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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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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三年,缪月如走在锦城熟悉的街道上,心里却空落落的。当日她走的匆忙,没有机会和要好的同学朋友一一道别,只想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不成想,这次回来才发现今非昔比人去楼空,一切都不再是过去的模样。得知舒苹的死讯,她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学生时代嬉闹玩耍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现,那个记忆里笑起来异常温柔腼腆的苹苹,怎么会。。。
当年,舒苹和许至博的恋爱革命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一对奔向幸福的爱侣终究没能抵挡住卫道士们的攻击,只落得个劳燕分飞的下场。从一开始,缪月如就不赞成。她不知劝了多少回,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缪月如直到现在都不会忘记,最后一次见舒苹,舒苹的眼里饱含着泪水,泪水打湿了衣襟,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只有奔向无常,才能抵达美好。”那一刻,舒苹像极了舍生忘死的勇士,更像是奋勇扑火的飞蛾,你觉得她执迷不悟,可她却觉得扑火便是飞蛾唯一的宿命,逃不掉的。
缪月如从内心深处相当反感这种宿命论,她觉得一个人不应当只有爱情,特别是女性。这个社会对女性从来都不公平,过去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摇篮到坟墓一辈子都被男权死死的压制和禁锢,一切个体的意愿均被无情的扼杀。即便这几年西学兴起,国外的进步思潮传播至民国,可因循守旧者大有人在,妇女哪怕仅仅是摒弃过去缠足的陋习,都会被人口诛笔伐,更不用说投身到社会变革的大潮中去。而看起来对女性网开一面的则只剩下了所谓的恋爱自由,可实际上舒苹的例子不在少数,男性打着恋爱自由的口号坑骗无知的少女,诱使她们成为婚外恋的帮凶,从而美化自己婚内出轨的丑行。
缪月如对于许至博之流的做法深恶痛绝,对于舒苹一样的女性,她更是痛心疾首,一方面哀其不幸另一方面又怒其不争。心里想着舒苹的事情,缪月如脚下的步子迈的很沉重。在白府吃了闭门羹,没有见到昔日好友白怜儿也没有见到白夫人。阳明山上寒风呼啸,她的心里更多了一份忧愁,不知道怜儿如今是何境况?缪月如下了阳明山,走到山脚的时候一个卖报小童从身边经过,叫卖着怀里捧着的一叠报刊。可巧一阵疾风吹过,三两份报纸散落在了地面。缪月如弯下身子,捡起吹落在地的报纸。她只轻轻瞟了一眼,目光瞬间定格在了一则新闻的标题上—白府接连遭难,白生贪赃枉法下落不明,白小姐新欢旧爱左右逢源。
这则新闻笔法阴毒,以极尽嘲弄挖苦之势讽刺了身为前交通次长的白维安如何巧立名目,贪污纳贿为官不仁这些罪名,同时对于其女白怜儿的私人问题大做文章,将其描写成一个不安于室,不甘寂寞红心出墙的女人,并且将白府这几年所发生的事情整理出一条时间线索,引导读者进一步挖掘其中可能存在的重大隐情。看罢文章,缪月如倒吸一口冷气,她现在知道为何白府中人闭门不出了,这诋毁人的报纸都发到人家家门口了。记忆里白夫人一向和善,又是一个自持身份的贵妇,想必是没有办法和这些伶牙俐齿的刻薄小报理论的,除了闭门谢客还能怎样呢?
缪月如紧紧握住手中的报纸,打算亲自到报社找到这个记者,和对方当庭对峙同时也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昔日同窗的些许线索。她拦了一辆黄包车,紧赶慢赶才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这家名为“进步”的报社。缪月如下了车前脚刚踏进报馆,就听闻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战声,她急忙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躲藏,里面的枪声断断续续却不曾停止,想来双方都没有立时三刻将对手制服。就在此时,报馆里面跑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没走两步便应后背心中弹应声倒地。这个人就倒在缪月如的面前,好似个横倒在地上的血葫芦,这会已经一命呜呼了。她不敢贸然上前,直到里面走出来一个戎装打扮的年轻人,扣动扳机的手此刻鲜血淋漓。缪月如认得这是锦城政府军的制服,看来官兵已经制服了歹徒。
这个年轻人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缪月如胆子大,赶紧上前将其扶住。对方半靠在她的身上,面上神经依然保持着紧绷的状态,神情严峻,冷冷横了一眼缪月如,不怒自威。缪月如赶紧就地取材,打算把外衣撕成布条好给对方包扎,可对方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受伤的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吐出了几个字,“里面有电话,赶紧去!”缪月如没有犹豫,按照吩咐很快就用报社里的电话报了警,巡捕房的人一盏茶的功夫就赶到了。
锦城虽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桃花源,可这治安情况一向良好。这一回在闹市区的报馆竟发生火并案件,可谓骇人听闻,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南方政府一向严令禁止枪支弹药在民间通行,私人未得政府应允更是不得也没有渠道购□□械。那这个和帅府警卫队枪战的歹徒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手里的枪又从何而来呢?为何枪战会发生在出版刊物的报社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好在除了歹徒,没有民众伤亡。受伤的楚副官,经过医治,也没有大碍。
可缪月如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件事与自己的好友白怜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位昔日的同窗恐怕此时已身处风口浪尖,情况危急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