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百合》旋转的舞步

27、戏如人生（二）

　　楚可欣带着杨思磊进了间小餐馆。里面的人很多，好像几乎全部的人都认识楚可欣，他们热情地与楚可欣打着招呼，却将目光投向了杨思磊。杨思磊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微低着头，收敛着目光跟在了楚可欣后面。楚可欣却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样，微仰着头，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迈着婀娜的步子，把杨思磊带到了餐馆深处的一排情侣座上，并向侍者熟练地吩咐了一通，才将温柔甜蜜的目光停在了一脸尴尬的杨思磊身上。
　　“把东西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吧！一直捧着不累吗？”她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杨思磊一直捧在手上的盒子，关心地问。“不累！”杨思磊脱口而出，可稍想了一下，还是很不好意思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给小洁的礼物？” 楚可欣说完径直伸手把那盒子拿到自己面前。“小心点！”杨思磊紧张地盯着楚可欣手里的东西。“什么宝贝呀？我可以看看吗？”杨思磊正在迟疑，楚可欣已经直接打开了包装纸。哗！好别致!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只见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里，盛着一朵洁白如雪的百合花，蕊儿居然还是嫩嫩的黄。在天鹅绒的天蓝色背景衬托下，那花儿像披了一件如诗如幻的梦的衣裳，神秘，飘逸，清丽，高贵。那似乎干了水份的花瓣儿在溶溶的蓝韵中居然又显得丰润诱人，似在碧波中摇曳。可让楚可欣气结的是，在那好看的蓝色背景上，居然画着两颗紧依着的洁白的心儿，旁边刚劲洒脱地写着：“给亲爱的洁儿！”“你可真是爱惨了她！”楚可欣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思磊，心中暗暗幸灾乐祸地想着：“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杨思磊羞赦地笑了笑，心中甜滋滋的。他真的是爱惨了洁儿了，一心放在了快要见到蓝洁的喜悦上，以致于他竟忽略了楚可欣最后说的那句话和话里的酸意和恨意！
　　食物很快端上来了，两个人便静静地吃起来，大家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杨思磊为了早点见到蓝洁，他吃得似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饱了。楚可欣因心中有气而吃得囫囵吞枣，草草吃点也不吃了。六点半不到，楚可欣便带着杨思磊向大礼堂走去。“今晚的节目听说可丰富多彩了，保证你会大开眼界的。特别是小洁的节目，阿磊！今晚你可要大饱眼福了。”楚可欣挑衅似地盯着杨思磊, 满脸的不忿和不怀好意。“谢谢你了，阿欣！”杨思磊一脸的诚挚和感激的笑容。楚可欣怔了一下，然后猛然转开头，急急地说：“那我们走吧！”
　　大礼堂里早已坐满了人，过道上还是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杨思磊迟疑地环望了一下大礼堂，有几分胆怯，有几分羞涩。楚可欣则趾高气扬地拖着杨思磊的手，径直地来到了大礼堂的前排。有位男生看见楚可欣，兴奋地站起来，朝楚可欣招着手，“可欣！在这儿！”可当他发现楚可欣身后还有个俊朗非凡的大男孩时，脸色刹时青白。迟疑了好久，在楚可欣的注视下，他终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垂头丧气地往大礼堂后面走去。楚可欣说声： “谢谢你！” 便拉着杨思磊理所当然似的坐下了。倒是杨思磊抱歉地望着那个离开的男生，一脸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却碰上了他那双恶狠狠，充满不愤和不甘的眼睛。杨思磊心中一凛，他环望一下周围，只有安静地坐在那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蓝洁的出现。 “洁儿！你在哪里？”
　　七点整，晚会准时开始。有大合唱，独唱，舞蹈，相声，小品，每个节目都很是精采，而且楚可欣也在一旁不停地做着各种讲解和评价。可杨思磊一心只惦记着蓝洁，他怎么样也无法定下心来好好欣赏，只能满怀歉意，又如坐针毡。直等到楚可欣倚在他耳边说：“下一个节目就可以见到小洁了”时，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喉咙。他只觉自己突然有点浑身发热，头昏耳鸣，心像鼓般作响。紧张地，他直起了身子，睁着眼睛紧紧地盯住舞台。
　　主持人袅娜而出，用清亮甜美的声音说：“下一个节目，是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杨思磊浑身震了一下，这节目的名字怎么这样的刺耳又熟悉。但他没来得及细想和深究，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了主持人圆润动听的声音：“由艺术系楚可逸和中文系蓝洁领衔主演。”“洁儿！”杨思磊的心在听到蓝洁的名字时，一下子热乎乎的。“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舞台的帏幕缓缓拉开，首先出现在舞台上的是热闹非凡的舞会场景，高贵挺拔的罗密欧戴着精致的假面具出现了。台下顿时掌声如雷。“这是我哥哥。”杨思磊朦胧中似乎听到楚可欣在兴奋地说，但他没有意会，因为朱丽叶，不！是他的洁儿出现了。她一身金色的公主礼服，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綰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后，又柔柔地垂在了她美好的颈项上，而那发髻上环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发冠。只见她脸色庄重，带着满身高贵，圣洁的光芒，缓缓地，缓缓地飘了出来。台下一片寂静，杨思磊觉得自己连蓝洁衣裙上发出的瑟瑟声都可以听见，他好想好想冲上台去，紧紧地抱住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突然，台下爆发起排山倒海似的掌声和欢呼声，许多男生都激动得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呼声不断。杨思磊突然有点迷惑了，台上的洁儿，不！是朱丽叶与罗密欧相遇了，他们一见倾心，正用眸子在传递着彼此的爱慕。杨思磊从来都知道，蓝洁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可今晚，那双传神，含情脉脉，令人刻骨铭心的眸子还是让他深深地被撼动了。这是他的洁儿吗？杨思磊心中的迷惑更深了。台上的女孩一举一动都那么的高贵，一言一行都那么的雍容，一笑一颦又是那么的动人心魄。金色的洁儿！“不！她不是自己的洁儿，她是朱丽叶，罗密欧的朱丽叶。”她正与心爱的罗密欧跪在了神父面前，庄重地宣誓着他们的爱情盟言。“洁儿应该是跪在我身旁的。”杨思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裂开一样痛，他无法思想了。唯有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那个金色的女孩。可这若不是洁儿，又是谁呢？那清丽绝伦的脸，那秀气可人的眉，那如诗如梦的眸子，还有那挺拔俊俏的鼻子，小巧诱人的唇，这一切他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自己闭上双眼都能画出来。杨思磊苦恼，茫然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蓝洁的身影。
　　“太好了！他们演得太棒了！” “是呀！我都哭几遍了！”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然，一个是艺术系的王子，一个是中文系的公主，本来就是公开的一对嘛。”“听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呢！”“真羡慕！”“不过，看他们俩，也只有罗密欧才配朱丽叶，朱丽叶才配罗密欧了！” 耳边的窃窃私语让杨思磊从遐想中猛然惊醒，身子抑不住地在打颤。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了冰窖里，好冷好冷。睁开双眼，他又不甘心地紧紧盯住舞台。朱丽叶正在凄婉地抒发着自己对罗密欧的牵挂，思念与爱恋，她脸上的表情和眸里的神韵让杨思磊心中一震，这正是他的洁儿。杨思磊心中狂喜，可耳边传来的却是朱丽叶深情，感人肺腑的呼唤： “ 罗密欧！我亲爱的罗密欧！你究竟在哪里？在哪里？”杨思磊又迷惑了。 “我哥哥和小洁是不是很衬呢！其实，我哥哥从小就很喜欢小洁，小洁也很喜欢我哥。我父母与蓝叔叔，宋阿姨他们早就达成默契了，就等他们大学毕业了！” 这时，楚可欣在杨思磊耳边得意洋洋地说。杨思磊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原来罗密欧是楚可欣的哥哥，原来他们真的是青梅竹马，真的是天设的一对，公开的一对！那台上的肯定不是自己的洁儿。洁儿只能是和我一对，她说过我们不要做罗密欧和朱丽叶的。” 台上的是朱丽叶！杨思磊□□地摇摇头，脸上仍是化不开那么浓的困惑和愁绪。
　　此时，台上已到了剧情的高潮。罗密欧风闻自己心爱的朱丽叶已死，他飞马来到了心爱人儿的身边，他疯狂地掘开封住了朱丽叶的墓门，扑倒在依然美丽安详的朱丽叶身上，悲痛欲绝地放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亲爱的朱丽叶！你等我，等等我！我来了，我们说好永不分离的！你等我！我来陪你!”说完，他义无反顾地，决绝地将身上带着的整瓶毒液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口中，脸上带着欣慰而幸福的笑颜，凄然倒在了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台下细细的抽泣声在此起彼伏。接着，在凄美的音乐声中，朱丽叶悠悠醒来，她慵然地睁开了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脸上凝满了对与心爱的人相聚时的幸福憧憬。突然，她看到了惨死在自己身边的心爱的罗密欧，美丽的眸子一下黑暗，脸儿刹时苍白如雪，唇儿剧烈地颤抖着。她俯身紧紧搂住了罗密欧依旧温热的躯体，轻轻地吻上那依旧红润如生的唇儿，渴望从心爱的人儿唇上得到一滴毒液。此时，墓门外人声嘈杂。可爱的朱丽叶毅然将罗密欧手上握着的，曾用来掘墓门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美好高洁的胸口。
　　台上缓缓响起凄美恻人的音乐声，罗密欧与朱丽叶相依着离开了那个残酷冷漠的世界，两个人的脸上却都是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笑意，因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台下突然掌声雷动。此时，杨思磊软软瘫在座位上。他发现自己满脸是冰冷的泪珠。为谁？他不知道。他深深地，切切地再望一眼台上相拥谢幕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洁儿？！” 他心撕裂般痛，痛到不能呼吸。不能自制地，他踉踉跄跄地怆然离开了大礼堂，将楚可欣气急败坏的呼唤声和众多人的诧异目光远远地抛在身后。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远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