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的年代》沉默丝路

22、22

　　夜已深，清冷的宿舍里，墙上的指针不知疲倦地发出咔咔声。暖气片上的豆豆沉在水底进入梦乡。披衣起床，去卫生间的路上，透过走廊的窗户，可以看见女生宿舍楼。整个楼只有她的那扇窗是亮着的。我驻足，那光亮映在心里，温暖而让人向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绝情书》都没好用。
　　墙上迈克手书的一幅狂草，我直勾勾盯了半天，还是没认全他写的是啥，看来这小子的书法又有了精进。我们习惯了他在自己那面墙上不断张贴的各式标语，就像习惯了躺在大尉床上目光所及的位置，总是不停变换着各色美女。
　　迈克去年秋天贴上去的这幅字，算起来置顶有几个月了，而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破字写的让人看着气闷，猜了半天也没猜出个究竟。索性拉出迈克床下的皮箱，在里面翻出了一本《五人诗选》，我就不信，这书催眠效果还能差？
　　果然，我枕着文字，很快就在他们的世界里，做了一场天马行空的梦。

　　咣当一声，门被很暴力地撞开，我迷迷糊糊地挣开眼，阳光耀眼，迈克饿狼一般呼地扑到了我的身上。
　　“滚开，你个变态。”本来就多盖了一床被子，再加上他的体重，一下子透不过气来。
　　“怎么自己偷摸儿跑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他把带着寒气的双手伸进我温暖的被窝，“呼你也不回，昨天往你家打电话才知道你回来了。”
　　“我怕宿舍没暖气，就没告诉你们。”我支起膝盖，用力把他顶开。
　　“你也待不住了？”我把被子重新掖好，缩了缩脖子，仅有的热乎气都被他弄跑了。
　　“可不，快憋疯了，走，喝点儿去！”他两眼放光。
　　“才几点啊，再躺会儿”我又朝被窝里缩了缩。
　　昨天晚上和白祎吃完饭，回来后兴奋得睡不着。再加上喝了点酒，睡眠质量更差，辗转反侧到凌晨，多亏了迈克的催眠秘籍才勉强睡着。
　　“也行，先对付一口，晚上再喝。”迈克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一个猪蹄，几根香肠，一罐花生肉酱，放到桌子上。
　　“不是不看诗集么？”迈克看到我床头展开的《五人诗集》。
　　“催眠！”
　　“下午干啥？”迈克在上铺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打会儿球，洗个澡。”我身子探出床，吸溜一口啤酒说道。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想起昨天和白祎的独处，心情也变得暖洋洋的。
　　“对了，这幅字写的啥玩楞？”我忽然想起昨天专研了半天的书法。
　　“不认字？”
　　“写的和狗扒拉的差不多，谁认识？”
　　他倒不介意，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我念，我这才明白他画的都是什么了。

　　下午，我和迈克来到后操场。
　　迈克端详着看台上的雪雕点评道：“比去年咱们整的那个好，”
　　“好在哪？”
　　“去年的工程量挺大，但没这个有感情。”迈克的语言表达能力向来很强，我被夸的很受用
　　。
　　一个假期没有运动，只跑了一小会儿，我俩都开始气喘吁吁。
　　“死猴子你也回来啦！”迈克运着球向我的身后喊道。我回头一看，屁也没有。趁我不备，他一个箭步突破了过去，上篮得分。
　　“你个彪子！”我气愤。
　　“没文化，三十六计中的第二计声东击西，学着点。”他洋洋得意。
　　“白老师过年好！”只几个回合，迈克又冲着我后面大声喊道。我一声冷笑，这是把我当二傻子呢。可没想到身后真传来了白祎远远的声音。我不由得转头，迈克又趁机打进一球。
　　“你的智商已经不适合篮球运动了。”占了便宜，他还不忘埋汰人。

　　走过来的不只白祎，还有我们班的赵娜。
　　赵娜是个温柔漂亮的女生。我上文说过，迈克已经在第一学期几乎将我们班的女生都追了个遍。赵娜这样的漂亮女孩更不用提了。不一样的是，赵娜是我们班第一个被迈克麻翻的姑娘，两个人也是我们班级乃至我们年部的第一对恋人。只不过两个人的恋情只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迈克就渐渐露出了色狼本性，朝三暮四起来。两个人随后和平分手，退回到同学的距离。这段感情也在迈克之后一出又一出的感情大戏中渐渐被人遗忘。
　　即使在两位主角这里，很奇怪，那段时光也似乎像被剪切掉了一样，被遗忘得干干净净。

　　刚打了个招呼，赵娜就被看台上的女孩和猫吸引了。迈克也跟了上去。
　　“谁堆的啊？真好看。”赵娜赞叹地问道。
　　“还用问？”迈克毫无愧色。
　　“葛峰，你太厉害了！”赵娜钦佩地看了眼迈克。
　　“一般，一般，嘿嘿！”迈克无耻地笑着。
　　某些时候兄弟就是用来出卖和踩在脚下的，道理我和白祎都懂，无需拆穿。我把篮球扔到白祎手里，她也像模像样地投了下篮，球在篮筐上弹了一下，没进，她皱了皱眉。
　　“对了，为什么骗我说今天返校？”赵娜问迈克。
　　“不赖我，我问的周涅，他说今天返校，我就告诉你今天呗。”迈克一脸无辜地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然后转过头，冲我使了个眼色。
　　“周涅，是你告诉葛峰今天返校的？”赵娜将信将疑。
　　“嗯，我记错日子了，昨天就来了，一看谁也没来，就骗他说今天返校，想让他陪我一天，我可没想骗你。”
　　“你说你臭脑瓜子，害俺俩早来一天。这么地吧，晚上你安排俺们撮一顿儿，就原谅你了。”迈克嘴上虽责怪着我，可投过来的目光却是赞许。
　　“我请你们！”白祎终于投中了一球，把球扔还我说。
　　“你请俺们怎么好意思？还是让周涅来吧！”迈克仍坚持自己的建议。我没反对，无所谓，如果真的要我请，也肯定是迈克掏钱，否则我肯定拆穿他，这一点他比我清楚。
　　“要不在宿舍吧，买点菜，咱们涮火锅。”赵娜建议道。这个回族女孩子对在外面就餐有抵触心理。
　　“也行，去俺们宿舍。我和周涅一会儿去买菜。”迈克大方地说道。
　　“你们宿舍？还是算了吧，上我们那吧。”赵娜坚决反对。
　　我和迈克眼神一碰：好机会啊！
　　“怎么，不愿意？”赵娜还以为我们不情愿呢。
　　“不是不愿意，是有点不好意思，再说了也不好进吧！”迈克看了眼白祎。
　　“四点钟，你们打完球直接过来，我在楼下接你们。”白祎说道。

　　其实我们不是非得去女生宿舍，只不过我们宿舍的环境，女生的确可能不太适应。
　　大尉得重感冒那回，燕胖从家回来后非得带着小七儿要来我们宿舍探望探望他。没办法，我让小猴儿和饭缸儿提前回去准备准备，燕胖和小七儿还挺纳闷呢，又不是迎接贵宾，还准备什么啊。我当然不能告诉她们，我们宿舍的脏乱差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
　　当我陪着两位女生怀着不安的心情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我已经不敢相信这是我早晨离开的地方了：地面干干净净，每个人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物品摆放有序，连毛巾都方方正正地挂在那儿。病号大尉看样子也已经洗了脸梳了头，我走的时候，他像个刚被我们逮回来的野人。
　　饭缸儿冲我挤挤眼睛，我暗地伸出大拇指。小七儿环视了一下，不错嘛！小猴儿还顺杆往上爬呢：不好意思啊，大尉感冒，好几天没怎么收拾了，造得有点乱。

　　“大尉你不冷啊？”燕胖看着瑟瑟发抖的大尉。
　　“不冷，不冷。”大尉连忙摇头，不过还是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窗。”她走到窗边，小猴儿连忙阻止说：“你不懂，这叫低温疗法，冻一冻好得快。”
　　艳胖儿真被唬住了，伸出去的手也抽了回来。小猴儿继续发挥他的想象力：“科学家早就研究明白了，病毒在寒冷的环境里成活率比在高温的时候低百分之二十五。”
　　我们也不敢笑，任凭他胡说八道，为了大家的形象，做点牺牲是必要的。要不是开着窗户，阿诺的几双臭鞋早把她们熏出去了。我们之所以免疫，完全是久居其中不觉其臭的缘故。
　　此次探望直接导致了两个后果：一是大尉经过那一冻又多躺了两天；二是小猴儿和饭缸儿在之后的几天里完全成了我们的勤务员，我们的袜子，衣服，只有他们才知道塞在了哪儿。

　　我和迈克再没心思打球，回了宿舍换好衣服直奔澡堂。
　　“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在她们楼下等我。”迈克急匆匆洗完澡，穿上衣服就没了踪影。
　　三点五十，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迈克却还没出现。
　　“葛峰呢？”白祎来到楼下，见只有我一个人。
　　“不知道啊，一会儿肯定到。”我相信他打死也不可能爽约。
　　果然，不出两分钟，迈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干啥去啦？”我悄声问。
　　他拉开棉衣的拉链，一瓶葡萄酒露了出来。真是下了血本，这酒三十多块钱一瓶，能买多少袋小烧啊。
　　我和迈克受宠若惊地进了女生宿舍。两年多来，我是第一次踏足禁地。迈克比我强点儿，一到新学期，他就借着接新生的借口频繁出入。
　　“小日子过得够惬意的啊，”看着摆在桌子上整套的的碟、碗、杯、盘，迈克不由感慨道。想想我们宿舍的餐具：饭盒，饭缸儿，牙缸，五颜六色，五花八门，我也深有同感。
　　“电炉子挺贵吧。”我明知故问。
　　“哎，我们宿舍都被没收四个了。”迈克跟着咳声叹气。
　　“我们的藏白老师屋里。”赵娜洋洋得意。
　　“这种行为叫什么？”迈克看着我问。
　　我想了想笑着说：“猫鼠同眠。”
　　大家哈哈大笑。

　　也许是迈克那瓶红酒的缘故，晚餐吃得相当矜持。吃过饭，迈克试探着提议:“白老师，能让我们参观下您的房间么？”我也正有此意，却没好意思张口。我看了眼迈克，这默契，真感人。
　　“当然可以了。”白祎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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