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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Ⅹ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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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很容易让人变得懒散,倒也不是犯困,就是懒,从骨子里漫出来的散。
阳台上晾了几天的衣服都没干,夏藏挨个揪一揪衣角,将每件都收回屋子里。
招呼了杨声,兄弟俩把一堆衣服排排挂上矮架,然后夏藏把板插从床底拖出来,吹风筒插上,打开最大档呼呼地吹。
所谓手动烘干是也,就是有点费时间和废胳膊。
夏藏右手换左手,左手换右手,两条胳膊都酸得抬不起,而后就呼叫窝在一边背单词的杨声。
二人交换任务,夏藏捧着英语小册子看,杨声挽起袖子吹衣服。
大概折腾了半个小时,衣服可算是烘得手感舒适了。
杨声拔掉吹风筒,夏藏踢走大板插,石英钟指向十二点四十。
比平常的入睡时间晚了一会儿,但俩人躺到床上又都没睡着。
夏藏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杨声翻了个身,喃喃说着:“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你不是还挺喜欢下雨的吗?”夏藏笑问。
“喜欢是一码事,晾不干衣服是一码事。”虽看不见表情,但能从语气里听出小仓鼠的哀怨。
“没办法,秋天一直都这样。”夏藏稍稍往他那边挪了挪,“那你以前住学校的时候,怎么晾干衣服?我记得那地界不下雨都很潮。”
“嗯,如果有足够换洗的衣服,会多晾几天;如果没有,就直接穿。”杨声想了想,回答说。
“你当你身体是铁打的?”夏藏不由得蹙眉叹息。
“没事儿的,哥,我上高中以后就没生过病。”杨声拖长了声调,讨好般软糯糯地说道。
我又不知道你上高中以后到底怎么样。
夏藏心里嘀咕了阵,想着还好把这小仓鼠拉过来一块住,都高三了,可不能再这么把自己的身体不当数。
“那就继续保持。”末了,夏藏无可奈何道。
“嗯嗯,知道了。”小仓鼠乖乖巧巧地说,“哥,晚安。”
生活照旧井然有序,夏藏擦掉白板昨日的字迹,写上新的“267”时,才发觉一周的时间又溜溜哒哒地走完。
这次周六测验的是数学,反正和理综轮着来。
语文由于学科自身的不被重视,只有月考的时候才能正式被练习;英语则分成各大板块,在零碎的时间里拼凑训练。
例如一三五的第一堂晚自习,全年级统一做听力训练。
而对于夏藏来说,他是不用担心语文和英语成绩,系统训练理综和数学正适合他的现状。
现在大抵能做到毫无波澜地完成测验,确定自己会做的题目通通作答完成,铃声响起交卷也能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去吃饭,和杨声一起。
回住处的路上,雨停了,杨声说在附近走走。
“消食儿。”
天暗了下来,路灯光映着榕树叶子滴落的水珠。
夏藏仍是撑开伞,风在耳边脸侧经过时,会吹落一树淋漓的雨。
“啪嗒”,打到伞面上。
杨声尝试着钻出伞的庇护,而后被水珠砸了额头,便悻悻退回到夏藏身边。
下坡路,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走出去老远。
前途有雾气遮住,有光都看得朦胧,不时经过的汽车扬起浅浅的水花。
好在斜坡不积水,不然可能会被扬一身。
有些司机师傅还是过于急躁了,杨声心有余悸地说:“下雨天还是得注意点儿。”
期间他们也没多聊什么,毕竟空气清冽风也温柔,人少树多,远处店铺两者融融的暖光。
再往回走,上坡,慢慢悠悠,也不算吃力。
杨声接过夏藏手上的伞,继续撑着。
夏藏忽然想到一个事,他说:“今天周六,你不给阿姨打个电话?”
上个周末,杨声都没给家里打电话。
夏藏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小仓鼠才克制着不跟家里联系。
毕竟杨声知道他跟家里闹得僵,上星期在烤鱼店门口见着那一家三口,也是毫不犹豫地听他的话换家店吃饭。
估计是现在和他同住着,怕他听见看见了心里有疙瘩。
但其实夏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不用了,哥。”杨声淡淡地回答他,“我国庆放假了回去,打电话怪麻烦的。”
嗯?
“你跟家里闹矛盾了?”夏藏问。
“没有。”杨声笑了,“我一直都这样,在学校住就不往家里打电话,反正放假会回去。”
“那阿姨她……”夏藏顿了顿,“她不会担心你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杨声还是笑,“我都快十八岁了。”
那不是还没到十八吗?
夏藏没问出口,只说:“你看你要不要买点儿什么零食?”
他们刚好经过一家小超市。
结果转悠了一圈,杨声只拿了条巧克力,在夏藏试图给钱之际拦下他。
“不是说好要明算账的嘛。”
结果付完钱就把巧克力掰一半给他。
“这算请你的。”
怎么都有话可说。
“你要不是我弟,你早挨收拾了。”夏藏接过巧克力,开玩笑地威胁着。
“那您请,我保证不还手。”偏偏杨声还能接下他话茬,笑嘻嘻没个正形。
亏他先前还觉着这是个拘谨的娃儿,看走眼了。
估计受潮湿的天气影响,巧克力入口冰冰凉,很快就滑到了喉咙。
有点齁,但夏藏还是喜欢的。
却听见身旁的杨声含含糊糊问:“哥,那你国庆有什么打算?”
“继续搞学习呗。”夏藏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么努力我会心慌的啊。”杨声说笑着。
“嗯,所以?”夏藏听出他话里有话。
“所以我要缩短假期,跟上大佬你的步伐。”杨声说。
夏藏蹙眉笑笑:“也不算大佬。”
266,265,264……每擦掉一个数字,夏藏心里就多出一分理所应当的紧张和一分莫名其妙的兴奋。
到257那天,雨季放晴。
夏藏盯着窗外那棵硕大的黄桷树,发愣了将近十分钟。
进入秋季,恰是黄桷最翠绿的时候,这下被雨水洗得纤尘不染,宽大的树叶在阳光下鲜活而明亮着。
于是被这一树障了目,萌发出季节颠倒的错觉。
好在白板上的数字证明,此刻不是春天。
要春天来临,数字都会减肥一圈,从三位变成两位。
而后蝉鸣声起,变为一位。
变为零。
数着盼着国庆节 ,到底也只得放三天假,第三天的傍晚还得回校上晚自习。
而在此之前,还有次月考。
夏藏对任何事情都无异议,既安排之,则安处之。
回住处的路上,人群熙攘里,小仓鼠手舞足蹈地向他控诉,说他们数学老师严厉得过分。
“我跟你讲,第四节课的时候对面山间出了道彩虹,超级明亮超级好看。但因为是数学课,我们数学老师禁止全班东张西望,只能看黑板。我算是离窗户很近的了,勉强用余光去瞅都被抓了个现行。”
“然后被罚站了半节课。”
许是杨声表情过于哀伤,讲述内容也过于悲惨,夏藏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但又着实顶不住孩子这委屈巴巴的神情,只好说:“我在一楼,窗外就一棵树,什么都看不着。”
孩子瞬间平衡了,说:“那彩虹是真的好看。”
“嗯,知道了。”夏藏说。
“真的真的。”杨声上瘾了般重复。
“知道知道。”夏藏陪着他重复。
然后杨声笑了下,模样像个吃到糖的傻孩子。
另外就是贪吃蛇的记录履创新高,而小仓鼠一直保持着每天只开一把的良好习惯。
夏藏又一次为自己黑洞般的游戏能力叹息,逐渐竟也戒掉了贪吃蛇的瘾。
“哥,你别自闭了啊。”这天晚上,杨声把手机递还给他,如是正经地说道。
“我有吗?”夏藏疑惑。
“你都不玩贪吃蛇了。”杨声朝手机的方向努努嘴。
于是夏藏开了把贪吃蛇,撑到一千两百多分,咬尾自尽。
杨声:“……还不错,上一千二了。”
夏藏关掉手机:“现在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