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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铜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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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将铜簪还给林瑜晏的坟前,但心中竟有些舍不得,毕竟那东西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很多年,总有些另行。高伯乾觉得做个纪念也好。就这样想着,他拖拖拉拉在经过襄平县时却特意绕道而行。
这夜赶路想在白天城门即开之时到达下一个县城。所以路上高伯乾跟家奴没有在城外简易的传舍居住,而是趁着夜晚继续前行。
到达幽州境内绕过襄平县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北国风光。越朝北走,天就越冷。
天色渐渐阴暗。
天空也开始飘下小小的雪花。
雪花点点滴滴飘落在高伯乾玉冠之上,青丝之中缠绵融化。
车中让他觉得狭隘太闷,所以他坐在外面驾着车,让家奴在车中睡上一觉。
车上挂着灯笼。
在山间小径印出一片明晃晃的光。
在一层薄薄的雪地中行走。
林子里万籁俱寂。就连虫鸟之鸣也没有。雪花渐渐如同鹅毛般彻底遮住高伯乾的视线。他好奇的看一眼此时夜空,才觉得漫天大雪都是冲着他来的,接着下一瞬间,又让他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息,仿佛他在慢慢的向上飞舞,只有他和雪。
雪花的味道参杂这枯萎的花草树木。
清冷的飘入鼻中。
忽然驾驶的马车一斜,整个车马连同人都侧翻下低矮的山崖。
高伯乾甩出去老远,山坡上已经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灯心里的油洒出一瞬间点燃了整个灯笼,一团炙热的火团瞬间在雪地里升腾而起。那灯笼的布帛燃烧的极快。不出一会儿,周围一片又陷入了黑暗。
身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在高伯乾拉扯着马匹的缰绳,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车马里的东西与家奴全掀翻在地。
只听见家奴哼哼唧唧从马车里钻出半个身体。
就在这时,他们的周围开始变得一片明亮。
三三两两的人点燃着火把,从山下山上的树后缓缓走出。
看着雪地里反倒的马车,不少的珍宝撒落在地。一会儿的功夫,马匹也落入了那群不速之客的手中。
高伯乾被推搡着跟刚从马车里站起身的家奴站在一起。
来人是几个壮汉。
高伯乾知道这些人是劫道的了。但他并不慌张。
三个人拉扯着他和家奴,还有四人翻看着马车上的东西。
那四人看着车旁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兴奋道:“真不愧跟着他这么些天,是笔大买卖!”
“这些东西,你们拿走吧。只要放了我和我的家奴就行。”
“放了他?”其中一人问道,“放了他难保他报官。这么一大车的东西咱们还运的走么!”
“咱们不是说好只劫财不害命吗!”
“要杀!一定要杀!这大雪天,想必还要下几天。这地方人不知鬼不觉,就算尸体被发现了。也都是明年的事儿了。”
“我说咱直接杀了卖了干净。这一车的东西就是咱们的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家奴刚还昏昏欲睡,这会儿哆嗦的直接吓尿了。一股热流在雪地上流淌,还带着黄印。
那股骚味叫壮汉们鄙夷的推他一把,直接亮出了刀子。
二话不说一刀就戳在家奴的腹部。家奴并没有死,躺在地上艰难的咬牙切齿挣扎着。捂着腹部。不一会儿,地上就一片血色。
高伯乾此时也有些慌乱了。
“别杀我!”就在一人举刀而来的时候高伯乾灵机一动说道:“我还有些比这珍贵的东西就在……就在襄平城里。我可以给你们取。只要好汉们放了我!”
高伯乾的话让其中三人有些犹豫,低头商议了一会儿说道:“杀了!别信他的。杀了他再搜搜他的身。”
其中一人桎梏这他的身躯,另一人拿着短刀匕首朝着高伯乾的心口直刺。
这一下,只怕从此要与这个世界阴阳两隔了。
高伯乾闭眼等死的一瞬间,他心口遭受道猛击。手心则在袖口里紧握着袖中铜簪。
就在刀剑刺入他心口的瞬间,被一块坚硬的东西所抵挡。
那汉子手上一歪,短刀掉在地上。
他诧异的张开眼,一手还紧握簪子,另一只手心则覆盖在自己的胸口。
偏巧不巧,那块毫不值钱的石头,救了他一命。
他这才缓过神左右扭动着挣扎起来。
高伯乾不安的看着再次想他霍霍而来的刀剑。
锋利的刀在火把里闪着寒光。
“住手!”
雪花变小了,没有那份洒脱悠闲的惬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惊心动魄之姿。可它仍然不停,地上积累更厚实的雪层。
火把炙热的焦灼,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像人心一样烦躁。
在昏黄火光的映衬下,一个月黄色的身影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温和,给人以无限希望。
“我跟你们回辽东郡见刘懿。”不知哪里走来的仙人吧。高伯乾从身前壮汉的侧面只看见这个人的侧脸。
不知为何,这些人很听这仙人的话,纷纷收了手中的玩意儿,将车马等重新整装好。
甚至亲自邀请那人上车。
一人跪在地上,只见方才说话的仙人一件鹅黄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尊无瑕白玉雕琢而成玉人,丰姿奇秀,腰肢极美,神韵独超,火光中突显的玲珑剔透,给人高贵清华美感。他一双白履踩上跪地壮汉的脊背,登车进去前,于明火风雪中回眸一眼。
掀帘之手如柔荑,肤白较雪过之无不及,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长眉若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黑发高盘,白玉冠中嵌着明亮的绿石裹在金色凤羽里,绿簪穿过发冠。精致而极美的发冠。白玉将他的发色衬托如墨。光火下他的发落这雪花,光泽艳丽。
看他一身锦袍,纤腰间白色镶金腰带,腰间佩这一块绿翠,镂空雕刻极为精细的图腾。
若非衣着,高伯乾险些将他认作女人,那般的高傲却温文尔雅,令人不舍得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他回望的那一眼,美的雌雄莫辩。眼中露出一种漫不经心,雪花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冠发间,连雪花也变得如此妖娆。竟不能用言语形容。
雪花似乎变成了那年的洁白的木芙蓉花,打着转的落在浑身湿漉漉的少年脚下。
“把他带走。”他忖思一番,低声开口。
“是!林公子!”
不可思议的,眼前之人竟也姓林!
那鼻子眉眼风姿间,当年稚嫩的模样无影无踪。
壮汉应那姓林的公子要求,将家奴抬入了车马中。高伯乾被壮汉推搡着则坐上另一辆无顶无棚的车。
坐在车上,高伯乾不知自己朝着什么地方去。
车上的壮汉,小声的嘀嘀咕咕,“早些想明白,何苦怎么演这么个戏逼他。一路上没少杀人惹祸。”
“嘘!小声点。”
“怕什么!本来就是。照我说咱们的郡守大人也忒行了。这么损的招也能想出来。”
“可不,这样的叫咱们一路跟着他行恶作怪,逼着林公子回去。”
“噗嗤!我可头一回杀人。可千万别死了。现在心还是慌的。”方才拿到捅伤了家奴的壮汉竟排着胸口说。高伯乾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演了一出什么戏。
“死了也不怪你,戏做不真,他会软下心?就得让他知道他要是不跟咱们回去。得有多少人因为他死!”
说话间,高伯乾一头雾水的听着,那拿刀捅他的男人撞撞他的肩,闷声说道:“弟兄,对不住啊!林公子要是不发话,你这条命估计就死我手里了!这也是缘分哈!啊哈哈!”那壮汉自己说着都笑的很尴尬。
高伯乾侧眼看着前方自己的车。
车里的人让他心中谜团重重。他在想自己是否看错了。于是心有余悸,问那壮汉:“敢问方才的人姓谁名谁?”
“林公子啊!自然姓林,叫什么……yuyan!”
“对。林yuyan。没错。”一人低声附和着。他们带着很浓厚的地方音。可高伯乾觉得就是那个人没有错。他撺在袖子里的手指抵在铜簪尖锐的那头。
这根铜簪曾经险些要了他的命,他没死,却反要了林瑜晏的命。
他想起方才的惊险,赶忙又摸摸胸口。他的心口处是那块洁白却又腐朽的石头。石头后的皮肤上是深刻却细小的深口。
他觉得从前的林瑜晏就像左手心簪子,今日的林瑜晏如同心口的白石。
五年后大雪夜,高伯乾在幽州辽东郡这片旧地重遇了林瑜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