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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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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筝早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昨晚穆水云铺在地上的棉被已经被叠起来了,放在那张破了角的桌子上。
谢筝出了门,穆水云正在院子里喂马。
“李兄!你起来了?”
“嗯。”
“我们等会就走?”
“好。”谢筝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穆水云走了,没想到穆水云却早早起来喂马了。
两人在客栈里吃了点干粮,又继续上路了。
谢筝只说向南走,却不说目的地,穆水云也没什么目的地,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半个月。
没碰见奇怪的黑衣人也没碰见所谓的天下第一剑,穆水云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惬意。
穆水云驾车,谢筝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
“李兄!”
谢筝睁开眼睛,看着他。
“有河,我中午给你抓鱼吃吧?”穆水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河,轻轻的扯了扯缰绳。
穆水云看起来挺兴奋的,“我抓鱼特别厉害。天天吃干粮你不烦吗?我是不想吃了……”
每次穆水云有什么想要做的,就直勾勾的看着谢筝,然后冲着他笑一下。谢筝就会红着脸侧过头,然后语气僵硬的说一句:“随你。”
穆水云驾着车到了河边,跳下马车看了看河水。河水清澈透明,可以看见下面的鹅卵石。
穆水云挽起袖子,又把鞋袜脱了,赤脚踩进了河水里。
“李兄,我给你抓鱼,你到树林子里捡点干柴。我们等会烤鱼吃。”
“好。”谢筝点了点头,往树林里走去。
刚迈进树林里,谢筝又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
马车停在小河边,马低着头,啃着草地上的嫩芽,穆水云弯着腰,在河里摸鱼。似乎是抓到了,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他,然后冲着他举起了手。
小臂长的鱼在他的手里挣扎,穆水云这么快就抓到鱼了,很开心,一直冲着他笑。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穆水云很白,白的有些晃眼。
谢筝看怔了两秒,才转身向着树林里走去。
大约是因为才下过雨,树林里有些潮湿,很少有干了的树枝。捡了一会儿,谢筝只捡了几个能用的,不得已往树林深处走。
穆水云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抓鱼,没有认义父的时候,能抓到鱼就是一天的口粮,抓不到鱼就要挨饿。后来去了魔教,义父除了教他武功其他的从来不管,他天天上树下河根本没人管。
抓鱼是穆水云难得想要炫耀的东西,这种依靠自己能力的感觉挺不错的。
穆水云在小河里玩得不亦乐乎,抓到的小鱼就直接打晕扔到草坪上。
“李兄,你回……谁?!”穆水云猛地从河里跃起,看向来人。
半个月前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穆水云挽起的裤脚因为他的动作而放了下来,轻轻的盖在他的脚背上,他赤脚踩在草坪上,冷着脸,“你们是谁?”
领头的人冲着穆水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就拿起弯刀冲了过来。
穆水云侧身躲过,转头就看见几个黑衣人把他刚刚抓住扔到草坪上的鱼踩烂了。
啊!好生气!
穆水云直接冲了上去。
纠缠打斗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了谢筝的耳朵里。
手里捡的干柴被他扔到了地上,他提气跃上树梢,直接从树林上方飞掠至河边。
穆水云的脸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地上有一个黑衣人的尸体,剩下的人还在与他缠斗。
谢筝提剑,剑花一挽在黑衣人的后背刺了一剑。黑色紧身衣被刺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黑衣人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后背。
谢筝清楚的看到了后背上一种奇怪的印记。
几人见谢筝回来了,不再恋战,拖起地上的尸体消失在密林中。
谢筝看着愣在原地眼角泛红的穆水云,“小云兄?你还好吧?”
穆水云冲他笑了笑,“没事。”然后径直走到小河边洗掉脸上的血迹。
穆水云蹲在河边,后背正对着谢筝,墨色的衣服已经能清晰的看出一片深色的印记。
谢筝连忙走上前去看穆水云的后背。伤口大概是飞镖一类的锐器刺上了后背,从肩胛骨的位置往外晕散开。
“小云兄?”
“李兄啊,我抓了好多鱼呢,都没有了……”穆水云蹲在河边,仰着头看他。脸上的血迹被洗干净了,沾着水珠的脸颊湿漉漉的,一双桃花眼也湿漉漉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没事,没了就没了。”谢筝伸手要去拉他,穆水云却直接坐到了地上。
谢筝继续伸着手,“你受伤了,起来让我看看。”
“没事,小伤……”穆水云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索性刚才马车没有再次被毁,谢筝把人抱上了马车,再看时,穆水云的脸色苍白,唇色发青。他抬手去扒穆水云的衣服,后背上的伤口有些发黑。
中毒了。
他不通医术,只能驾着马车往回走,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是昨晚留宿的镇子,但是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他狠狠的扬起马鞭,马车在路上疾驰,扬起一阵尘土。
赶在暮色时分进了镇子,他把穆水云从马车上抱了出来。穆水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满脸的冷汗,口齿不清的说着:“冷……好冷……”
大夫从未见过这种毒,只能根据寻常疗法去治疗。
“大夫,他怎么样?”
“这个……老夫也难说……”大夫收了银针,“等着吧,如果他醒了,大概就没有性命危险了。”
谢筝送走了大夫,静静的坐在穆水云的的床边。
穆水云的脸色依然苍白,如墨的长发散乱在枕头上,眉头轻蹙着,似乎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
谢筝看着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那个黑衣人的后背上有纹身,是一种奇怪的印记,中原各个门派似乎没有这种图腾。而且会用毒,毒也并非寻常毒药。
而躺在这儿的小云兄……
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小云,他有一个师父,但是去年去世了,他武功其实不差,但却有一种无法走远路的奇怪的疾病……
除了这些,他还知道什么?
他知道他其实怕老鼠,他知道他擅长抓鱼,他知道他有点厚脸皮,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种话……
他还知道,他长得很美,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里似乎荡着千顷春水……
他还知道,他其实很细心,会帮他打热水,让他洗漱;会帮他驾车,让他坐在马车上晒太阳;会给他抓鱼,却因为鱼被踩死了而生气;他知道他每天早上都早起喂马;他知道他不喜欢吃硬硬的干粮,但是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从不浪费;他还知道这个人经常偷偷的数自己的荷包,但是每次住店的时候又抢着付钱……
其实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他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谢筝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现在竟然因为他知道的太少而有些难过。
夜深的时候穆水云突然有了动作,谢筝连忙点了蜡烛去看。
穆水云又开始发抖了,冷汗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
“嗯……唔……”
谢筝把耳朵凑到跟前,才隐隐约约的听见穆水云说的是:“冷。”
他抬手把棉被压了压,又抱来一床新的棉被盖在穆水云身上,但穆水云还是觉得冷。
天气正是暮春,并非三九寒天,房内连个取暖的东西都没有。
谢筝看着穆水云难受的样子,抬手解了外袍,踢了鞋子,钻进被窝里把穆水云抱在怀里。
穆水云身上确实很冷,他抱着穆水云像是抱着个冰块。
点燃的半根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燃到了尽头,穆水云醒来的时候窗户已经透过些许亮光了。
他的头埋在谢筝的胸口,谢筝的手臂紧紧的揽住他的腰,一个完完全全把他抱在怀里的姿态。
他微微动了一下,想从谢筝的怀里挣脱出来,没想到一动,谢筝就醒了。
四目相对,鼻息纠缠,穆水云仿佛可以在谢筝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愣了两下,有些手忙脚乱的去推抱着他的谢筝。
谢筝反应过来了,连忙松开他的手臂,跳下了床。
“小云兄……你醒了?”
“嗯。”穆水云缩了缩,半张脸埋在了被子里。
谢筝轻咳了一下,似乎在掩饰语气中的不自然,“你中毒了,然后浑身发冷,没有办法我才出此下策,还望小云兄海涵。”
“没事,谢谢李兄。”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谢筝说完飞快的出了房间。
穆水云感受着身上的重量……
好吧,两床棉被确实够厚的……
不过他冷,李兄又不冷,盖这么多不是要把李兄给热死?
他挣扎着坐起身,后背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他运行了一下内力,却发现有股寒气萦绕在体内。
这就是中毒了吧……
穆水云在心里默默的想,当时那个黑衣人说了什么话?
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鸟语,他压根没听懂。但是绝对不是中原地区的人,很有可能是南方蛮夷之地,而且那里据说毒虫毒草很多,是个善于用毒的地方。
谢筝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一边号脉一遍摸着他没剩几根的胡须,“这个毒……暂无大碍。”
穆水云看着老头神神叨叨,话却不说清楚,只想着晚上摸进老头的房间让他好好说清楚。
穆水云吃了饭,喝了药,乖乖躺在床上,谢筝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李兄……你不去休息吗?”穆水云问。
“去哪休息?”谢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隔壁房间。”
谢筝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我担心你会害怕。”
穆水云看着谢筝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调侃还是真的担心他会害怕……
“那……李兄你上床吧,我们两个一起休息。”穆水云说着,往床里面挪了挪,“这样我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