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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跟我有啥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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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见仪嚷嚷着要吃酸菜鱼,喻净怀疑她是在内涵自己菜,但还是在网上查了查离他们最近且评分不错的酸菜鱼馆。段见仪“偷看”了他的屏幕,说:“不是吧,人均八十八,两个人就一百八了,你付得起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贴膜没挣到钱,但不代表他身上就一分钱没有了。
“别查了,我知道哪家好吃,跟我走!”话毕,段见仪就甩开长手长脚走出了健身馆,喻净心想还是适当尊重一下食客的就餐意向,于是抬脚跟上。
两人来到一家路边摊,说是路边摊都抬举它了,一个连正经棚顶都没有的小推车而已。车体蒙的海报表示它叫“刘氏酸菜鱼”,坐落于一家便利店门口,几张折叠木桌和塑料圆凳摆在马路边边上,以喻净绝佳的视力看过去,桌上铁定有油。
“老板儿,一份中份酸菜鱼,加豆芽山药南瓜香肠虾饺,香肠要川味广味各一半哈!”段见仪点完自己的单,回头大声问喻净,“喂,过来看菜单,快点!”
穿着体面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喻净迎着好几位食客的注视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当着酸菜鱼老板的面说:“要不吃后面的火锅吧。”
虽然这家火锅店估计卫生情况也堪忧,但既然是开店的,至少锅碗瓢盆都是用热水洗过的,而小推车基本上出来就是一整天都不洗锅洗勺子,他心里膈应。
段见仪摇头,坚持道:“就吃这个,快点点菜。”
好男不跟女斗,大不了不吃。喻净点了一份什么都没加的小份酸菜鱼,两人到一边找位置。喻净对着圆凳皱眉,油点子或许没桌上那么多,但这附近有工地,来吃路边摊的不是出来改善伙食的工人就是别的社会人士,反正上面的灰看起来非常像水泥。
段见仪擦了自己的凳子坐下,然后递给他一张面巾纸,说:“擦擦就行,反正你裤子也不咋干净了。刚才摸爬滚打俩小时,没汗湿也沾地上污垢了,别矫情了。”
喻净直接把面巾纸摊开垫在下面才坐上去,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段见仪就笑,“对,打架吃的灰是香的,小吃摊的路边灰就是臭的。”
这种程度不至于激怒喻净,他伸手要纸,垫在桌子上放手机,说:“这么说你家也是吃了饭不擦桌子,扫地拖地也从来不做,满屋子全是灰,而且还心够大直接拖鞋光脚踩了?哦我疏忽了,你们肯定不洗澡吧,脚底板说不定还没地板干净,当然没资格嫌弃人家地板灰厚。”
段见仪从桌上筷篓里抽了双塑封的一次性筷子来把玩,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没挨过揍啊?就你这么说话的,放我们那边绝对被揍得巴巴适适的,像屡教不改的,都活不到你这么大。”
喻净冷笑,说:“我得感谢M市是个法制较为健全的地方,让你这种人在这里不能像在你们那乡下一样胡作非为。”
“我看也健全不到哪里去,不然你这样的早在少管所剃光头军训了——”什么都没加的小份上得比较快,段见仪抽空说了句谢谢,把圆纸碗往喻净那边推了推,“吃看看,很好吃的,我吃过好几次了。”
“你说好吃就好吃,你是美食家?”喻净实在不想接她递到面前的筷子,但看在她贴心地拆开后两根筷子互相摩擦了下去除毛刺的份上,他还是接了过来插进碗里。
“吃啊。”段见仪用大眼睛瞪他。
但喻净又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大的眼睛,凭啥她叫吃他就得吃,他光看老板没戴手套的油乎乎的手都不想用嘴碰这个碗。所以他兀自低头玩着手机。
段见仪的也很快上来了,满满一大碗,用的纸碗都比喻净的大两圈。她上下翻了翻,夹出一片鱼片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嘴里念叨着味道没变、酸辣味非常合适、鱼片超级嫩,然后又吃了南瓜,盛赞脆而不硬。
喻净抬头看她,直到段见仪瞪他看什么看,他才说:“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像一个人。”
“谁?”
“一个在学校运动会上到处端茶送水的服务员。”
“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呢。”段见仪歪头看他。
喻净身体微微前倾,嘲讽道:“你都不了解我,还想赢我?”
“所以我正在慢慢了解你呀。”
喻净一愣。他的大脑暂时无法解析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换了个话题,说:“你跟家里吵架逃学来的?”
“嗯?怎么说。”
“一大早跑天桥上蹲着不上课,又不敢去自家拳馆,不然还能是为啥?”
“我就不能是看上你了,专门来和你培养感情的?”
“嘁。”喻净自然是不相信这种托辞,在他看来,他俩能看对眼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你说是图我的钢化膜我还信些。”
段见仪埋头翻找着广味细香肠,捞出来扔进嘴里嚼了嚼,又把虾饺放在鱼片上一起送进嘴里,又夹了几片酸菜,还捞了根泡山椒——都不嫌辣的,就这么默默吃了一会儿。
喻净发现自己应该是说对了,她是有心事来找自己发泄的。这么说来,她是把自己当工具人?靠!
“喂,你吃不吃呀,不吃给我。”
喻净在半空截住她的黑手,“谁说我不吃。”然后便夹了片白白嫩嫩的鱼片大义凛然地送进嘴里。怎么说也是他付钱的一顿饭,怎么能全让她一个人吃了呢!
段见仪哼了声,“不给吃算了。”然后抱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大口汤。
喻净又吃了两筷子才放下,说:“味道不错。”
一脸丧气的段见仪闻言瞪大了眼睛,“你说啥?”她看着说出这句话好似很为难的十三中校霸,忽然露出笑意,十二分骄傲地说,“看吧,我就说很好吃的!你再吃点,吃个这个泡椒,不辣的。”
得寸进尺。但喻净还是依言吃了个泡椒,立刻被嘴里爆汁的辣椒籽辣到无法言语。
段见仪哈哈大笑。
喻净本想骂人的,但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就不张嘴扫兴了。他虽然大多数时候唯我独尊,但对值得他高看一眼的人时,会看情况表现得绅士点。比如在提到别人的伤心事引发难过情绪时不雪上加霜、在别人好不容易摆脱难过情绪时不泼冷水,这就是他目前力所能及的绅士行为。
结完账,段见仪问他是不是要回天桥贴膜,喻净冷淡地嗯了声。
“你贴膜也没有挣到钱,为啥还要坚持干?总不能是你和你爸定了一个什么期限,不做满不让回学校吧?”
喻净单手插兜,很酷地说:“打发时间。”
“你是没有什么正事做吗?”
喻净看她一眼,她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在讽刺,而是认真在问他有没有什么正事要做,于是他答没有。
段见仪被他坦荡的态度惊了一小下,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不想上大学?”
“哦,不想。”
段见仪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觉得苦学三年考大学挺没意思的,我姐博士生,也没见她因为高学历过得有多开心。而且家里两个孩子,有一个成材的就行啦。”
“你觉得上大学没意思,所以不想上?”据喻净所知,段见仪的成绩其实还可以,是保二争一的水平,放到十三中来就是妥妥的前一百,只不过因为是一中,所以名次基本上都在中间小幅度波动。
段见仪表情略带苦恼,说道:“我爸妈都是初中毕业,早早出来打工、结婚生子,从小对我姐就管得很严,她的成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年级前几,但是高中突然成绩下降。爸妈说她是早恋影响了学习,就住到学校外面,我妈专职给她做饭,后来成绩确实上去了,考了个小211,然后读研读博。毫不夸张地说,我从小到大作业都是我姐辅导的,哇,她脾气超差,一言不合就敲我脑袋,我就是被她敲笨的!”
喻净听得直想笑,在他家,喻卿和他的关系是反过来的。
“我姐今年二十九了,去年跟家里宣布不结婚,把我妈气惨了,一家三口大吵一架,我姐就搬出去住了。昨天她回去一趟,不知道咋的又吵起来,我妈气得给我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
喻净此刻的表情和昨天晚上接到电话的段见仪一模一样,段见仪接着说:“她就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什么读书没用,读了出来只知道和她吵架,什么脑子越读越糊涂,还有说花那么多钱给她去读书,结果全打水漂。”
段见仪越说越愁眉苦脸,“你说说这跟我有啥关系,为啥骂我呀。”
“哪儿骂你了?”这不都是抱怨的话吗,骂的都是你姐啊。
“她说‘你就跟你那个姐学吧,一上高中就叛逆,我们管不了你姐还管不了你了,你将来要跟你姐一个diao样的话,你也别读书了,滚回来打工算了’。”段见仪忍不住扁起嘴,“说得跟我想读似的!我就是不读了也不回家里帮忙!”
喻净咳了一声,“不要冲动。”
段见仪瞪他一眼,一跺脚走了。
喻净在原地无语了一阵,可是这些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听这些?为什么要安慰她?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人冲动就容易做傻事,要是她想不开跑去祸害路人怎么办,比如过桥的时候把路人拦腰抱起来扔水里。
嗯,在喻净心里,这是段见仪会做出来的事。他坚信是突如其来的社会责任感使他跟上去的。