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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这半个月的时间对陶玉而言,竟奇异的不算难捱。
      那天的分别,算得上是不欢而散,陶玉回校的一路都没有回头,哪怕他知道程向南一直停在原地没走。可刚到寝室,他胃里一阵抽搐,不想吐,但抻得难受,连带着走路的速度都变得滞慢。
      季程海察觉到他不舒服,就停下游戏,给他倒了杯水。

      水是凉的。

      陶玉接过,掌心贴着杯壁测过温度。
      他轻声道谢,听季程海问他怎么了,陶玉摇了摇头,说没事,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程向南的反应,也没什么心情再应付季程海,又说一句“谢谢”,便上床躺着,打算休息。

      季程海犹豫了一下,他看出来陶玉的状态不对,跟他吃饭的时候还不这样。
      但两人的关系,说远也近,说近又远——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上却充其量又只是室友,陶玉不想说,他就不能问。这时耳机里又有人催促,季程海看陶玉侧躺着留给他的背影一眼,便扬声应了一句,回电脑前,继续战斗。

      陶玉那会儿躺了一天。
      但一直没睡。
      颠三倒四地回忆着这段时间的一切,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到。
      一直到天色将明,朦朦的光轻飘飘地笼进此地,他忽然意识到,他现在的痛苦和纠结其实是无处可诉的——他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在一意孤行来到北川还不到半年之后,再像小时候那样,受伤了,就灰溜溜地打电话给陶路行寻求帮助。而他熟悉的人里还有谁呢?戚姐是不方便知道这些的。大刚吗?那显然靠不住。
      可程向南和他不一样。
      他不仅有魔法一样,好像想到就可以随手变出的车子房子,北川是他的家,这里是他从小生长到大的地方,饶是陶玉一个外人,也眨眼就可以想到一只手都数不尽的,他能倾诉困境的人。
      他会告诉谁吗?
      彭渡,江惟,程少弗,他的父母……他会被吓到,然后慌不择路地,去告诉周引合吗?

      连陶玉都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个名字。
      而且记忆如此清晰。

      他心烦意乱,理智知道程向南不会,他再散德行,人品也贵,既然会顾忌他的年龄拒绝他,那就不会冒着风险把这事儿嚷嚷出去,可陶玉还是心烦。
      他心烦于他的喜欢不被接受“当真”,心烦他对程向南的告白成为具有风险的高危性事件,心烦现在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却无处声讨,还担心程向南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不开心。
      索性伤春悲秋从来不是留给他这种人的特权。
      天一亮,他依旧要洗把脸爬起来签到上课,中午仍然要快跑去食堂吃饭,一周后的名师讲座是他提前很久报名抢到的,他不能落下,而季程海依旧活蹦乱跳的组织各种活动,并且好像因为那天的事对他尤其关照,落下谁,都不忘邀请陶玉加入他们的聚会和派对。

      陶玉被他的热情弄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不、不用了。”陶玉有些为难,但还是拒绝。
      他看着季程海,有点想说自己不算富裕,而且要学习,现在适应期过去之后也要开始找兼职,没有时间——最主要是不想跟他们一起玩,可季程海切切实实,对他的照顾是出于好心。
      不管为了什么,陶玉都不想让一个好心的人伤心。
      所以他顿了一下,只说:“你们,玩,就好。不用带——”
      “那下次……”
      “下次也不不不,不用,带我。”陶玉说。

      季程海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弄得陶玉怪不好意思的,松口气的同时,心里感到抱歉。他想了想,便张口,是想对季程海说些掏心窝子的感谢话。
      但一个小结巴的语速,哪里赶得上季程海这个才上大学就准备着英语口语,打算去纽约读研一展中国风采的social天才呢?
      他连嘴都还没张开,就听季程海严肃地说:“你不能因为你跟你外面的朋友闹矛盾了,又刚好被我撞见了,就把这个情绪怪到我头上——我那时候是让你跟我一起去玩的,你非要跟他玩嘛!”
      陶玉:“……”
      陶玉顿感无力,想着解释,但无从讲起,于是放弃。

      然而他的沉默在季程海眼里就是一种默认。
      他体贴地把这个话题揭过,温和下语气,问陶玉:“所以我就想着带你一起,没准你心情会好一点呢?陶玉,有时候人是需要换个环境的,不能老困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你不跟陌生的人接触,你怎么打开思路?”
      陶玉:“那你,怎么不,跟我去图,书馆?”
      季程海一听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哪有光劝人改变自己的。
      他想了想,欣然接受:“行啊,那一起去呗,正好我也想学习。”

      陶玉:“……”
      那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可季程海话都到这里了,再拒绝就显得太不留情面,陶玉习惯做自己,却也习惯做事情留三分地,起码不好叫人难堪。跟季程海一起在图书馆里泡了一下午,对面的苹果笔记本里最常开着的页面是微信的聊天界面,而陶玉没有开静音的手机除了一条婉拒的兼职申请,就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回去的路上,季程海已经拉好将近十个人,约了周五晚上的时间,跟酒吧的营销定下台。
      一套流程堪称行云流水。
      陶玉本来听到“酒吧”这个地点,想要再次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
      季程海问他地点和时间都OK吗,陶玉点着头,心里却想,酒吧那么吵,去玩的人又那么多,也许那里的经理不会介意他是个结巴,反正就算犯错了需要道歉,生气的客人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简直完美。

      季程海看他答应,很高兴,陶玉想到也许就能落下定数的兼职,也很高兴。
      这份高兴甚至都冲淡了他去程向南家里浇花时的淡淡惆怅,陶玉甚至在浇花之余,还给程向南拖了个地,擦擦柜台上落灰明显的部分,并且犹豫再三,还是用传统的沟通方式写了张纸条,直接了当,告诉程向南他淋浴间取暖器的能耗太高——以他肯在家具上花钱的消费能力而言,这个能耗是不合理的,如果水电费不是从自己这里出的话,就要小心中介勾搭物业代缴捞金。

      谁知一切准备就绪,他甚至都换上了自己最像个酒吧招侍生的白色衬衫,计划却突然间赶不上变化。
      周五当天说要到场的人从十人不到暴增到二十好几,可真正到场的却只有十五个左右。
      这就导致季程海已经提前叫好的那么多酒有点尴尬,虽然理论上可以寄存,但季程海坚信他们会把酒拿回去兑水,因此他每次攒酒局就意味着“清场”开始,喝不完也要拿着走,而场上那么多酒,已经远远超出他们可以拿着走的范畴。
      这就意味着要么喝,要么退。

      季程海熟悉这里的规矩,专门负责他这位大主顾的营销也知道他的规矩,两人沉默地盯着那一筐筐酒的时间,就是在做一场博弈,营销绞尽脑汁甚至都打算发动人脉叫几位专门聘请来消耗桌酒的女孩了,丝毫不知道这里存在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的陶玉,却在这时,选择了一边品尝果盘,一边请他问询经理在哪里。
      营销忐忑不安,还以为是碰上硬茬。
      心里大概猜到什么的季程海瞥一眼陶玉很不同寻常的装扮,犹豫了一下,还是挥退了营销,宁愿不退酒也不想陶玉真的跟这种场子扯上关系——大概再爱玩的人,也知道这种充斥着酒色财气的场所不适合有一些干干净净的人,他们进来,只是因为不懂事——而陶玉就是这样的人。
      本就想走的营销见状赶紧一溜烟跑了,拼着得罪“不好惹的客人”,也不想放跑了到手的提成。

      陶玉有点儿不高兴,心想这人好没礼貌,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可他还来不及站起身,追过去问,就被季程海默不作声地勾肩搭臂,直挺挺按下。季程海一手拖住他,一边笑眯眯地招呼大家玩游戏喝酒,能不能消耗掉库存就看他们了。
      他力气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大,按得陶玉动也动不了,他眉头不悦地皱起,想跟季程海说放手,他这样很没礼貌,季程海察觉到陶玉的反抗,面色不变,凑近他耳根低声说道:“回去再跟你说,你信我,我拉着你真是为你好。”
      他们凑的真的很近,近到陶玉很不习惯,非常不舒服。
      正当他要冷下脸的时候,季程海倏地松开手,冲他眯眼一笑,仿佛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你知我知的秘密似的,陶玉面色不善,默默低下头去,手一撑就要坐到别的地方,想跟他保持距离,并且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跟季程海一起出来玩了,尤其是来这种地方玩,会把好好的人变得好奇怪。
      季程海却眼尖地瞅见他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陶玉!”季程海高声叫住他,扬起下巴点了点他的手机,“有人找。”

      陶玉低头一眼,是一条微信。
      锁住的屏幕看不见来信内容,但能看到来信人的名字。
      陶玉一怔,神情霎时变得微妙起来,连带着他起身的动作都在空中僵滞住了,好在他原本的动作幅度就不大,卡座里头又黑,大伙都在忙着打骰喝酒眉来眼去,除了季程海,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去而复返。
      陶玉重新坐了下来,没有回复微信。
      季程海心中五味杂成,好像总是猜不到陶玉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在这一刻,他突然隔着一重重的迷雾,窥见了陶玉心里很好被窥测的一个角落。

      “陶玉。”
      这么想着,季程海倒了杯酒,凉的。
      他试探问道:“你今晚要喝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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