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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两心萦怀向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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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皇城,过承天门,进宫城,马车上的三人下来换了肩辇由内侍抬着往宫里去。及到了凤銮殿前,才各自停下脚步,两名宫女抢上前来替昭仪公主解下披风,昭仪公主随之走进殿去,李元徵自己解下披风,扔给身后侍从,也跟着进去。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七弟许王李元傲,他小时身体不好,所以身材瘦弱,显得面容憔悴。
武皇帝正与赵皇后在灯下对弈。
内侍通报的声音未落,昭仪公主已经走了进来,径直跪在地上叩头,并恭顺地说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馨儿,舍得回来了!”武皇帝唤着昭仪公主的小字,他对最宠爱的小女儿今天偷偷跑出宫的行为很是恼火。上下打量她一通,抬头看见李元徵和李元傲也跟了进来,更加生气,问道:“元傲,你好大的胆子?馨儿胡闹就算了,你素来懂事,怎么也跟着她胡来?”
李元傲素来惧怕父皇,闻言便跪下请罪不止,道:“父皇息怒!儿臣只是……只是想着妹妹觉得在宫里无趣,想出宫散散心罢了。所以……”
李元徵躬下身子,淡淡答道:“父皇息怒!七弟并非有意而为。”又瞧了一眼同样跪着的昭仪公主,苦笑道:“父皇,馨儿是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她想干什么哪是七弟拦得住的。七弟想必是担心馨儿一个人出宫不放心才跟着去的。请父皇不要怪罪七弟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武皇帝自是了解这个女儿是什么心性。李元傲不像李元徵受他器重,也不是嫡出,性子也好心软,只要李馨一哭二闹加吓唬的,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罢了罢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犯不着这样生气。
武皇帝望着三个儿女,长舒一口气道:“行了,元傲,你先起来吧。”
“谢父皇!”李元傲叩头谢道。
“你!”武皇帝又指着李馨沉声道:“从今天起,不准你踏出宫门半步,待在宫里好好学习礼仪规矩,练练女红。别老想着出去玩。再有下次,朕就让你禁足半年,连宫门都不准出。”
“父皇!”李馨立即就急了,忙撒娇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要不然我抄《女诫》也可以,别让我禁足啊!求你了!父皇!”
往常武皇帝最受李馨这一招,可今天却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休得再说,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再不准说这些话!来人,把公主带回寝殿歇息去!”
李馨恨恨地一脚,怏怏地回道:“是父皇,儿臣遵旨!”说完便调头向殿外跑去。
赵皇后又对李元傲道:“元傲,你也回去吧!把你的功课好好温习一下,过几日陛下会考究你的。”
李元傲躬身向皇帝皇后行过礼,又朝李元徵拱手,随后转身退下。
李元徵也要跟着退下,却听武皇帝唤道:“徵儿,你留下来!”又对皇后说:“你去歇息吧,朕还有些话要跟徵儿说。”
屏退左右,大殿内只余下父子二人。
武皇帝凝视李元徵说道:“朕前几日说要你去视察一下定陵,你可准备妥当了?”
李元徵答道:“回父皇,已经准备妥当。”
武皇帝看着面前的儿子,愈来愈有帝王处事端凝沉着的大器,笑着道:“那就好。定陵不仅是朕日后的万年吉地,也是朕多年来的那些功臣的安息之所,工程不可马虎。你要仔细勘验,切忌心浮气躁。尽早动身,早去早回吧!”
“儿臣知道,请父皇放心。”
“嗯”,武皇帝点头,又道:“听说,宋良娣有孕了,你知道吗?”
李元徵的眉毛闪了闪,答道:“儿臣听说了,还没有去看过。”
思量片刻,武皇帝道:“那就在动身前去瞧瞧吧,太后那里也得顾及一下。对了,有空让人把愥儿抱进宫来,朕挺想朕的皇孙的。”
“是,儿臣遵旨!”
紫宸殿内室里一间密封的屋子,这里十尺见方,以青石砖铺设墙和地面,陈设简单。
端坐在正中紫金交椅上的赫然是武皇帝。一名男子侍立身侧,全身着黑色紧身束衣,蒙面,只露出锐利如鹰的眼睛。
“轰”的一声轻响,密室门开,碎碎的脚步,一人走进来,与武皇帝身旁侧立那名男子同一打扮。他神色如常,行过礼后道:“陛下,属下已细细查探过,太子近日曾与一名在西域相识的女子于天香楼会面,两人相谈近两个时辰,因为他们是在包厢里密谈,门外又有人把守,所以二人相谈内容属下不得而知。”
武皇帝眉目微动道:“竟有这种事!在西域相识的女子,突然又在长安出现?奇!”又对身侧的男子问道:“邓晔,太子之前前往西域的行踪你那边查得怎样了?可曾听闻这名女子?”
邓晔的声音不见一点波澜,回道:“启禀陛下,据属下所知,此女子曾经是名医者,在玉门关为慕容将军治过伤,后来在虎思斡耳朵又与太子相遇,还一同见过萧斡里剌与普速完。因此事并不重要,所以属下还没有调查。”
武皇帝冷声道:“你们马上把这名女子的底细查清楚,越详细越好,朕要知道全部!”邓晔两人不再多言,施礼后匆匆离开密室。
待两人走后,武皇帝轻轻咳嗽一声,他座位后一方青石砖一转,闪出一个人来,正是蓝廷玉。蓝廷玉跪地行礼道:“参见陛下!”
“鞑靼那边有消息了吗?”淡淡问道。
“回陛下,刚刚得到消息,说南奕靖王世子赵鸣谦秘密从漠北潜入长安,动向不明。”赵鸣谦从漠北来长安了,武皇帝沉吟着,见蓝廷玉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消息,都一块说了吧!”
蓝廷玉回道:“据城中的暗线回报,赵鸣谦曾经孤身一人潜入了凤仪阁,在那逗留了两个时辰。他们怀疑那里就是鞑靼在长安的细作潜藏之地。赵鸣谦此番行为,就是想与他们取得联系。”
武皇帝“哦”了声,心中闪过一抹寒意。凤仪阁在长安已经开张快五年了,生意兴隆,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就连宫里都跟他们有生意往来。怕是知道不少权贵和宫中的阴私,要是真的有细作潜藏于此,要想探听些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凤仪阁都是些什么人啊?”武皇帝目光如炬,盯着蓝廷玉问道。
蓝廷玉被盯得发怵,努力克制自己,将下面人禀报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回奏道:“凤仪阁的老板名叫韩云,不过她好像不是真正的老板,常听她唤她家姑娘,似乎这个神秘女子才是真正的老板。据说以前一直在西域游历,几个月前才从西域回来。”
“西域?一个女子去西域游历?”
“是,说是她们家这位姑娘喜欢游历四方,所以经常以医者的身份在外行走江湖。时常还能治病救人。”
武皇帝目中寒光一闪,问道:“你是说,这名女子还会医术?”
蓝廷玉点头道:“是的,下面人回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一抹冷笑在武皇帝面上一闪而过,又猝然收回,说道:“刚才有人禀报说太子近日与西域认识的一个女子于天香楼会面,而且此女还会医术。依你看,太子认识的这名女子,与凤仪阁的这名女子是不是同一人呢?”
武皇帝的话中意有所指,暗含着太子有勾结谋反的意思。蓝廷玉心中顿时惶恐不已,思忖半晌方答道:“太子殿下素来仁孝,断不会如此!”
看蓝廷玉这副惶恐的模样,武皇帝不禁笑道:“别紧张!你跟随朕多年,太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朕知道你想替他解释。不过,太子是朕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朕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是一个女子,如果查出来没什么问题,太子要是真的有意,收了也无妨。告诉奉宸卫的人查仔细点!”
“遵旨!”蓝廷玉躬身应道。
武皇帝抬眉冷笑道:“一群宵小之徒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且不慌,让赵鸣谦露出些马脚,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段时间李元徵极忙,三五天回东宫一次,且每回都来去匆匆的,与他都说不上两句话。
这日,一名福康殿的侍女轻轻叩响了英华殿紧闭的殿门,见里面半天不回侍女便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殿下,宋良娣请殿下……”
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侍女心中有些迟疑时,一个内侍走过来告诉她,太子殿下不在英华殿出去了。侍女方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李元徵带着楚嫣两人夫妻共骑,正策马慢行,往曲江池去。
原来这天楚嫣待李愥午睡后闲来无事,便在青鸾殿闲阅诗词,李元徵却突然进来,笑盈盈地说道:“嫣儿,走,咱们出去走走吧!”楚嫣尚未回神李元徵已拉住她的手,说走便走了。
李元徵今日着一身月白蜀锦直缀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乌发用同色玉冠挽成圆髻,脑后垂下四根金线与玄色丝络编织成的发绳,每根上穿着一对玉珠。更显得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楚嫣着一件月白色轻纱小衣,下面配着石榴襦裙。因怕风凉,出门前李元徵又为她系上平日里惯用的银白地缠枝牡丹纹织锦披风。骑在马上,楚嫣心情大好,明眸善睐顾盼生姿,面若桃花风情无限。两人正是世上难得的一对璧人。
骑在马上,一手拽着缰绳,一手紧搂着楚嫣,李元徵的心情看着还不错。一路无话,楚嫣却突然开口道:“殿下,宋良娣怀孕了,太后和母后也派人过来看过她了,你不去看看吗?”
李元徵一愣,道:“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
楚嫣叹道:“殿下,宋良娣毕竟是魏国公府的人,更是太后送到东宫的人,不好冷待了。何况她现在怀的是殿下的骨肉,殿下不高兴?”
李元徵瞬时冷色,反问道:“孤高兴,那你呢?你真的高兴吗?”
楚嫣道:“殿下要我说实话吗?”楚嫣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作为一个妻子,我不会高兴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可是作为太子妃,臣妾必须要做到贤良淑德。”
李元徵顿时似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搂着楚嫣的手将她搂的更紧了,低头将头贴近她,在她耳畔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听着,在孤面前,你永远不许撒谎,听到了吗?”
“嗯!”楚嫣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李元徵刚才的话,但还是点头应了,回头笑答道:“臣妾遵旨!不过最近臣妾好像也……”
“你不会是又……”李元徵迟疑地问道。见楚嫣面颊红晕地点点头,不禁将放在她腹部的手臂松了松,生怕搂的太紧了会伤到她。
听闻喜信,李元徵哪还有出游的兴致,旋即调转马头,缓向东宫而去。
一回到东宫,李元徵立即让侍女扶楚嫣回青鸾殿休息。自己转身去英华殿处理政务。到了晚间,楚嫣用过膳洗漱后就斜倚在软榻上,随手拿起一册书看。
少倾,李元徵便走了进来,他先前先去了福康殿逗留了片刻,象征性的关怀问候了一番,然后就疾步而出。——毕竟也得照顾好太后和魏国公府的颜面。
见李元徵进来,侍女赶忙奉茶然后便都识趣退下。李元徵不紧不慢地呷着茶,随后情不自禁地慢慢走到楚嫣身边,坐在她身侧,伸出手臂将她缓缓搂入怀中。夜凉如水,什么话也不用说,这份宁静祥和,只盼能到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