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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风月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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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梦。
黑漆漆的天色,浓得如化不开的哀愁。
苍北殷将遮衣国主的密旨藏得妥贴,那遮衣国主悄悄地退了出去,他和苍北殷已然商量好,如果此时此刻苍北殷冒然逃离,必然会引起尉相知和阴令九的怀疑,所以为了万全之策,遮衣国主让苍北殷再忍耐几个时辰,只等明天一早,他们就赶往三枭镇。
明天是天枭韩晓危的寿诞,居心叵测的阴令九要带着弟子们前去拜寿,作为遮衣国的太子爷,苍北殷也在随行之列。
帐篷里边,点着牛油大蜡,盘膝而坐,五心向天,苍北殷开始运功调息,在与遮衣国主和皇后尉相知饮酒之时,他感觉到自己中了暗算,此时无人,他要运用内力,试探着体内是否滞留着毒气。
说不好是什么样的感觉,苍北殷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被什么暗算到,不像是毒药,也不像是烈药,可是为什么他一嗅到尉相知身上的那股香气,就情不自禁地地想入非非。
气息运行了一个周天,内息畅通无阻,根本察觉不到有丝毫不妥,苍北殷收了功,心中怅然,若是雪初禅还在,一定能够诊视出自己的情况。
可惜伊人已成梦。
还有赵阿大他们,既然与阴令九狭路相逢,算来应该是凶多吉少,而自己用风滚草传递出去的消息,可曾有铁马庄的弟子看到?
忽然,轻轻地一声低吟,若隐若现,从帐篷的角落里边传来,这声音含混着,颤抖着,宛若深夜中,一缕幽怨的笛音,直拨心弦。
苍北殷不用自己地打了个寒战,骤然起身,纵到声音来处,这帐篷里边铺着柔软艳丽的羊毛地毯,就在苍北殷纵深过来的瞬间,那角落的羊毛地毯缓缓地鼓凸出一个浑圆的包。
这个包由小到大,慢慢地鼓凸着,到了西瓜大小的时候,却又不动了。
猛地停住了脚步,苍北殷的手,按在剑柄上,低声喝道:“出来!”
凭着直觉,苍北殷断定这地毯之下的鼓包,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听到了地毯之下的呼吸声,柔软,微浊。
若是从前,苍北殷才懒得喝问,早一剑刺出,管她是人是鬼,对于这种诡异无稽的人,定叫她身首异处。
只是如今,他已经学会不再妄杀乱杀,他可以要了这个人的命,但是一定要知道她是谁,目的何在。
地毯下那个女人的声音,柔若无骨,又低不可闻,嗤嗤地笑着:“可怜奴家身无寸缕,太子爷还是进来吧。”
无来由地心神一荡,仿佛徘徊在万丈高楼边缘,一个不留神,从上边滑落下来,那下坠的过程,充满了可怖和惊慌,现在的苍北殷,听到这个声音,便陷入无端无际的惶恐当中。
都不用去看这个女人的容貌,这声音,他至死不忘,这是皇后尉相知的声音,从名分上,这个女人,是遮衣国太子的嫡母,尽管苍北殷听说尉相知并不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端庄皇后,好像和归天教教主阴令九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暧昧,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大胆妄为,居然不加避讳地来勾引自己。
心头一阵无法抑制的狂跳,腹下烈如火烧,从五脏六腑之内焚烧起来,此时的苍北殷更加骇然,比方才听真了是尉相知的声音还要骇然,他知道自己中了暗算,如今居然要发作了。
身体内的火,如燎原之势,不容他有片刻思索,便熊熊燃烧起来,苍北殷只觉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当啷一声,手中的宝剑落地,那地毯上鼓凸起来的包,就像一个充满了强烈吸引力的漩
涡,拼命地要将苍北殷拉扯进去。
不。
眼见着无法控制自己向前挪动的身体,苍北殷趁着神智还算清醒,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一丝腥热湿粘的血,从嘴角淌下来,可是他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这弥散着腥热味道的血气,刺激着他体内更加强烈的渴求,他的理智,已经脆弱得被抻扯成一张薄薄的纸儿,只要再多一点点儿的力量,就会被无情地戳破。
苍北殷不怕死,却被如此这样不堪下去,真的生不如死,他忽然很渴望在这个时候,闯进来一个自己的死对头,哪怕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会很惨烈地死在对头之下,总强过眼睁睁看着自己
深陷巫山之梦的可怕泥潭,却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可惜,这被层层保卫着的帐篷,如何能够冲进来他的死对头,倒是那低低的柔靡的呻吟声,越来越近,那个鼓凸的包儿,也越来越多,哧地一声,鼓包终于如蛹化蝶般破裂开来,苍北殷立时瞪直了眼睛,因为从里边爬出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尉相知,还有三四个绮年玉貌的美丽少女,具是赤光的形容,黑真真的头发,趁着血色玉润的肩背。
一时间,苍北殷面如死灰。
那几个女子蛇一样,蜿蜒着爬过来,尉相知星眸带赤,醉眼迷离,伸开双臂:“乖孩子,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来,到娘亲怀里,娘亲疼你。”
睚眦欲裂,苍北殷的手,努力地想伸向地上那把剑,可是剑身雪亮的寒光,却映着尉相知蜷曲的线条,好像就是一丝吹风落雪的力量,几乎要击溃了苍北殷心底最后的防线。
就在咬牙闭眼的一瞬间,;另外几个少女已经蹭腻到了苍北殷身前,几个女孩子年纪不大,手脚倒是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剥落了苍北殷身上的衣衫,继而贴近用冰凉滑润的身体,贴到苍北殷温热的身上。
尉相知柔软温暖的手臂,带着暖甜的香气,已经将苍北殷的头抱在怀里,仿佛被人一下子按到了水里,头脑一阵热辣辣的麻木,继而是被填充得快要窒息的空白,充满了惶然的恐惧。
已经就在这一瞬间,苍北殷提起身体里边剩下的唯一一口气,拼命地冲着尉相知打出一拳,他是归天教的魔王,自然知道在人身上,那个地方是吃痛不过,尤其是女人,苍北殷从来不屑去打女人,只是此时此刻,由不得他去多想,他宁可一拳打死尉相知,也绝对不可以被这几个女人折辱。
砰,这一拳,拼尽了苍北殷的全力,却打得绵软无力,比尉相知的肌肤更绵软无力,着力之处,却滚烫如火,尉相知闷哼了一声,没有像苍北殷预想的那样跌飞出去,却露出更妩媚诱惑的笑容,嗤嗤地满眼怜悯之色:“可怜的孩子,你见过被猫儿捉住的老鼠吗?那鼠儿妄想着逃脱猫的摆布,真是可惜又可怜啊。想来你师父也经常教训你,既然注定是只老鼠,就别痴心妄想发逆了猫!”
她的左手,在苍北殷的身上胡乱触碰,而右手则捏着苍北殷的下颌,甩了甩缎子般的长发,尉相知低垂着头,微翘着一张红润润的樱唇,轻轻地吻了下去,另外几个少女,已经盘缠到苍北殷的身上,上下其手,逗弄着苍北殷心头的烈火。
不能躲闪,又没有力气杀人,苍北殷的心,立时被万丈冰雪冻透了。
哼。
忽然,耳边有人哼了一声,很低很冷厉的声音,听到苍北殷的耳朵里边,却宛如久旱逢甘霖一样。
辛无泪。
终于还是来了,尽管此时,苍北殷狼狈不堪,而且此情此景,也会让辛无泪勃然大怒,那条可以打折筋骨的链子,也会狠狠地抽打到自己身上,可是苍北殷还是掩饰不住心头的惊喜,他宁可被辛无泪打死,也不愿意落入尉相知的魔掌之中。
感觉到尉相知浑身一抖,她双手一翻,就要扼住苍北殷的咽喉,可惜还未等她动手,辛无泪的铁链已经缠住了尉相知的脖子,尉相知来不及呻吟一声,身子委顿在地,抽搐都没有抽搐一下,立时脸色铁青,已是气绝身亡。
眼看着身边的尉相知死蛇一样滑倒在身旁,辛无泪的铁链,已经绞断了她的脖子,彻骨的寒意,从苍北殷的脊背上升起,再看帐篷里边,除了这死去的女人,和站在身旁的辛无泪,再也没有旁人,苍北殷此时恍然,自己应该是中了尉相知的摄魂术,方才所见的少女,皆是虚妄之相,他在归天教时,也听阴令九谈起过,若论这摄魂之术,尸解门最是擅长。
尸解门的门主尉相思本来就是皇后尉相知的妹妹。
此时他也精赤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连忙伸手去抓被剥落的衣衫,就在他的手臂触及衣衫的时候,耳畔一道凄冷的风声,辛无泪的铁链已经缠到了他的脖颈之上,苍北殷一手犹自抓着衣服,一手忙不迭地曳住缠绕在脖颈上的铁链子,惶然痛楚地抬起头:“师父……”
师父这两个字,本是苍北殷毫不思索之下的痛呼,他也不奢求辛无泪可以饶过自己,唯求辛无泪在杀死他的时候,让他穿好衣服。
又痛又酸涩的滋味,让苍北殷感觉到莫名的委屈,泪水,悄然滑落。
隔着模糊的视线,苍北殷看到辛无泪比夜色更阴郁铁青的脸,和握得骨节发白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