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江月》浮云化墨蕴丹心

11、苦涩

　　和其他7天制军训的高中不同，春江高中的军训时间整整有15天之多。

　　吃饭，睡觉，训练，休息，本处在如花一般年纪的少年少女们，人生中似乎只剩下了这四件事情可以做。

　　在人觉得无聊的时候，时间都仿佛流淌的更慢了。就这样一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漫长的10天，班里的学生们很快就建立起了各种错综复杂的交际圈。

　　期间虽然有不少人打过何畔的主意，但碍于来自谢婉照的压力，最后都只能作罢。

　　何畔并不热衷于交友，更不想去接触其中的弯弯绕绕，倒也乐得清静。当然，如果谢婉照本人也不经常过来烦她的话就更好了。

　　---------------

　　“喝水吗？”温婉动听的声音响起。刚寻了个偏僻阴凉处休息的何畔闻言，抬眸向身前望去。

　　和穿便装时的和煦大方不同，一身迷彩的江初月似乎自带股子英气，就好像是一位真正的士兵一样。

　　此时正值中午，如回光返照一样，九月末原本一直很清凉的天气今天突然变得似盛夏一般温度。

　　这样的环境下，再经过一上午的训练。一直没喝过水的何畔喉咙早就干噎的难受，好巧不巧的，她的水杯还落在了宿舍。

　　犹豫了片刻，何畔还是点了点头，从江初月手上接过她递给自己的那瓶水。

　　看着何畔伸过来的手，江初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心思，她把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何畔原本只会抓到瓶底的手，顿时轻轻地触碰到了自己中指和食指的前端。微凉的触感传来，江初月的手心却有些冒汗。

　　“谢谢。”少女清泉般的嗓音传到江初月的耳中，似乎周围的燥热都被冲淡了不少，看起来何畔并没有留意到刚刚江初月的小动作。

　　搭话成功，江初月顺势就走到了何畔身侧坐下，摆出一副要休息的架势。

　　何畔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明明她喝水的动作很轻缓得体，但瓶子里的水却消失的很快。

　　江初月看着何畔轻蹙的眉头舒缓下来，自己嘴角和眼尾都绽开了细微的弧度。

　　一反常态的，何畔今天并没有翻出书来看。

　　“不看书了吗？”江初月随口问了一句。

　　“嗯，今天走的急，东西都忘记带了。”何畔顺口答道，然后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每次看见你休息的时候，你都在看书。”江初月语气悠悠。

　　“每次看见？很经常吗？”何畔闻言面色诧异，关注点有些偏移。

　　“也不是，就是不小心瞄到的，然后有些好奇罢了。”自知失言，江初月赶紧解释一句，只是神态依旧平淡。

　　对待自己周围的人，江初月并不喜欢遮遮掩掩。但是何畔一看就是慢热的类型，江初月不想把心悦的女孩吓跑，所以只得先隐下自己的情思。毕竟来日方长，她们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相处。

　　对于她看起来随口的解释何畔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

　　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江初月直接岔开话题，聊一些...课外名著。

　　跟何畔谈天，无疑是一件很考验人阅读功底和智商的事情，因为她似乎只对学习和看书感兴趣。用和平常女生聊天的话题来对付何畔，还不如去和墙沟通，起码有个回声。这就导致江初月本就不俗的阅读量最近更加的惊人了。

　　不知不觉到了吃饭时间，看到并肩归队边走边聊的何畔和江初月，谢婉照垂下眼帘眸光低沉。

　　---------------------

　　“给你喝。”何畔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就像山间的清泉，清脆悦耳，让人听罢心旷神怡。

　　不知何时，何畔已经习惯了和江初月、谢婉照俩人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每次都是她们来找自己，但是偶尔听听这俩闺蜜的日常拌嘴还是挺有意思的，而且俩人都很有礼貌，不会强迫自己参与进去，这样的状态何畔并不讨厌，也不打算强行改变。

　　看着面前的一碗瘦肉粥，江初月眉眼微弯。但是抬起头再看看何畔胸前桌面上熟悉的配置，她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这碗粥比她俩天的饭钱都贵了吧。”江初月这样想，觉得手里的饼子瞬间有点难以下咽。何畔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给自己买东西，只有可能是因为刚刚的那瓶水。

　　突然，她脑子一转：“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了，要不我们一起吃？”

　　对面的何畔手腕微微一滞，抬眼看到了江初月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心里一软，默了默道：“好。”

　　谢婉照打完饭走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清冷的少女无奈的咬住江初月递过去的一小块饼子，然后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而江初月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吃完，端起她刚刚喝过的同一碗粥抿了口。

　　“照姐，没事吧？”身后一人拍了拍她的肩，她立马回神，舒缓了一下眉峰，才发现刚刚自己一直在原地站着。下一刻，谢婉照意识到原地站着的好像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胸腔里正泛着苦涩的东西。

　　何畔吃饭一如既往的迅速，虽然破天荒的在饭前和江初月聊了几句，但是开始吃饭的时候她就不会再说话了。

　　看着她站起身迅速往宿舍方向走去的背影，谢婉照索然无味的放下筷子：“你这是有进展了？”

　　她说的莫名其妙，江初月自然没反应过来：“什么进展？”

　　谢婉照抬起下巴一扬，下巴尖指着何畔即将出门的背影：“喏，喝同一碗粥，当我没看见？”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江初月不屑用说谎的方式来打击其他竞争者。就算在对方已经误解了的情况下，她也会尽量说明情况，解释清楚。

　　“哦？那是什么情况。”谢婉照话里带刺。

　　江初月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将中午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挺赚啊，一瓶水换了一碗4块的粥。”谢婉照揶揄道。

　　“讲道理，我那瓶水7块钱。”

　　“呵，占了人家姑娘便宜还想连本带利一起收，美不死你。”谢婉照越想越气，站起身就往外走。

　　看着谢婉照盘子里没怎么动的食物，江初月觉得有必要给这叛逆孩子科普一下小学语文里的《悯农》。

　　-----------------

　　军训最后一天要进行汇报表演，地点就定在平时训练用的后操场上。除了需要参加表演的高一新生外，学校还组织了高二的学长学姐们前来观看。

　　对于这类课外活动，何畔向来是没什么兴趣关注的。但很不巧的是，等各班表演结束后，有一个新生代表上台讲话的环节。

　　春江高中领导们的观念可谓是相当佛系的。遇到这类学生演讲活动时，直接就拉上次考试得了第一的孩子来当“壮丁”，省的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因为高一新生还没有进行过月考，所以作为入学成绩第一名的何畔自然就不幸躺枪了。

　　此时何畔正作为高一学生代表坐在主席台最靠左侧的位置。她最后再过了一遍手中那整整三大篇的演讲稿，之后垂下眼敛。看似在观察着台下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的汇报表演，但她的目光并没有聚焦，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江初月的身影。

　　自幼话就不多的何畔，平常与人交流的都很少，而演讲时那种场面话，她自然是一点不会写的。所以当昨天早上知道自己要上台演讲的时候，她愁了一上午。最后无奈之下，她只得求助其他人，而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就是江初月。那天午休时间，面对自己的请求江初月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让她先睡觉。

　　等何畔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才知道江初月下午请假没有去训练。当江初月从书桌上拿起整整三大篇演讲稿递给自己时，何畔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江初月的字不像一般女生的那样清丽隽秀，而是给人一种力透纸背的稳重感。就像她整个人一样，端庄大方。

　　等何畔回神的时候，正好轮到了她讲话的环节。等主持人介绍完毕后，她起身踏着沉稳的步伐向演讲台走去，然后身姿挺拔的站在话筒前。

　　用挺拔形容女孩子似乎有些不妥，但是用在何畔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违和。因为不论是平常还是现在，是坐着还是站着，她的身板都像一杆标枪那样笔直，让人生不起一丝小觑。

　　坐在人工草坪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何畔看的江初月不禁有些疑惑，因为何畔走向演讲台时并没有拿演讲稿。难道是忘记拿了或者说她自己又写了一份？

　　当然，坐在下面盯着何畔看的人可远远不止江初月一个。

　　台上少女的面庞秀丽动人，因为面对着南方，此时她深潭般的眼睛被太阳照出了一层斑斓的水光，清澈明媚。蝶翼一般的长睫毛跟随眨动着的眼皮忽闪忽闪，好像随时都能飞走一样。细嫩的唇瓣托着中间莹润的唇珠，像沾着露水的花瓣，惹人注目。左眼下的细小泪痣没有破坏掉她白皙脸颊上的美感，反而为她带来了一丝细微的妩媚。因为没有戴帽子，及腰的低马尾如瀑般垂在她纤瘦的背部，衬托出她恬静的气质。而身上的迷彩服更为她添上了一抹英姿飒爽的韵味。

　　人类心中对初恋的所有美好幻想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她还成绩优异，是前段时间人人好奇的学神。这样的何畔让不少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心旌摇曳，此刻的江初月就恰好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演讲台后，何畔目视着前方，吐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顺着记忆一句一句地背着那三大篇演讲稿。这让江初月着实吃了一惊，听内容确实是自己昨天晚上给她的那份不错了。不过才一个晚上外加上午的一点时间，这人就这样全背下来了？

　　她就这样从开口一路流畅地讲到结尾，中间没有一丝卡顿。等何畔对着台下微微鞠躬然后挺直身子走下台时，江初月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她自诩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让她当众把昨晚才拿到的演讲稿，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她是做不到的。这么点时间光是背会都够呛，何况还是当众演讲。

　　不由得，江初月看向主席台上坐着的何畔时眼里多了一些小星星。再想想何畔刚刚演讲的是自己给她写的稿子，她的心里开始愉悦的冒泡泡。哪里还有平日里沉稳的样子。

　　坐在江初月身边观察着她的谢婉照看她这副样子，心里泛起熟悉的苦涩。可等她抬起头将视线转移到坐在主席台最左侧的何畔身上时，眼里又多了一丝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