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归纪》默珸

1、江州重逢

　　“齐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着白大褂的小帅哥抱着记录表尽职尽责地询问病人的情况，语气非常激动，“您的身体各项指数都已经回复了，唯一的后遗症是语言和行动在情绪激荡时大概率会……受到一点阻碍。”
　　“您不用担心，这都是小问题，对于所有迟缓症和神经麻痹症的患者而言您就是奇迹！”
　　“不，对于整个医学史上您都是奇迹！您是迟缓症和神经麻痹症治愈的第一人！”
　　“是吗？”齐煦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低头盯着天花板看，神色淡漠，“谢谢。”
　　小帅哥也没在意，兀自激动的说着。齐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思绪逐渐飘远。
　　说起来齐煦和他也算老熟人了。小时候齐煦去中科院医学研究部治病的时候这小屁孩就跟在他爷爷身后看着，二十五一毕业就接手了齐煦的治疗，两年过去，齐煦本就糟的不能再糟的身体在两个月内奇迹般好转，若不是两月前齐煦已经处于长期昏迷状态，这群科研家们都想问他有什么灵丹妙药、想把他切片研究呢。
　　当然现在切片是不可能的，但提供几管血、做个全身检查来配合研究“奇迹”是在所难免的。
　　奇迹？呵，根本没有什么奇迹，不过是沉睡的灵魂苏醒、身体自动消耗储存多年的灵力进行的自我适应和调节罢了。
　　“我会配合的。”齐煦闭上眼，整个人安详地躺下休息，“你可以走了。”
　　“……好的，您好好休息。”小帅哥识趣地闭嘴，抱着记录表离开了。
　　世界清净。
　　齐煦安静的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过去。以前的他比较呆，但依旧是个天才，轻轻松松度过九年义务教育，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上了江州七中。高考前一个月，齐煦和自家表弟被堵了，打架打出了事，齐煦病情恶化，陷入长期昏迷状态，一睡就是两年。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年和齐煦打架的弟弟已经上了高三，从小到大守着他的邻居也去了京城。母亲退役后在江州公安局做缉毒警察，父亲接连升职，目前已是军团长级别的人物了。只有他依旧在医院里，像是被岁月遗忘不得超生的恶灵。
　　……虽然齐煦本来就执念未了，不得解脱。
　　正在伤感的齐先生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思绪。他木着脸摸到手机：“喂？”
　　“是谢叡的监护人吗？这里是公安局刑侦大队，有些事需要您和谢小先生配合。”
　　谢叡？弟弟？公安局？
　　“谢叡被抓了？”齐煦起身，神色微凝，“他惹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马上到。”齐煦冷了脸，“有事面谈。”
　　“……好的。”
　　运气真差，回头得给他弄个转运符。
　　齐煦漫不经心地想着，指尖灵光渐起，流畅的在空中绘出一道符箓。他穿上棉拖又披上了不知道是谁的外套，缩地成寸，一步千里——江州公安局，到了。
　　病房里的裂缝自动消散，一张雪白的纸条缓缓飘落在病床之上，上书：有事，暂离。
　　潦草又敷衍。
　　江州公安局在市中心，医院在市郊。齐煦的突然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晃向公安局大门。
　　“……真冷。”齐煦推门而入，对前台值班的警察道，“我是谢叡的家长。”
　　“啊？”前台被问到的年轻警察一脸懵，“那谁啊？”
　　齐煦：“……”
　　“你们叫我来的。”齐煦耐着性子解释，“我家小孩撞上案子，被牵连了。”
　　“哦！”年轻警察恍然大悟，“翻墙逃课的那位，是吧！”
　　齐煦：“……”
　　“您跟我来。”年轻警察道，“抱歉啊，今天人挺多的，一时没想起来。”
　　人挺多？嫌疑人还是犯人？
　　“没事。”齐煦跟在他身后，“谢叡撞上哪个案子了？”
　　“好像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年轻警察说，“祜队他们追了两个多月了，上面还专门派人帮忙来着。”
　　“请外援了？”齐煦疑惑，“破案了吗？”
　　年轻警察：“……不知道。”
　　齐煦：“……”那请个什么外援。
　　“不过您也别担心，您家小孩的嫌疑估计能洗掉。上面的人刚来没几天，再厉害也得需要时间嘛。”
　　齐煦冷漠道：“哦。”
　　“您这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年轻警察看着他一身病人装，仅仅披着一个较大的外套，没穿任何御寒的衣物，有些感动，“您对谢小先生真好。”
　　齐煦：“……嗯。”
　　“对了，您是谢小先生的爸爸还是哥哥？”
　　“哥哥。”
　　年轻警察感慨：“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齐煦：“……我只是恰巧在附近。”
　　“您不用解释，我都懂。”
　　齐煦：“……”你懂个屁。
　　他冷下脸来，听年轻警察兀自说自己的哥哥，就当听个故事。当青年讲到“哥哥骗他做警察自己却去学金融”时，审讯室到了。
　　“唉？祜队在啊。”年轻警察有些不好意思，“祜队在这儿，您找他就行，我先回去了。”
　　齐煦点头：“嗯，谢谢。”
　　“不客气。”
　　年轻警察一溜烟地跑远了。
　　齐煦看着开了门的审讯室，有些疑惑。里面人不少，看样子审讯结束了。他礼貌地敲了敲门：“我是谢叡的家长，请问审讯结束了吗？”
　　“请进。”一旁站着的高大青年朝他笑笑，“审讯已经结束了，谢叡没有嫌疑。后续可能会有些事需要二位配合。”
　　“哦。”齐煦点头，看向自己弟弟，“谢叡，你逃课了？”
　　“……要你管？”谢小霸王见到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拽起来了，“谁让你来的？你就穿成这样？”
　　“我也想知道，你的监护人电话怎么会打到我这儿来。”齐煦淡漠地看着他，“我从医院来的，不穿成这样你给我送衣服？”
　　“……你怎么不结巴了？”谢叡盯着他上下看，“你不会是假扮的啊？！”
　　“……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当导演可惜了。”齐煦冷笑，靠着墙也不往前走了，“谢少爷，你这么嚣张，有本事叫谢祁年来啊。”
　　谢叡：“……”
　　“我妈今天回来，你想想怎么和她解释吧。”齐煦重拳出击，毫不留情地砸在谢叡的神经上，“估计现在老师已经和我妈好好聊过了。”
　　谢叡萎了，彻底硬气不起来了。他有气无力地看着自家哥哥：“齐煦……”
　　齐煦挑眉：“嗯？”
　　“哥……”谢叡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今天能和你回医院吗？”
　　“和我？”齐煦笑了，“你睡厕所？”
　　谢叡一哽，犹犹豫豫：“……也行。”
　　“我不太行。”齐煦笑了，“这么怕我妈你逃课做什么？”
　　谢·听说齐煦醒了·探望不成·筹谋许久·翻墙逃课·叡：“……”
　　“保释单谁拿着的？我赶时间。”齐煦见小孩不说话了，也没理会，扫了两眼一开始招呼他的高大青年，随即看向一直坐着没动的人。
　　还是个熟人。
　　“秦适。”
　　那人一僵，没动。
　　“保释单我签过了，你带谢叡走就行。我还有案子没处理，就不送你了。”
　　“你不是去京城了？”齐煦冷着脸命令道，“转过来。”
　　秦适晃了下，没动。
　　“这外套是你的？什么时候去的医院？”齐煦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身后，“怎么？几年不见不会说话了？转过来！”
　　秦适身体僵直，依言转过来了。
　　齐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秦适高大的身躯夹在齐煦和桌子之间显得有些委屈。他比两年前更成熟了，没了少年的青涩稚嫩，全身上下散发着成年男性的气息。秦适长得很好看，一直都很合齐煦的胃口，但现在……对于灵魂苏醒后的齐煦而言，就不仅仅是合胃口这么肤浅简单了。
　　“你……怎么不多穿点？”秦适皱眉，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有些不好意思地四处乱飘。
　　齐煦嗤笑：“我裹着被子来？”
　　“阿姨没给你放衣服？”秦适闻言抿唇，“你是不是……”
　　“放没放你会不知道？”齐煦拍拍他的脸，“你来江州，有事？”
　　秦适：“……我接了这个案子。”
　　“这案子已经和你们特管局扯上关系了？”齐煦若有所思，“谢叡霉神附体吧，这都能撞上。”
　　谢叡：“……”
　　秦适：“……”
　　“你去医院是……有线索在那儿？”齐煦看着他，和他慌乱无措的眼神对上，“顺带看我？”
　　秦适：“……不是。”
　　他磕磕绊绊地解释，耳尖渐渐染上一抹诱人的微红：“……我听说……听说你醒了……想去看看……”
　　“哦……只是看看？”齐煦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想重温旧梦，故意留下外套暗示。”
　　秦适脸色爆红，也顾不上还有人看着，伸手推开齐煦起身走了。
　　齐煦撇嘴：“……这么不经逗。”
　　谢叡：“……”
　　祜瑾：“……”
　　“你自己打车回家，我先走了。”齐煦塞给谢叡几张毛爷爷，伸手拉了拉外套，“回家就行，不用去学校了。这事你秦哥管，你不用操心。”
　　“饿了就去买点吃的，有事电话联系。”
　　“走了。”
　　谢叡拿着毛爷爷，等他哥走远了才道：“……我怎么感觉我哥跟□□似的？不过这钱不应该塞给秦哥吗？”
　　看了一场好戏的祜队忍笑道：“走了，谢小朋友。”
　　谢叡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怼人，神色恍惚的出了审讯室。
　　他哥到底是来接他的还是来逗秦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