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后记》蓦瑟

56、残片之七

　　奇迹降临在这个没有奇迹的世界上，降临在她的身上。

　　不，这究竟是奇迹吗？又或者，这是比死亡更要严苛的诅咒？当他们决定重拾生的希望时，那原本已远去的使命复又压在他们的肩膀上，压得生疼。

　　独木难支，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军营中。

　　曾经的魔女现在前来赎罪了，他这样说。而她也用无数次行动证明了自己。尽管如此，其他人依然和她冷眼相对，甚至出言不逊。他们惧怕她的强大，不敢对她动手，可谩骂和诅咒却从不停止。只有他最忠心的一名亲信偶尔来和她交谈一下，让她得以吐出心中的苦水。

　　她明白那些人的想法。自己身上背负着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又怎能洗刷的清这罪恶。只要有他在，这世界便是完整的世界；只要有他陪伴，自己用一辈子来偿还罪孽，也无所谓。

　　她甚至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他深深地吸引住，如同一只飞蛾情不自禁地扑向那灯火。后来她才知道，那叫做灵魂之力。他的灵魂，在闪闪发光。

　　有了她的帮助，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众人齐心协力，从深渊的嘴中撕开一道裂口，直达它的心脏。可人们还没来得及感到高兴，却发现了一件最为绝望的事实：

　　他们无法消灭深渊。

　　这个世界本就构筑于深渊之上，又怎能自毁根基。若消灭深渊，世界也就将崩塌重塑。或许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其重新封印。可这不过也是逃避罢了，一直拒绝直面事实的人类，真的找到了最优解吗？

　　她一次又一次地击倒深渊，但一切都是杯水车薪。她有极限，而深渊没有。最终，她不甘地力竭倒地，为自己的无力而沙哑地抽泣。

　　在深渊即将吞噬她之际，他救下了她——用古老的咒语，锋利的刀刃，和自己的灵魂。他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深渊，履行了家族的使命。

　　“你这个蠢货！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冲上去！回来啊，给我回来啊！！！”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泪如雨下，仿佛她的任性能够改变面前残酷的事实。

　　“使命什么的，也无所谓罢。我做这些，只愿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白痴！白痴！！！没了你，我又怎么活下去！”她无力地捶打着地面，哭得不成人样，“你说过结束以后，要把我这个魔女带回去审判的！你这个骗子！”

　　在她的苦苦哀求声中，他的灵魂分崩离析，飘散开来，只留下最后一刻，那张温柔的笑脸。

　　她拾起他的佩刀，紧紧地抱着它，掩面而泣，很久很久。她哭干了自己所有眼泪，直到从那双眼里流出血泪来，烧灼着她的皮肤。

　　她站起身来，将刀抽出，交到亲信的手上：“杀了我。就说，救世的英雄终于斩杀了灭世的魔女，世界终将归于和平。”

　　亲信只是轻轻摇头，将刀重新还给她。

　　“为什么？”

　　“这里只有你真正明白他的意志所在，能够继续守护他的一切。好好活下去吧，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她接过刀，闭上眼，轻轻抚摸着，感受着刀柄的温热与刀尖的冰冷。

　　“既然你已成为光，那我，当成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