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44、象牙塔

　　临到停车场，蒋玉涛前去开车。

　　唐繁锦站在树影处，时而去偷瞄旁侧的池鸣阳。后者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的视线。

　　风吹过，树叶摇晃着发出哗啦声响。

　　“你喜欢他吗？”
　　池鸣阳开口，话音穿风而来。

　　唐繁锦惊得一颤，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偷看，仓促间转身望他：“啊？”一瞬讶然，下巴都快要掉到地面。

　　“我说。”
　　池鸣阳将手机收回口袋，抬眸望向她，“你喜欢蒋玉涛吗？”

　　唐繁锦磕绊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我.......”话即将出口，喉间莫名干涩。

　　池鸣阳却在此刻移开目光，足尖踢开脚边的石子：“算了，我对你们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抬头望天，漫不经心地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唐繁锦松一口气，默默咽下肯定的话，垂眼，避免与他目光相触。

　　不远处，黑色奔驰正驶出卡口，转过弯后就要停在两人面前。

　　池鸣阳说：“他人不错，你们好好相处。”话落，先一步打开车门。

　　唐繁锦微怔，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高兴，眸子逐渐亮起：池鸣阳这是看出自己的心思，并支持她对蒋玉涛的感情吗？

　　“喂—”
　　校园里不能鸣笛，蒋玉涛探出头喊，“上车啊。”

　　“别急。”
　　唐繁锦赶忙钻进车里，双手抱着背包靠坐在门边，忍不住抿唇笑，又往池鸣阳身边挪了挪位置，“我知道了。”轻声说，偷看蒋玉涛背影，“你放心吧。”

　　池鸣阳没有接话，又手撑住下巴，只顾这看窗外的风景。

　　蒋玉涛并未听清话的内容，勾唇问：“聊什么呢？”

　　唐繁锦挺直腰：“秘密。”

　　“嘿。”
　　蒋玉涛转动方向盘，随她口吻调侃道，“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嘛。”

　　唐繁锦看一眼池鸣阳，肯定地说：“那当然。”话落，朝身边看去。

　　池鸣阳竟也附和着点头，言简意赅地说：“嗯。”

　　蒋玉涛挑眉，莞尔间专注开车。

　　天色愈暗，云层压住星光。道路两旁亮起灯，橙黄光点逐渐在地面铺开。

　　唐繁锦掩唇打哈欠，皆灯光去看自己的创作者后台。最新一期的视频数据不错，粉丝和评论依旧在稳步上涨。她喝水振奋精神，挨个回复着留言，又打开文档记录偶然迸发的灵感。

　　蒋玉涛透过车镜看了眼她，调低音乐声，将车开得愈加平稳。

　　场景不端后移，电子表的时间跳到18:49。

　　李立站在庭园里散步，抬眼瞧见远处开来的车就奔上前，站在铁栅门内朝外张望。

　　车门打开，唐繁锦先下车。

　　李立刚想打招呼，却见右侧门又下来一人，不觉眯眼仔细瞧，越看越感觉眼熟：少年人压低帽檐，左手插兜站在唐繁锦身旁，右手举着手机，似乎在专注于视频内容。

　　“诶，到底在哪见过他？”
　　李立嘟囔着，眉头皱成川字。

　　蒋玉涛去停车，唐繁锦和池鸣阳并肩朝院门走，刷上开关，门应声而开。

　　“改日见。”
　　唐繁锦对池鸣阳说，“我下次给你带零食和蛋糕，都是自己做的。”

　　后者点头，却别扭地别开视线：“之前的奶糕很好吃。”话落时垂首，指尖捏高口罩，“谢谢。”

　　唐繁锦莞尔：“都说了不用客气。”

　　池鸣阳轻嗯一声，转身朝二楼走，路过李立身边时，脚步随及一顿。

　　李立仍在挠头瞧他，丝毫没有感觉偷看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池鸣阳收回视线，双眼直视向前与他擦肩而过。

　　“你老看人家做什么。”
　　唐繁锦蹙眉，忍不住嘟囔，“被发现了也不避开。”

　　“啧。”
　　李立抱手于胸前，仍是满脸疑惑地盯着她背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又看向唐繁锦，推测道，“他能去二楼，说明是这里租客。难道是王秋退租了，203又来新人？”

　　唐繁锦无语，瞥他一眼：“别瞎想啦，这位还是你介绍给我的。”

　　“我介绍，我什么—”
　　李立刚反驳出口，话音却戛然而止，忙凑到唐繁锦身边，皱起脸指向二楼的方向，“204的邻居？”

　　唐繁锦递给他眼神，让他去自行体会。

　　李立更加震惊，磕绊着开口：“不会是我之前说的少年人吧？”

　　大门处又传来脚步声，蒋玉涛将车钥匙抓在掌心，缓步朝唐繁锦走来。

　　唐繁锦瞧见他就笑，踮起脚挥手：“车停好了。”

　　蒋玉涛点头，望向四周没看见池鸣阳的身影：“他回去了？”

　　“嗯。”
　　唐繁锦说。

　　蒋玉涛轻啧一声：“这小子真不懂礼貌，白开车送他回来。”

　　唐繁锦摊手说：“瞎说什么，分明是你自己担心他。”

　　蒋玉涛被点破心思，指节蹭过鼻尖掩饰尴尬，转眸就瞧见呆站在旁侧的李立，动作顿时僵住，蹙眉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李立的视线缓慢绕过两人，最终看向204的方向，喃喃自语：“没错了，果真是他......”

　　蒋玉涛皱眉愈甚：“胡说什么呢在。”

　　“别管他。”
　　唐繁锦赶紧扯开话题，“累一天赶紧回去休息。”拽着他胳膊朝里走，“走，走吧。”

　　蒋玉涛任由她拉扯，脚步随之而动，唇角稍许上扬，笑容却藏在阴影中。

　　待两人踏上楼梯，李立才终于缓过神，一刻也没有耽误，赶紧给章萌萌发消息：“重大新闻，CHI好像和我们住在一栋楼。”

　　“？！！！”

　　“哗—”
　　唐繁锦探身将窗帘拉好，又习惯性地把桌灯调暗，才打着哈欠坐回床上休息。

　　中午才晒好的被褥散发着一股阳光味道，既温暖而十分柔软。

　　唐繁锦靠在床头，翻看起下午所拍的照片。这次她第一次观看电竞比赛，虽然只是学校间组织的活动，其间热血与激情仍令她振奋不已。

　　特别是还有蒋玉涛的解说加持。

　　唐繁锦在相册里挑来选去，半晌，终于选择出最满意的一张用来作与蒋玉涛的聊天背景。她正专注地调整大小，却忽然受到王秋发来的信息。

　　“【通知：本公司员工柳添因涉嫌泄露公司机密，已被作辞退处理。希望各位员工以此为戒，保守商务机密，维持业内良好的竞争关系。】”落款有日期和单位的公章。

　　王秋：“略施小计，就能引蛇出洞。”

　　唐繁锦忍不住笑，难免又担忧问：“那柳添以后还会来骚扰你吗？”

　　“他估计要吃官司，没时间再乱跑喽。”
　　王秋回复的语气很轻松，想必心情也应当不错。

　　入夜起风，室温又降两度。

　　唐繁锦裹紧薄被，认真将她的话读了两遍，指尖悬在按键处，片刻才敲出字来：“你还会回来吗？”咬唇，想帮蒋玉涛解释，“蒋玉涛之前没有驱赶你的意思，他人就这样，说话不太好听。”

　　时间分秒过去，界面上显示消息已发出。

　　唐繁锦咬着指甲，在半晌的等待中愈加紧张，趟也躺不住，索性起身盘腿而坐。

　　“嗡嗡—”

　　手机终于传来震动，唐繁锦赶忙凑近去看，双眼紧盯向屏幕。

　　“当然，谁也无法阻止我休年假。”
　　王秋说完，还发了个小猪趟地的表情。

　　唐繁锦庆幸地轻拍胸口，一字一字地戳：“等你回来[龇牙笑]。”

　　消息刚编辑好，还没等发出，又收到对方的问话：“你最近怎样，状态调整好了吗。”

　　唐繁锦一怔，又将消息给删除，再编辑：“我很好，等你回来。”

　　“OK。”王秋简单回复。

　　唐繁锦没有在她的言语里读出在乎，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不禁想：她或许意识到职场精英的好，而后悔和自己成为朋友。

　　片刻，王秋又说：“早些睡，我回来给你带礼物。[爱心]”

　　乌云随及散去，夜幕中出现皎洁的月光。

　　唐繁锦懊恼地锤脑袋，嘟囔着：“就说嘛，我们可是朋友啊。”眼角有些湿润，边吸鼻子边戳按键，“你也是，晚安。”

　　关了灯，自是一夜好梦。

　　隔日，阳光缓而钻出云层，为院里的花覆上金色薄纱。

　　唐繁锦睁眼，神清气爽地站在窗边，抬手，猛地拉开窗帘，‘哗啦’一声，光晕顿时倾入屋内，刚打开窗户，鼻尖就能嗅见花香。

　　“真好。”
　　唐繁锦莞尔说，张开双臂伸懒腰，眯眼享受着晨光落于肩头的温暖，“今天又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隐约听见水流声，她探身去瞧，果真看见蒋玉涛在浇花。这人照旧穿着双拖鞋，白T恤搭蓝短裤，正便打哈欠边随意晃动着水管。

　　细流喷洒在降落上花瓣，大小不一的水滴宛若珍珠，更显出花儿的娇嫩。

　　“蒋老师。”
　　唐繁锦踮起脚，在屋内挥手招呼，“早上好！”

　　蒋玉涛闻声看去，抬手在额前遮挡阳光：“早上好啊。”扬了扬水管当做打招呼，棕瞳里映出她的身影。

　　唐繁锦笑，将脑袋缩回房间里，片刻又提着袋子探出身：“吃早饭没？”

　　“没。”
　　蒋玉涛指了指身边的花，单手叉腰说，“睁眼就在干活呢。”

　　“那你等会。”
　　唐繁锦的手搭在窗台，嗓音清脆得像是林间百灵，“我这就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