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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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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了金时月该说什么话后,又跟她对了一遍,再让她把那身又俗又土气的衣服换了。换成她刚才在布庄挑的白色成衣。
金无望说:“女要俏一身孝,虽然你年纪还是小了些。不过也凑合了。”
金时月不满的说:“你刚刚还很嫌弃这件衣服。”
金无望给自己找借口:“平时穿这件衣服就很丑了。可现在你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拐的孤女,再穿些质地上乘的衣服就不合适了,这件衣服刚好。”他拍了拍金时月的后背,“走吧!”
快到酒馆的时候,金时月远远望到酒馆里坐满了人,她心里一阵害怕和胆怯。突然拖住他不肯走,声音颤抖道:“族叔,我不想去,咱们别去好不好。这种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而且你又断了一只手,酒馆里的人喝多了酒,打起人来都不要命的。”
她险些就说出自己还有一千多两银子,足够二人节省些过好些年的。但理智又占了上风,克服了害怕,没有说出去。
“你真的不去?”金无望居高临下,眼睛直视着她。
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金时月看了就是害怕,但就是害怕,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说法,大声说道:“我不去!”
“我不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金时月拽开手,调转方向,朝落脚的客栈跑去。这种事非但和她从前接受的思想教育相差太远,而且骗人这种事虽然大多数时候不会被抓进官府,但也是会被打一顿,再者金时月脸皮薄,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围观众人的异样眼神和指责。
她也害怕金无望逼她去做这种事,她甚至觉得金无望并不像她一开始所想的那么好。她越想越糟糕,开始猜测金无望是想把她也培养成一个小骗子,好跟他一起骗钱,然后等她大了再把她卖掉。
金时月越想越害怕,鼻头一酸,眼泪顺着鼻尖滑下,她终于哭了出来。金秀才夫妻死的那一刻都不如现在伤心,因为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是孤身一人,从此再没人会疼爱自己。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很羡慕身边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的玩伴。并不是金秀才夫妻对她不好,而是她一直都知道金秀才夫妻不会陪她太久。每次金秀才出门,她都担心金秀才会出什么意外,惶惶不可终日。
也曾怨过为何她不能像别人一样有个能让她无忧无虑的家庭。即便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不少人的身世比她凄惨,但不代表她不能在心里奢求。
她一边哭一边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多久,只是感觉自己悲愤之时,体力仿佛用不完。
忽然一面丝帕打上她的脸,金时月一开始还以为是想捂住她嘴鼻的人贩子,险些要挣扎喊叫。可这面丝帕并没有捂住她的口鼻,只是擦了擦她脸上残余的泪水。
金无望:“自己擦擦吧!”
金时月拿过帕子,小声问:“是不是不去骗人了。”
金无望叹气:“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以前带的徒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不用我帮忙,一个人就能骗到不少钱了。”
“你还收了徒弟啊?”金时月惊讶道,然后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看着。金无望就近把金时月带到身旁的一个面摊上坐了下来,“饿不饿?”
金时月摇头,中午吃得多,到现在她都还是饱的。金无望便点了一壶酒,叫了几碟凉菜,自己喝了起来。
金时月问他:“族叔,你的徒弟现在怎么样了?”
金无望道:“不知道,早几十年前就出师了。”
“几十年前?”金时月有些惊讶,“族叔你多大了?”
金无望:“快六十了。”
“我还以为你至多四十岁。”金无望虽然断了一只手,但金时月看他身体还是硬朗的很,没想到竟然比她爷爷金秀才的年纪还大。
她又忽然警觉:“可是爷爷说,你爹爹是他堂弟。”
金无望:“你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脑子不好使,你脑子也不好使了?”
金时月:“……”
你忘了你年纪比他还大吗?
金时月便没再纠结年龄的问题,转而问金无望:“族叔,你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
金无望:“我没有家。”
金时月:“是没成家还是没有房子?”
金无望:“都没有。”
她又问:“为什么不安定下来。”
金无望:“我这种人不适合安定下来,也安定不下来。所以只能江湖为家。”
“可是族叔明明不缺钱了,为什么还要骗别人的钱。”
“我没有在骗人。”
“那还不叫骗人。”她小声反驳,“你还叫我去骗钱。”
“呵。”金无望轻笑一声,“那哪叫骗人,我明明是……”
“给他们快乐。”金时月怪声的打断他的话。
金无望严肃道:“错!我是在给他们上课。”
金时月小声:“反正你就是有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江湖中人,如果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被人骗也是活该。”金无望脸上带了几丝嘲弄。
金时月问:“什么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都喜欢骗人吗?”
金无望:“江湖中人就是我们这种没有家,天涯漂泊的人。”
“我们为什么不能买栋房子,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金时月感觉天涯漂泊不是什么好词。
金无望轻笑了一下:“因为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安定下来。”
金时月听不太懂他的话:“你是说喜欢去骗人吗?”
金无望又笑了一下,喝了一杯酒:“你说的不错。我有时候会骗骗那些初出茅庐的少年,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江湖险恶,让这些没本事又心高气傲的少年趁早滚回家去。”
金时月看了看他,小声说:“族叔,你以后还要继续骗人吗?”
金无望问:“你觉得这样做不好?”
金时月答:“我怕你失手被人打死。”
“走吧!”金无望喝完壶中酒,结完账就站了起来。
金时月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一起离开面摊:“是去骗人还是回去?”
“去骡马号,买一辆马车。”他对金时月道,“你不是觉得马颠的你难受么,坐马车就没那么难受了。”
花金无望骗来的钱,金时月内心有些不好受,她说道:“族叔,其实我有钱。”
金无望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笑纹:“你那点钱留着给自己买零食吧。骗那些小伙子也骗不到多少钱,我还有做生意的。”
金时月无语了:“族叔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骗人?”
金无望:“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骗过人了。只是想让你长长见识罢了。”
金时月:“不想增加不想要的知识。”
“好吧,你不想要我就不逼你去。”金无望拍拍她的后背,“走吧,趁着还没打烊,咱们去骡马号选匹好点的马,再让伙计装个车。”
金时月抬起头:“咱们之前买的那匹马还要吗?”
金无望:“卖了。”
骡马号放着一堆车厢的模板,金无望让金时月挨个坐了一遍,选一个坐的最舒服的。
怕金时月为了省钱挑个最便宜的,金无望再次强调:“族叔不差这点钱。”摆出暴发户的架势,“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金时月眼睛直直盯着最大最贵的那个。
金无望马上补充:“不要选太大的,族叔只有一只手,只能驾一匹马,车厢太大了,得好几匹马一起拉着,我应付不过来。”
金时月有些失落,便选了个相对小巧的车厢。索性她年纪小,人也小,在车厢里还能直直躺着睡觉。
她选好后,金无望便付了定金,让骡马号的伙计们尽快组装好马车,并告诉了伙计们,他们下榻的旅店,等车辆组装好,就把车辆送过去。
三天后,金时月的衣服做好了。骡马号的伙计也把车辆送过来了。金无望又去买了些枕头被褥、干粮和零食放在车厢里。
金时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族叔,你没有家的话,那我们买车马是要去哪儿呢?”
“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浪迹天涯的。”金无望又道,“我们要先去省城。”
金时月:“去省城?”
“对。”金无望点头,“带你去玩一圈,顺便给你置办些新衣服和首饰。”
这些天花了金无望不少钱的金时月自觉不好意思:“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衣服出来。而且,有这两件孝服,也差不多了,孝服又……又不用穿很久。”
金无望嗤笑:“你那些衣服实在是太丑了,你穿出去一点都不像话。”
金时月也知道那些衣服挺丑的,但她以前没有选衣服的权力,而且……那些料子在贫穷落后的黄石镇算得上款式新颖,质地高贵了。
虽然丑,但是还小贵。金时月有些舍不得扔。
她明白了为什么金秀才夫妻总喜欢囤一堆乱七八糟的没用东西在家里了。
还不是因为舍不得!
放着没用是没用,可毕竟花了钱的。
金无望:“你现在穿的这套,比你带出来的衣服,加起来都贵。”
他继续规劝金时月:“这种料子在省城的布庄只能算得上中等,等到了省城再给你全买过比这更好的。”
金时月斜着眼:“族叔,我怎么感觉你是想把我卖掉。”
金无望对着她笑:“傻孩子,你这么小能卖几个钱。要卖也得等你大了才卖得出去。”
“族叔买的这匹马都比你值钱。”
金时月:“救命啊!有人贩子,这个人是人贩子要把我卖了。”
金无望:“……”
“住手!”清朗的少年音从不远处传来,拿着两柄短剑的少年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金无望跟前。
金时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名少年。
看着像个白白净净的富家少爷,怎么穷得衣服上还打着两个布丁。
金时月在心里骂自己:金时月你不能这样想,这样不就和骗人钱的金无望一样了吗!
但雁过拔毛的金无望并不在意少年已经穷得衣服打补丁了,不但没有解释,还很配合的狰狞着脸说:“小娃娃,别管老子的事,否则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