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如果猫不存在》樱小町

112、神的孩子19

　　在贴满广告牌的街道，有两个人慢慢地走着。高楼大厦遮挡住黄昏细长的光芒，铺出深沉的暖色。
　　这里是秋叶原，纵向分布的广告牌像是箱庭游戏的入口，每一个都通往不同的文化圣地。比起传统的百货商店，这里的商店在老客户中的口碑，以及网络的知名度更重要，更加贴合御宅族的心理诉求。
　　毕竟阿宅么，都是追求同类认同的敏感群体，比起社交生活，更喜欢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秋叶原过去是有名的电子产品批发市场，因为这个地方交通便利，又有很多懂技术的学生打工，制造收音机，逐渐成为全国物美价廉的小家电和电子零件中心。即便现在，老牌的知名商店依旧存在着，从秋叶原站出来，向左走就是电器城，向右走就是御宅街。
　　花京院毋庸置疑为秋叶原的常客，带我熟练地穿过随处可见的女仆店、潮流的街机店、琳琅的同人杂志店，缭乱的手办谷子店等等。
　　为她买到了好看的新衣服，是牛仔印花款式。
　　从女仆咖啡厅拐出来，我的手上已经提上了好几款颇具特色的甜品，用简约精致的礼盒包装起来。

　　“需要买这么多吗？一个人吃的完吗？”
　　“今天周五。”
　　“哦，也是。”
　　“星野我们往这边走，想要去神田神社打卡。”
　　“神田神社介绍是供奉着大黑神、平将门和惠比寿，过去德川家经常在神田神社参拜。”
　　“比起参拜财神，那里的IT信息安全附身符更有名，神田神社是LL的圣地，拜托了，跟我一起去！”

　　“星野，我越来越觉得很多事情不一样了，今天的事情是对的，到了明天未必是这样，会变成错误的事情，等过几年心态和环境变了，结果还是对的，这个大概就是世间无常吧？”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你在烦恼什么？”
　　她侧脸看着我，拉长声音：“你不也一样吗？星野你不是那种心跳得很高，比起跳得高更像是是会跳得很久的那种人。你会突然谈恋爱才稀奇，而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是奇怪的比喻啊。
　　“我不太明白，拿我磕CP怎么会这么想？”
　　“那个不一样，就是知道是假的才喜欢看。”
　　“是这样啊。”
　　“不然呢，二次元跟现充不是一码事，我是觉得代入你的脸才会合理，没想真的破坏你的私人感情，不然也太没节操了吧？”
　　叹气。
　　“与人交往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我是觉得看到老师就把手甩开装作不认识的人，没有谈恋爱的必要。他们，大部分人挺好的……但年纪太小了我不喜欢。”
　　“是这样啊……是喜欢成熟并且有能力负责的人，看得人好生气。”
　　“所以在生气什么？”
　　“居然被那种看上去就擅长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得手了。”口气颇为不满。
　　“没有这回事吧。”
　　“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不太对吧……我在说御狐神双炽，你不要多想。”
　　“好吧。”
　　我发现花京院的脸颊腾地红了，还有点气鼓鼓的：“……你不问我吗？”
　　“没关系。一直以来，我也没有特意瞒你。”
　　“现在我讨厌知道这个秘密了。”花京院瞪着“你这个负心汉”的眼神。

　　“呐呐，心情太复杂了，就是这种不够坦荡的地方，才会让我觉得你是个冰块。”
　　“有吗？我没有印象了。”
　　“啊，你果然不当回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一直流传在学校里面的，你从没否认过的，天降的青梅竹马。”
　　“是给对方添麻烦了么？……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你这样还是不太对，果然没印象了，总之就是某天突然听你说有了交往的神秘男友，已经工作了的，算是社会人士吧……完全看不出来温柔又迁就人的样子，反倒听着有点危险。”花京院死鱼眼。
　　“确实是本性温柔的人哦。”
　　想到被反派大魔王放过，一路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招惹出无数麻烦的梅梅子，我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嗯，就是这种表情，好生气哦，早点告诉我就不接受那家伙的讨好了，分手了是他没眼光绝对不是你的错……”
　　她歪头想了一会儿：“所以你看中他哪点，是脸吗？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短暂地沉默。“是脸。”
　　“哦，好吧。”

　　总之一切相关都到此为止了。
　　忘记这件事吧。
　　封印。

　　口袋里的手机在接连震动。
　　【狗都不理的人：早点回来。】
　　【狗都不理的人：已经说好了和好，不许不满意。】
　　【狗都不理的人：冰箱里有毛豆泥鲜奶油味喜久福，等久了超级寂寞的。】
　　如果要形容我此刻的表情，应该是——
　　地铁，老爷爷，手机。

　　太能屈能伸了吧！
　　这个号称最强的男人有弱点吗？
　　真是可怕呢。

　　花京院郁闷地吃着剩下的爆米花，带着一种认命的沮丧，感觉会消化很久。
　　“花京院，你喜欢毛豆泥鲜奶油味的喜久福吗？”我问。
　　“喜久福？那是什么？”花京院也问。
　　“喜久水庵的大福，听说是仙台的特产。”
　　“哦，我知道那个！味道还可以，我吃过，强烈推荐。”
　　“问题就出在这个，偶尔吃甜食不讨厌，吃太多了会觉得腻，相比起甜食我更喜欢咖啡。”我温和地问：“甜食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花京院，你觉得喜欢喝咖啡和吃甜食能做好朋友吗？”
　　花京院愣了一下，吞下一颗爆米花压惊：“星野，你的意思是……你有一个认识的人，喜欢吃甜食？”
　　我觉得她微妙地误解了我的意思，又微妙地抓住了重点。
　　“嗯。”
　　“等一下星野，我先确认一下，你说的喝咖啡的人是我吗？”
　　“不是哦。”
　　“我是吃甜食的那个吗？”
　　“也不是。”
　　花京院看着左手的爆米花，顺势塞嘴里，又看着右手爆米花桶，加快速度吃掉剩余的爆米花，把空桶干脆丢进垃圾桶。
　　转身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星野，我们朝夕相处过，为什么你会觉得喝咖啡的人和吃甜食的人不能做朋友呢？”
　　“因为爱好不一致？”
　　“就算咖啡和甜食之间的爱好不一致……还有很多其他好吃的好喝的可以分享，除了吃喝还有很多爱好……比如游戏、漫画、运动、读书、看电影，说不定会很聊得来。”她用手指卷动肩上头发，认真地思考着。
　　“你的理由是很站得住脚的，站得住脚是因为人类有互相认可理解的可能性，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甜粽子和咸粽子你喜欢哪个？”
　　“……星野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皱了一下眉。
　　“其实，也不一定，那个肉粽子也很好吃。”她扯了个心知肚明的借口。
　　“哦，甜的肉粽子还是咸的肉粽子？”
　　“呃……”
　　“这个问题可能太难了吧，让我们换个简单的，请让我想想。”
　　“是关于恋爱的话题。”
　　“好。”
　　我温和地说：“你的前任男友投胎转世，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打算让他投胎到三宫六院歧视女性的家庭，还是让他当你的狗？”
　　“……”
　　瞳孔收缩。
　　呼吸急促。
　　“不，不可以。”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
　　“我，我我喜欢——带流心鸭蛋的腊五花粽……沾白糖吃！”花京院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怎么了？”我有点好笑。
　　“呼……好险，差点就丢掉底线了，两个选项都太不善良了，让失格的家伙荣华富贵歧视女性，或者当低人一等没有尊严的狗，两个选项都不太对吧！太过分了你这个恶魔！”
　　花京院凶巴巴地朝我撞了一下，没使劲。
　　我笑了一会儿。
　　“那可乐粽子，火锅粽子，鱼腥草粽子呢？”
　　花京院的表情僵住了，逐渐扭曲，没法回答。
　　“你还好吧？”我关切地问。
　　“邪道啊！竟然还有这种邪物，处决！”花京院恶狠狠地说：“敢这么想就是犯罪！”
　　“就是这么回事，其实你知道这是信仰的问题。”
　　“原来是信仰吗？突然变得太严肃了我有点跟不上。”
　　我肯定地说：“观念不同迟早会分道扬镳。”
　　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要啊！绝对有办法的！”
　　她绞尽脑汁：“星野，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大家都不是很在乎甜食咖啡粽子的小事，只是单纯在调侃或者聊天找话题……你刚刚说的这些奇怪问题是在某个平行时空的设定吧。”
　　“……并没有这种设定。”
　　她像感受到生存威胁一样，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那么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喝咖啡的人其实一直想要跟吃甜食的人做朋友？”
　　“真是如此吗？”
　　“非常有可能，其实我觉得那个吃甜食的人就很想要跟喝咖啡的人做朋友啊？”
　　“也不一定吧。”
　　“那你觉得在某个世界是不是就是有这种可能呢？”
　　“应该不是吧。”
　　“你是拿着狙击枪，准备在八百米开外狙击我吗？”
　　她满身骨气地发誓：“我不会选的，你肯定在哪里等着我犯错。”
　　“……好的，打住了。”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可以到此而止了。
　　花京院却不干了。

　　“先别急着打住，现在是事实就是我们是好朋友啊，不然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呢？肯定是因为超级喜欢我，才会对我好，哪有人会给人送衣服的。”
　　“……”我的心在胸腔里复杂地抽搐着，面容轻微扭曲。
　　她肯定是误解了。
　　“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衣服，给另一个人穿上，好涩哦，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难道是想搞涩涩吗？你是瞧不起光源氏吗？你不要相信谣言，虽然不知道谁害你有了这些可怕的想法，那些坏蛋肯定是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更炸裂了。
　　每一句话都给我的三观带来冲击。
　　念及此，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身心舒泰地发出夸张的长叹说：“你是我的好朋友，还有什么问题，问吧。”
　　我摇头。
　　她不满足地摆手，又拽住我胳膊：“不不不，刚才的问题太简单了，我觉得好朋友之间还可以更大方一点，我准备好了。”
　　恰恰相反，我完全不打算参与这个幼稚的问答游戏了。
　　甚至有种被半个月前的子弹击穿心脏的疼痛。
　　太犯规了。

　　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我把通讯录点开。
　　颤抖的手。
　　把“狗都不理的人”改成了全名。
　　已经是极限了。
　　再多看一眼都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