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329、十年荏苒（35）镇国之宝

　　哈哈哈哈，公主，你待我们母子真是太好太好了。兰娜一路乐颠颠地跑向云石寺：我真没看错，打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真的没看错，你是一个好人，你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哈哈哈哈哈……光顾着乐，她没头没脑地冲进寺庙大门，蓦地看见一位高僧盘着双腿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整个人悬浮在空中足足四尺多高完全形同和剪羊毛的绛槟那日表演。更奇异的是高僧周边还围着一圈五光十色的光环，犹如天上的圣人降临一般。

　　“这，这是做什么？”

　　“嘘......”一个年轻僧人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不要打断高僧的修行。兰娜猜疑道：“公主府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啦？”年轻僧人诡秘一笑，回答：“都是僧侣嘛，同样的肉体凡胎，龟兹人能做到的，楼兰人也能做到。呵呵。”

　　“大哥，大哥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最近手头又有点紧，卡西姆正打算带着弟兄们去打劫商队，突然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小盗慌慌张张跑过来叫喊。“嚷嚷什么！”卡西姆吼道：“你看你这副熊样！”小盗使劲咽一口唾沫：“大哥，不好了，拉努尔夫，他，他，发疯了！”

　　“什么。发疯了？”卡西姆愣住：“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发疯了？”小盗说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卡西姆只好带着弟兄们去往拉努尔夫住的毡帐，掀开门帘钻进去，看见那老小子坐在床边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地叨念着：“有鬼呀......有鬼。”

　　“有鬼。”“哎，你在干嘛。”卡西姆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跟前问一句，却发现他无动无衷，眼珠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钉死了似，转也不转。

　　“拉努尔夫？”“我在和你说话呢！”卡西姆伸手在他眼前晃两晃，那眼珠子还是不转，嘴里依旧叨念着：“有鬼呀，有鬼。”

　　“怎么回事？”卡西姆惊诧地望着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阿普：“你们师徒两个前几日进城去干什么去了？”阿普只好把他们师徒两人【夜盗公主府】的前后经过和盘托出：“.......我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师弄回来，没想到他醒过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是中邪。”

　　“中邪？”卡西姆疑惑地看着神情异常的拉努尔夫：“偷几件宝贝怎么就中邪了呢。”

　　“大哥。”达席尔是卡西姆身边的重要谋士，此时开口了：“中邪也不奇怪。早就有传闻天香长公主懂得妖术。弄不好他们师徒是中了圈套也不一定。”

　　卡西姆的眼睛睁大如铜铃，望着他的谋士久久接不上话，达席尔转而责备阿普：“你们师徒两个活得不耐烦了吧？惹谁谁谁不好却偏去惹她？她是什么人？黑佛多狠一个人都被她给斩首了，你说你.......”

　　“得了得了得了。”卡西姆不耐烦地挥挥手：“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快点找个巫医来给拉努尔夫看病。”

　　“陀阇迦。”

　　“……”

　　“陀阇迦！”

　　陀阇迦睁开眼睛，隔着轻薄的幔帐隐约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父王？”他惊得坐起。

　　“精绝王既然可以震慑，为什么不考虑收回龙脉的问题？！”

　　“我……”陀阇迦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嗯。”年老的巫医为拉努尔夫诊断完毕，坐在床边双目紧闭，手指不断抚弄灰白的胡须，许久缓缓地说：“确实中邪了。他魂儿有一半被勾走，魂魄不齐，导致……”

　　卡西姆倒吸一口冷气：“那该怎么办。”

　　“这个。”老巫医沉思说：“我也爱莫能助。除非——”欲言又止。

　　“你快说，除非什么？”

　　“你们只有去找那个勾魂的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尽快请求宽恕。因为他（拉努尔夫）另一半魂魄掌握在那个人手里。那个人不解除咒语，魂魄就永远回不来。”

　　怎么，让我卡西姆的卑躬屈漆，去求那个女疯子？当我是傻子吗？！再说夜盗公主府本来就是拉努尔夫和阿普两个蠢东西自作主张并非我所授意，和我没关系……半毛关系没有！

　　“大哥。”这时候一个蒙着黑头巾的强盗闯进毡帐，“不好了。天香长公主派来一个特使，说是向你传话来了！”

　　好哇。老子正想躲她，她倒自己找上门来了。卡西姆预感到情况不妙，脸色阴沉，心里抵触得很，“大哥。”达席尔看出他的想法便在旁边低声劝说道：“人都来了，躲是躲不掉的。出去见见也无妨。”

　　哼。去就去。想我卡西姆在大漠混了多少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怕过谁呀！他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大帐，接见天香长公主派来特使——王室译官，萨迪克。

　　“大盗卡西姆。你做过多少杀人越货的缺德事，公主全都查清了。”萨迪克看见卡西姆就开门见山，拿出一叠厚厚的罪状：“你欺男霸女、横征暴敛，惹得天怒人怨！现在公主命令你三日之内释放所有被掳掠为奴的平民，否则……”

　　拉努尔夫！你惹得好事！卡西姆没听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心想铁定是拉努尔夫干的这一出，让天香长公主抓到了把柄。“放屁。”他勃然大怒，大声吼道：“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敢来命令老子？”“把老子惹毛了，立马就带人杀进公主府，杀她个流血成河片甲不留！！”

　　“来人啊，把他推出去砍了！”

　　两个穷凶极恶的强盗扑过来分别揪住萨迪克的胳膊就往外拖，“慢着。”他眼见大难临头，却保持沉着冷静，将两个强盗推开，“卡西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识时务。”“你不要以为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就可以吓到我！”“我告诉你，我也是在漠北草原混过好些年，也是见过世面的！”

　　“尼纳撒莱切恩城的城墙多坚固啊。还不是被【石头】给轰了？”萨迪克目光阴森，嘴角浮现出丝丝难以捉摸的诡笑：“更何况你这个没有围墙没有掩体的贼窝！”

　　“如果你不相信，行啊，你立马可以试试看，把我砍了，……我敢保证——明日你这个贼窝就会夷为平地，……【石头】是不长眼睛的。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你的贼窝。还有那些奴隶全部都毫不吝啬的送上西天！”此话一出，大帐里面的强盗们都愣在原地如塑像般长时间一动也不动。

　　慢着。他敢单身独马来见我，敢对我大放厥词。卡西姆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心里惊疑，思忖：他哪来的底气。除非……“怎么，你不敢？”萨迪克眼见强盗头子呆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心里暗自得意，佩服自己的勇敢机智，哈哈哈，才三言两语就唬住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好吧。先容我考虑考虑。”果然卡西姆的语气明显软下来。“随你的便。”萨迪克说：“如果三日之后，你不遵从公主命令，那么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商议的了。”

　　“叮叮咚咚”黎帕那一个劲摇晃这一串精致的小银铃铛，亲昵道：“毗珈摩喜欢吗？”“咯咯咯”奶团子躺在尉屠耆怀里，双眼盯着小银铃铛，乐得笑出了声。“侧妃这段时日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吾日耶提站在旁边看着夫妻俩逗奶团子玩，不禁说了一句：“小王子也不照顾了，整日就是梳妆打扮。”“让她去吧。”尉屠耆抚摸着奶团子头上的稀疏的金发，不以为然道：“以前带孩子太累，适当休息休息也好。”

　　“公主。”萨迪克这时候得意洋洋地跑到他们面前。“你回来了。”黎帕那头也不抬，依旧逗着奶团子玩：“事情办得怎么样？”“非常顺利。”他回答：“卡西姆说要考虑考虑。”黎帕那又问：“你怎么和他说的？”萨迪克把前后经过和盘托出：“.......我差点被他们砍了，幸好脑子转的快......嘿嘿，卡西姆那个大傻瓜就被我唬住了。”

　　“你说什么。你。”黎帕那一听他居然把那批重型武器搬出来吓唬强盗，顿时心里咯噔：坏了。本来以为瞒住六国特使可以放松一把，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自作聪明！他这样不就等同于坐实那批武器真实存在了吗？“你说什么不好。”她抬头，瞪着他大声训斥道：“非要那样说？”萨迪克不明就以，耸耸肩道出自己的看法：“那都是些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我要不那样吓唬他们，他们会速速认怂吗？”正好隐藏在不远处树丛里的绛槟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如果三日之后他们拒绝投降，您打算怎么办？”黎帕那质问其。

　　“不会的。不会的。”萨迪克说：“我看卡西姆的表情真是在发怂……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投降！”

　　转眼间，几个月的折磨，令奴隶们的心智接近崩溃，终于有一个人疯了，他抢了一把刀还刺伤了强盗。强盗因此怒不可遏，对着普拉莫德等人又踢又打……好几个人登时毙命，普拉莫德和兄长比较幸运，只受了轻伤。

　　这日强盗头子卡西姆突然将所有奴隶召集起来并扬言要活埋他们。他们被吓坏了急忙下跪求饶，卡西姆哈哈大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手下立即走上前，将他们驱赶到一个绿油油草坡上：“滚吧！”

　　他们以为是强盗的“欲擒故纵”之计，纷纷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一个劲地请求强盗放过自己。“聋了吗？都聋了吗？叫你们滚就滚吧！”强盗不耐烦地踢了普拉莫德一脚，大声吼道：“滚滚滚滚！别再回来了！”

　　“多谢大哥开恩！”普拉莫德等人赶紧爬起来向前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之外。他回头看了看，确定强盗没追上来，方才停下来好好休息一番。……到了晚上，他们找到了一户人家，讨要一碗热茶和一些饭食果腹，紧接着又继续往老家的方向走，终于在第二日中午踏进家门，彻底摆脱危险。

　　几天后父兄也回到家里，一家人总算在历尽苦难之后团聚在一起。普拉莫德才知道原来是天香长公主向强盗屡屡“施压”，卡西姆迫于压力不得不释放所有奴隶。

　　“父王。怎么回事。”黎帕那应召来到国王寝宫，看见他又是双手托着脸坐在地台上发呆，一脸颓废样。“孩子。我完了。”

　　“什么完了。”

　　“我是王室的罪人。楼兰的罪人。我愧对你祖父，愧对列祖列宗。”

　　“罪人？到底怎么回事？”

　　陀阇迦于是将那个梦告知她：“光顾着对付精绝王，我居然把收复龙脉之事忘在脑后还草草把波尔东放走了。”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黎帕那不以为然：“只要能震慑住精绝王，收复之事并不难办。”“孩子。收复龙脉，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羊膝盖骨，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陀阇迦忧心忡忡道：“根据艾什勒弗打探归来的情况，当年精绝占领龙脉以后，就有大量的精绝平民迁过去垦荒。现如今，那几座城邑居住的精绝人数量大大超过了楼兰后裔。”

　　“那有什么。我们楼兰又不是没同化过精绝人。只要有办法抢回那几座城，”黎帕那刚刚说到这里，古里甲急急忙忙跑进来：“公主你快出去看看吧！”

　　“又怎么了？！”

　　“大盗卡西姆杀进来了！”

　　“好哇，他找死！”黎帕那“嗖”一把抽出墙上装饰的挂刀就横冲直闯“杀”出了国王寝宫，直奔王宫大门，大声叫嚣：“今日不砍下他的头祭天，誓不为人！”然而事实完全出乎意料，正当她提着刀冲出大门准备“迎战”“杀贼”却发现外面聚集了不少围观看热闹的人，有平民，也有贵族，光着膀子的大盗卡西姆和六十多个手下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要干什么。”

　　“草民卡西姆前来请罪。”

　　“请罪？”

　　“草民有眼无珠，无意冒犯嫡公主，请嫡公主见谅。”卡西姆出言道歉。听起来颇有诚意。——他对尼纳撒莱切恩城被屠，城主被斩首，以及神秘的兵器的传闻早有耳闻，加上那日萨迪克的“威胁”，他自然心生忌惮。意识到“楼兰第一女狂人”确实不好惹，否则……什么时候被“轰”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都不知道。既然惹不起，那就老老实实来请罪呗。

　　“卡西姆。你的道歉是真的吗。”黎帕那半信半疑，不太相信这强盗头子判若两人，主动跑来和自己请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真的……只要公主宽恕草民等人的罪过，草民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那好。”黎帕那把刀当成拐杖支撑着地面，单脚而站：“你现在就对着老天，向佛祖起誓——如果有半句虚言甘愿天打五雷轰！”

　　“我卡西姆·拉赫曼，草民保证，以后洗心革面，再也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如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佛祖惩罚，天打五雷轰！”陀阇迦走出王宫撞见卡西姆指着天空起誓的场景，欣然道：“好啊，你愿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是一件好事。起来吧，本王免你的罪过。另外赏你一些财宝，拿去起家。”

　　“多谢国王。”卡西姆喜出望外，但转念一想：“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说。”

　　“草民手下有一个神偷名叫拉努尔夫，前些日子因为冒犯嫡公主而发疯……巫医说他是中了邪术，魂魄缺失一半，草民请求嫡公主解除诅咒，放他一条生路。”

　　“哼。”黎帕那依然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冷笑几声：“一个擅长偷鸡摸狗的贼，留着也是祸害。”

　　“这，拉努尔夫平时是喜欢偷盗，”卡西姆虽说做过不少欺男霸女缺德事，但对待手下兄弟倒是挺好的，尤其特别爱惜人才：“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有才，很机灵。”“偷盗也是一门技术活，关键就看是什么人用。”

　　“公主，你适可而止吧。”古里甲眼见黎帕那丝毫没有宽恕拉努尔的意思，便轻声劝解
　　道：“妖术会反噬…… 再说既然他有诚意来请罪，见好就收，不必太过于执念。”

　　“好吧。”黎帕那无可奈何， “带他过来！”很快阿普和一个友人搀扶着神情呆滞的拉努尔夫穿过人群，黎帕那抬起右脚朝拉努尔夫胸口狠狠一踹，“哇”他立马口吐鲜血，仰面倒在地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