说白璃情况很糟糕，她郁结过度才会吐血，摔下楼后脚腕骨折雪上加霜。
现在的白璃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弟弟的噩耗。
余音宛抓住白璃冰冷的手，她几度哽咽，强忍泪水不停在眼眶打转。
白易远死亡毫无疑问会摧毁白璃。
她以为，上帝终于舍得眷顾她们，施舍给她们一点点快乐。
“易远病了...我要带他回家看病...”白璃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她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余音宛脸上，余音宛赶忙擦掉眼泪对她温柔笑笑。
为什么姐姐和朋友都不说话？白璃茫然的心想。
“姐姐，易远呢？”她不厌其烦的问。
好友变成这样，邹倩心里责备自己，白璃好不容易找到爱的人，邹倩不能让方念妍说出残酷的真相。
坏人就由她一力承担吧...邹倩下定决心，她松开拳头，“白璃...”
白璃抱着期待扭头看她，邹倩脚下发虚站不住，她唇形酝酿那句话的发音，旁边的方念妍却快她一步平静道：“白璃，易远死了。”
记忆闸门被这句话打开。
老仓库，弟弟的癫狂，伍哥的死因，还有楼下老六惨叫声。
她被邹倩救出房间，闻见厚重的血腥味，她心里知道出事了。
只是...楼下躺着的少年，好熟悉...
白璃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床上拔掉输液针头坐起来，脚腕石膏痛的她嘴唇发抖。
“姐姐，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白璃双手用力攥紧被子，她空洞的黑眸狠狠刺痛余音宛，余音宛多希望能替白璃承受这些。
她起来抱住白璃，她将她搂在胸前，余音宛想温暖白璃浑身冰冷的身体，她迟疑的，小心的，千般万般难过的重复道：“对不起...”
一切因她而起，少年没有接受她们在一起。所以想不开造成悲剧。
邹倩捂住酸胀的眼皮，白璃有多疼爱白易远，她不是不知道。
不仅是她，大部分人都知道白璃有个捡来家的弟弟，她对白易远宠爱有加。
心脏被人割去一片肉，白璃没有回抱余音宛，她分不清自己身上哪里好疼，她失神的说：“易远才18岁..”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他怎么会死？”痛到不能呼吸，白璃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她在对余音宛说，又着急的想要告诉左手边呆呆站着的邹倩，“再过几年我和姐姐会领养一个孩子，他还没成为舅舅呢，他怎么会死？！”
无声的哭泣渐渐失控，白璃捂住脸肩膀不停抖动，慢慢的她哭出声，不再隐忍压抑。
她做不到欺骗自己，她亲眼看到弟弟的尸体，这不是噩梦。
6年过去，白璃没有让他享福。她给弟弟准备好未来娶妻生子的积蓄，她期待弟弟能够拥有精彩幸福的人生。
...现在全部化为泡影。
余音宛从没有见过痛哭出声的白璃，她哭声是对现实深深地无能为力，余音宛不敢碰她，无助站在她身边陪她哭泣发泄。
失去音妍，余音宛铭记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白璃和当时的她一样绝望。
“易远...姐姐对不起你...”泪水浸透被子，白璃大脑一片空白，她在半空中伸了一下手，抓到的只有空气。
巨大的悲伤将她包围。
活生生的弟弟仿佛就在眼前。白璃拧紧眉头，再次吐出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噩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